前殿传来音乐的声音,想必是宴请客人,这些女人来送贺礼,母族也派来家奴送了许多家乡新鲜玩意。大后的各种宫例赏赐,这几日就不停的送。
妺喜感觉到了,这种荣华富贵的诱惑力极具震撼人心。
她躺在雕花紫檀木榻上,看着象牙白的床幔,高高的落地的锦帏就知道这是按照贵族女子的规制和给自已准备的卧房。
卧房里面贵重的家具一应俱全,香米妃孺对妺喜的待遇是越来越好。
妺喜独立一个偏殿居住,竟然比自已府中的院落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人生第一次享受到贵族女子的待遇。
不知不觉中,妺喜已经喝的迷幻中。宫里的酒可真的香醇,气味悠长。
自小习武的妺喜如果连续几日不松松筋骨就会全是发绣。酒意袭来,她脱掉浑身的“护命垫”,感觉十分舒爽轻盈,衣衫反而显的肥大啰嗦了。
妺喜看了一眼檀木衣架上面的几套香米赐的新衣,随手拿起来一件换上。烛光蒙蒙没看清是淡淡的明黄嫩绿,女孩喜爱的颜色。
依旧习惯了翻墙出去,轻盈的人影如梭一般直奔习武场。
宫墙下的石头灯座下的烛火随风吹到乱晃,天空一簇一簇的云彩遮住了皎月繁星。
习武场附近的低矮的树木中是一些不被御景园所喜,剩下的野花散发着一丝幽香。只有几只萤火虫在花丛中飞舞着。
妹喜特爱这寂静的不被打扰的夜,她借着酒意涓涓,开始武打起来。
暮秋已满,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的时节,且又在夜晚,连空气中都带着淡淡萧疏的阔朗气息。
时辰还早,大约各妃儒都忙着去凤仪宫恭贺去了,夏桀一时间无聊随意走走,御景园庭院外三三两两聚着几个女奴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
夏桀不愿意再接受每日无休无尽的跪拜大礼,绕行到了僻静的丰泽园。
远远的望着习武台上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旋转武斗,行走如飞,如同飞鸟展翅,如百花争艳,如落叶菲菲,如飞龙盘旋。
心思触动的一瞬,立刻想起那素色身影,在他心里,这世间亦没有一个女孩能比得上她。满心满肺,唯有她才是心之所系,魂之所牵。念及此,不由激动的浑身发抖。
目光痴迷,有短暂的沉默,寂静的殿宇中唯有他猝然站立着,心跳凌乱。
一颗心好似尘埃落定,慢慢滋生出无数种安稳妥帖来。还好,还好,无论人世如何变迁,余刻骨铭心的总是在这里,在这里等待着余。
“好!打的好……”
妺喜浑然一惊以为是自已的师傅朱莱,不仅没停,反而直接飞身踢出去一脚。那人正在兴奋的执掌而笑,刚刚爬上习武场,就被猛然一脚踢倒在地。
“哎呦……”借着飘忽的萤火虫,男人刚要发怒却被妺喜的模样惊的用手指着她。
“你……假小子?余不会眼花了吧,余一定是在做梦。”
妺喜已经打斗的上了发条一样的不想停下来,她操起一把长枪翻身旋转几下,大有表演的意味。
“来呀,陪着本姑娘玩几把!”
“嗖嗖嗖……”
妺喜的长枪刺来,惊得男子连连翻滚着。
“哎呀,停手……余不会武功,你这是想刺死余呀!”
妺喜虽然醉酒,却非常有分寸,只见那位男子的外衫已经被长枪刺的大大小小窟窿,成了乞丐服。
男人爬起来大喊:“停……”
妺喜旋转着,一边挥舞长枪,一边嘴巴发出,“嗨……哈……”酣畅淋漓的呐喊。
男子把身体缩到台上柱子后面,“快停……臭小子,果真是你这个家伙,余找你找的好辛苦,你快停下来跟余好好说话。”
妺喜单手一扔,长枪“嗖”的一声归位,做了几个动作,算是打完了。
“鱼……什么鱼!你就是一条大笨鱼……说!你是谁?为何偷看本姑姑习武?”
一阵爽风吹来,妺喜感觉嗓子里甜腻腻的酒味,吃的东西因为打斗要呕吐出来。
她急忙捂住嘴巴寻找草丛就要吐,却是恶心几下,硬憋回去了。
眼前的男人出现双影,摇摇晃晃,“你是誰?快说不然我打你。”
妺喜一屁股瘫坐在武台上面,对着男人勾一个手指。
“你过来,我看看那你长什么样?大笨鱼!”
斜着身体靠着柱子的姑娘醉眼慵懒,脸色潮红,鼻尖和额头有轻微的汗珠就像是泪滴一样惹人怜爱。
她身材曲线柔美,长发及腰,小脸上那双猫儿眼在夜色下发出迷离幽幽的深邃。
男子慢慢走近妺喜的时候,再一次发呆中。
“假小子,一年不见又脱落一层野性,越发的有姑娘模样了,真的是天意使然。”
妺喜醉态越来越浓厚,浑身开始酥软,大脑不清晰了,嘴巴说话也打滑起来。
“你嘀嘀咕咕什么呀?大笨鱼……告诉我你是谁?”
一双温热的男人的手轻轻给她捋一捋头发,然后扶正她倾斜的腰身。
“这家伙还是一个小酒鬼,看来没少喝呀,今夜夜宴只有凤仪宫新贵妃孺宴请后宫女子,难道你也是逃酒出来的?”
妺喜被男人扶住的时候,闻到一股陌生男人气息。
她下意识的推开男人的手,“放肆,你竟敢摸我的手,我打死你我……”
妺喜想伸出手打对方的脸,却发现眼前的面孔飘忽不定,没有打到反而扑进一个男人怀里。
她感觉这个怀抱很安全,很惬意,撒赖的靠着肩膀抬起小脸,鼻子中嗅到陌生男子的薄淡清爽气息,却感觉那么的清幽。
“好一个胆大妄为的女子野蛮又泼辣,你是第一个敢打余的女人。”
妺喜迷迷糊糊的靠着肩膀,嘻嘻笑了,“你说什么呀?大……笨鱼……我不认识你……我回府里了。”
男子把臂弯的力度加大,却听见自已的心跳声,毫无责备的语气温柔的让自已都不敢相信。
他任凭怀里的姑娘撒娇一样挥动的手臂,昵呐醉语。借着萤火虫的光泽又看清楚了妺喜的五官。
“余何等的幸运?天下最好的女子,最独一无二的女人让余遇见了。”
又一股风吹来,妺喜感觉喉咙里面恶心感觉加深。
她推开男人勉强站起来,踉跄走到台边沿,想空一空自已嗓子喉咙。
“你这个人怎么还在这里?跟着我做什么?难道你是想拜师学艺吗?那就赶紧拜师,我过几天就回去了,就教不了你了。”
男子想走近她扶着她一把,却被妺喜躲开了:“男女授受不亲,你躲开……”
她扶着柱子使劲摇晃着头颅,“这酒好……得很……”
69書吧
然后妺喜耍起了醉拳一样的武功,打了几个回合,差点把自已摔倒。出了一身汗以后,浑身舒爽起来。
夏桀在旁边躲避着,恐怕她会再踢自已一脚,对方明显是醉酒了。一脚踢来一定非常重的力度。
丰泽园附近静悄悄的无声,凉风偶尔吹起,隐隐约约裹来一阵荷花菱叶的清香。
远处数声微弱的蝉音,愈加衬得夏宫宁静。
过不一会儿,却听到台上妺喜隐约传来低婉的歌声,声音很小,若不仔细听很容易恍惚过去,细听之下这歌声轻柔婉转,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味,动人心魄。
猝然夏桀心底的凄楚与怨恨愈加弥漫,起初不过是薄雾愁云,渐渐浓翳,自困其中。一颗心不住地抖索,这女子的吟唱让尘封已久的往事瞬间浮现脑中。
记得自已的元妃身怀有孕的时候,却暴病归天,杀了无数宫奴,却问不出来究竟谁害了元妃。
浩烟元妃就喜欢唱歌,是夏桀心烦意乱的时间一剂良药。温柔婉转,丝丝缠绕着他的灵魂深处的柔情。
夏桀的眼眸中有瞬间的感动与深情,几乎泪盈于睫,痴痴的看着妺喜武打完毕,坐在台上,微喘起来。
夏桀轻轻走过去蹲在她的身边,细细看去,他说不出此时的心情到底是喜是悲,只觉茫茫然一片白雾荡涤心中。
突然觉得凉意拂面瑟瑟而来。这才惊觉已经是初秋的时节了。
妺喜靠在柱子上,微微眯着眼睛仰望星空,嘴巴的吟唱依稀模糊起来。
夏桀情不自禁的伸手想抚摸她的下巴,却被一掌打开,疼痛感让他清醒过来。
堂堂君王就像做错事孩子一样,脸色一红,心跳不已,忙起身后退一步。
“姑娘,我……”已经很久没有用“我”这个称呼了。已然是一个坠入情网的少年一样的语塞尴尬。
妺喜迷糊糊的感觉身边有一个男子,不是莱朱师父,也不是面具侠,难道是自已的父亲大人吗?
心里一酸,委屈伤心即刻一股脑的涌了出来,扑到对方怀里。
“呜呜呜……父亲……您真的来看女儿了吗?您还是惦记女儿的。我已经完成您交代的任务了。您是想接你女儿回家吗?呜呜呜……我不是克星……女儿真的好想父亲……呜呜呜……”
妺喜儿时积累的满心满肺尽是狂热的伤心欲绝。几乎是号啕大哭,狠狠抓着夏桀前胸的襟裳,鼻涕眼泪大把涂抹到他的衣襟上。
夏桀眼里是无尽的怜惜,绞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他从来没有那样伤感过,那样深重的悲哀和难过,妺喜的哭诉也是他心里的呐喊,儿时对阿娘对父亲的呐喊。那样的孤独寂寞的呐喊。
安然帝妃毕竟不是自已的亲阿娘,对于亲人的感情寄托,这种渴望,同样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共鸣。
妺喜借着酒醉,发泄出来十几年的委屈一般,哭得声堵气噎,发丝根里全是黏腻的汗水,身体剧烈地发抖。
夏桀眼中含泪,默默揽着姑娘,目中尽是怔忡悲伤之态,几乎化作不见底的深潭。还有什么比同命相连更加令人心动那?
哭泣声惊扰了附近等待的宫奴,他们远远望着夏桀抱着一个姑娘哭泣,就走开了,这是哪一位后宫佳丽正在诉说相思之情吧。
“宝贝不哭,以后余自会替你做主,这天下的一切都是你的,只要你开口,余愿意搜括所有的你喜欢的东西。有了余的恩宠,你的父亲自会对你关爱珍惜的。”
陌生男子的声音,让妺喜反应过来,她抬起头,瞬间酒醉了一半,一把推开男子,一掌打来,夏桀下意识一躲,好歹没有打到脸,左肩膀遭受一爪子。
“你是谁?竟敢冒充我的父亲?好大胆子,狂徒一个,看招……”
妺喜说着猛然起身,摇晃着站稳,模糊的视线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你滚开……小心我踢死你呀……”
妺喜晃悠到台下,想呕吐一下,最终还是忍住了,她挥挥手道:
“无理的家伙,竟敢接近我?你等着改天我非狠狠揍你一顿,今日就算了。”
说着妺喜腾空一跳,一溜烟的顺着低矮的绿植灌木丛旁边的巷子就飞奔起来。
妺喜撇下独自发呆的男人,他惊呆中透出激动的惊喜,就像遇到至宝一样的胸口起伏着,眼睛雪亮的望着已经消失的身影。
习武台上,萤火虫仿佛还带着妺喜的幽香围绕着这位权倾天下的男子。
他第一次感觉萤火虫也是这样的可爱,周围野花也是这样的玲珑芬芳,漆黑的夜色也是这样的朦胧淡雅;怀里的幽香和参杂着酒气的味道也是这样的摄人心魄。
宫中历来明争暗斗,此起彼伏,哪一日有消停过?只看你遇上什么样的敌手。夏桀感觉这个女孩不合适跟那些女人一起纠缠,他笑意加深,我要跟她慢慢品尝布衣人家的情爱,一点点开化这个笨丫头,给她种上情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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