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秋的夜色随着薄的雾气蔓延于夏宫的层层殿宇之中,仿佛最隐秘的一双手,在黑夜里探寻这这深宫里每一个暗沉或光明的角落或楼阁里的阴谋,无声无息,无处不在。
夏后在朝堂上面震怒的消息隐瞒不了各宫的妃儒,个个耳目灵通。
每当这个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方法,不可去打扰大后的宁静。
有人参奏安然帝妃结党营私;庙会刁钻的字谜神乎其神的圣灵教主;寻找救命女侠引发的反对和众议;这几件事困扰着君王,却无人敢参与其中。
安然帝妃一如既往的淡然,不接地气,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的超然。
做了几年宫奴,除了照料公子桀生活起居以外,独自锁在冷僻的侧殿里面,无人敢问津。
整整五年,似乎把整个女子最美好的时光都耗费在那个空屋子了。
夏发与安然再无见面,当然帝发归天,安然已无任何悲喜,只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
五年之间,每日静心打坐,就是撰写圣灵教语录,描绘圣灵图。
被关闭了五年,画了五年,写了五年。最后一笔落笔的时候,听见大殿外丧钟响起,安然静静的放下笔。
心内的触动像开出无数柔软而芬芳的樱花,灿烂的拥挤的填满整颗心。在不可置信的期待中几乎要落下泪了。
当夜,公子桀就下了旨意,请安然帝妃孺搬迁进入后宫最大的宫殿,一切按照帝元妃的规制待遇。
新后发话,自然无人敢置喙,前面那些大正,敢怒不敢言。唯独老正关龙逄等人,每日一纳谏。
每月十五月圆,夏桀都会陪着阿娘用餐,静坐祈祷片刻。
夜晚用饭食的时候,安然看着夏桀一副愁苦的模样,面容犹带微笑,得体地隐藏起翻腾汹涌的委屈和怨气,却依旧暴露出来。
抿嘴思量片刻,缓缓道:“龙相的心意是好的,阿娘结党营私也的确是真的,目前有莘国诸侯国已经多达五十多个强大的方国部落,就连商国候都与有莘国联合祭祖了。我做为有莘国的族人,自然会跟那些诸侯国走的近一些。连日以来,都有人送礼物给我,陪着静坐一会。都是各国公子和小姐,自然在那些人眼中就是结党营私了。”
夏桀双目微眯,面色沉静如水,隐隐暗藏惊涛。
阿娘的话一针见血,直接说出要害,忙安慰解释道:
“阿娘,您对儿子的良苦用心,余都领会的,您无须忧心,好好养身体,儿子对您毫无芥蒂,我们母子之间情感真诚,儿子离不开阿娘的温情。”
安然望向夏桀,目中微澜,泛着淡淡温情,细细思量道:
“阿娘想好了,你已经登上后位目前已经为人父了。阿娘也就放心了。我打算离开夏宫,寻找一个清净的地方颐养天年。如果继续留下的话,恐怕引起朝政震荡,对大夏江山多有不利,我对不起你的帝父。”
安然帝妃眼中含泪,满满的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夏桀惊疑之下心中陡地一冷,阿娘果然伤心了。她一双手衬着青瓷茶盏更显得白,面目落寞,一头已经蓬松的发髻,整个人都被浓浓忧伤围绕着。
安然照顾夏桀十几年,从夏桀几岁就开始当起了阿娘,自己没有所出,一心一意的呵护这个儿子长大。
69書吧
只不过才三十左右年龄,美貌不输给后宫任何年轻的妃儒,看年龄也不过二十多岁妙龄女子。
夏桀轻轻的给阿娘拢一拢头发,习惯性亲吻一下她的额头。
一顿饭吃得辛苦,天鹅羹在嘴里也是觉得发苦没有味道,却不能在安然面前失了神色,要不然阿娘一时负气出走,自己精神寄托少了一大半以外,唯恐在有莘国那里也不好说辞。
只一味显出恭顺温良的神色,为阿娘布菜,与她说笑。
用心维系江山是如何的辛苦难捱,为平衡这朝堂内外,君王的苦楚不能过于说,过于暴露。
感慨之余不免佩服安然的功底,与那些朝廷的大正之间似乎一直占尽机锋,可是无论赢与输,她几乎从不表现在脸色上,总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而这淡定之下,是怎样的策略与心焦,要在日复一日的清冷月光里磨蚀和坚定成淡漠的雍容。
除了孝顺,夏桀是真的忌惮安然帝妃孺的族人势力,一个弱女子却与几十个诸侯国国君亲近如知音。
安然帝妃的影响力不可小觑,笼络人心的手段堪称上上佳,自己也暗暗佩服。
阿娘的慈爱温柔一直以来都是很温暖夏桀的心灵的,母亲去世的早,父亲过于严厉,只有安然阿娘是自己一个心灵归宿。
安然见夏桀沉默情绪低迷,深深地吸气,心中凄凉带着深重的委屈和无奈,却另有一种怆然的明澈道:
“君王家本是如此,哪一个女子不受委屈那,只要母子同心,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夏桀怔怔出了会神,终于端起茶碗呷了口茶,慢慢道:“阿娘不要多心,倒是难为你这样为了儿子忍辱负重,您是当今帝妃,儿子是大后,谁敢惹您,余就杀谁。儿子不跟阿娘分开。”
往事倒影如潮,历历涌到心头,在即将到来的风雨争斗之前,她心绪如潮:帝发,我与你十几载的夫妻情分中,夏桀已然是一个女子争权夺利的工具。
帝发,我爱你,恨你都难。你生前爱我,防范我,又狠心令我殉葬,这份情义已经无法捋清楚。
夏桀习惯性,在阿娘身边一躺,安然轻轻给他梳理着发髻,她心里翻腾云涌,心里编织起多年的谋略,模糊起来,压抑起来。
夜晚,夏桀并没有离开安然的宫殿,吩咐自己的宫奴和西塔等人殿外伺候,不得入内。
西塔等人已经习惯了,大后亲母比别的人更甚,每当心情失落或者前朝的事烦心的时候,都会与安然帝妃共处一室商议大事。
后宫女子中,竟然无一人能够代替安然的魔力。都知道大后与阿娘情深义重,经常彻夜长谈。
自从浩烟元妃故去以后,宫里又接连不断进入一些出身高贵的女子,夏桀的心情也渐渐开朗起来。
仿佛连哪一个女子需要多宠爱一些,都要与安然帝妃商议一下。
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夏桀对弱国或者东夷族部落联盟里面送来的女子格外关注。
岷山氏方国在众诸侯国里实在力量薄弱,与其他方国关系也稀松平常。
君侯蜀器,祖上跟大夏国大禹同源于昌意始祖。岷山氏原本是臣服于夏的,年年纳贡,岁岁称臣。
然而自从夏桀登位以后横征暴敛,贪得无厌,所要的物品越来越多,致使岷山氏国内民众苦不堪言,无法纳贡,曾经断贡几年。
于是夏桀爬军攻打岷山氏,怎奈国小民亏,岷山氏战败求和,并效法东夷族部落进献物资和一位美人。
此女子就是冠压群芳的香米,宠爱数月以后,又平淡下来,皆因大后去了一趟庙会,遇见一位江湖女侠而失宠。
香康宫的香米妃儒得知大后的心思,就偷偷询问了君王面前近身侍奉的宫奴,了解女侠的大概容貌以后,心里腾的升起来一番恨意。
听宫奴的描绘,是一个粗枝大叶的姑娘,究竟什么魔力?难道自己千娇百媚,精明剔透,情意绵绵都抵不过这个陌生人吗?
起初,宫中许多人对香米的深获恩宠抱有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
在她们眼中,香米没有高贵的出身,强大的母国背景。
为人跋扈,容貌亦上称之姿,十分美艳,所能凭借的,不过是一副巧心思,撒娇卖乖那套,并不算什么大招,跟浩烟元妃比较起来,亦是不算出挑。
于是她们算定夏桀对她的兴趣不会超过两个月便会渐渐冷淡下来。
可是,香木的任性和独有的个性使得夏桀对她益发迷恋。浩烟元妃以后,一时间,香米在宫中可称得上是一枝独秀。
香米的眼底染上一层迷离的朦胧,指尖捂在额头微微发颤,笑意婉转而恬静,慢慢阅读着竹简上面的字谜;
“轻慢细柔总相宜,三伏酷暑蒲扇吸。凛冽冰霜长相伴,飞旋霍霍寒相逼。”
稍微停顿一下,翻开另外一只竹简继续琢磨,道:
“上古黄祖一脉传,百家进化遥领先。女旁依偎属臣子,魅女雅称为家眷。”
“神农帝族水为家,华夏始祖女登娃。天地赐予定尊号,美女上下有子牙。”
香米躺在软榻上,烟雾眉稍,丹凤魅眼,朱唇玉润,的确是比那些习武出丑矫揉造作的妃儒的容颜要强。
她纤纤玉指揉一揉自己的眼角,扔下字谜竹简,忽然温婉一笑道:
“给我把这些字谜抄录到墙上,本孺要猜出来,也没有什么难的,本孺定为大后解忧。”
她位份不低又得君王恩宠,这一次她告病没有跟着那些傻女人出丑。
有子嗣的妃儒不必习武,身份尊贵。自己无子嗣也不想去当小丑让人耻笑,我不会习武却会“习舞”。
香米思吟半响忽地明白,脑中一片冷澈,几乎收不住唇际的一抹冷笑,直直注目于铜镜,大脑中开窍一般。
“我有法子啦,不就是会习武跳舞的女子吗?大后喜欢这种女侠风范的女子,本孺就扮起来,没有什么难的。”
香米妃儒请来会跳舞的奴姬和习武的武士让他们为自己研究一套女子的独特的“武舞”。
可是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也没有研究出来这样一套“武舞”。
她让家族开始帮忙去各方国中寻找技艺高超之人入宫侍奉。
香米的父亲是岷山氏*部落首领,国弱地稀却出美女。
香米入宫的时候还有两位十岁左右的小姐未成年,却已初现惊人的美貌胜过姑姑香米,是她长兄麟羽的俩个女儿。
香米心里不愿意自己侄女成大以后入宫跟自己分割大后的宠爱,总是极力规劝父亲给孙女寻找有实力的方国家的公子议亲。
然而岷山氏蜀器侯爷却野心极大,总期盼自己家出来一位母仪天下的女人。而且孙女还小不到议亲的时候,只是精心培养悉心教导就是。
岷山氏族侯府的主堂中疏朗开阔,隐隐有菊花的清香细息,午阳被帘子晒碎了铺陈满地,仿佛开了满地金红灿烂的花朵,愈显得身在其中的人清雅疏落。
今日是麟羽大公子的二十五岁的生辰,高朋满座,唯独有施国侯爷派了管家昌吉送上贺礼。竟然连一个正经主人都未到。
他心里有些许不快,巴结了商国以后,有施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宫里毕竟还有受宠爱的妹妹撑腰。这些诸侯国看来并不看好香米的前程,心里隐隐的忿忿不平。
香米长兄已经是侯府当家主事的大世子。接到妹妹的家书自然不敢懈怠。正巧有施国的管家昌吉去送生辰贺礼的时候偶然听了一嘴。
昌吉以一个管家身份参加,本来就是有一些心虚难堪,他并不敢坐下,只是垂首站在旁边,也好随时找理由告辞。
路途遥远,千里迢迢的,利苦侯爷自然不愿意搭理一个小国世子的生辰,又得知他们家有一位女儿得宠,只能派管家前往,送上一份大礼。
听见麟羽大公子公开询问各位,有没有习武的女子举荐给香米妃孺,这是一个拉进两国关系的机会。
宾客们互相看看,纷纷摇头,并不想举荐人给香米妃孺,因为据说,香米妃孺刻薄狠辣宫里属于头号人物,生怕自己举荐的人惹祸,那就乐极生悲了。
眼见众人无计可施,麟羽大公子眉头微皱,脸色不悦。
昌吉狠狠心,走向中间,恭敬的回答。
“大公子,您毋须烦恼,我府上就有一位现成的师傅,您亲自去请我们侯爷允准,只是这位习武之人身份特殊,需要您去试试。”
昌吉语言得体,不暴露是身份,也不明说一定能够成功,只是给提一个醒。
麟羽的生辰遇见妹妹的家书又遇见解决问题的有施国的管家。也算是一个机缘巧合的事。
宴席结束以后,连夜跟随着昌吉一路颠簸赶往有施国请教习武之人。
几日以后,利苦侯爷得知来一位不速之客,心里烦躁,不管怎么说,麟羽也算是一位贵族公子,亲自来了,应该是解释当年告发布吉私藏罪奴的误会吧。
利苦侯爷习惯性一副虚弱慵懒,表示自己体弱多病的姿态,又责怪昌吉多事。却依旧微笑如静夜里微微吹起的清风。
见麟羽大公子并未提及当年之事 ,仿佛那传言丝毫没影响他的心思一样。
麟羽大礼跪拜利苦以后,诚恳说了实话,求府上一位奇女子协助入宫侍奉贵女。
利苦眉头一皱,笑容依旧客气道:
“贤侄呀,你莫非听错了?本府未曾听过有什么人会这种武舞呀?”
昌吉忙上前跟侯爷耳语,“侯爷,妺喜小姐会这种武功加上舞蹈的动作,咱们家奴都见过的。妺喜小姐男儿面相,入夏宫也没有什么希望!您看她腰肢粗壮后背宽阔,少有女儿姿态,又喜欢舞抢冰棒的,不如您就让她去伺候香米妃儒,那可是大后的宠妃呀!”
利苦侯爷一听是妺喜小姐,眉头瞬间展开,又一想毕竟是有施国的小姐,侍奉妃儒恐怕也有一些掉价行为。
看见下面还坐着客人急忙收回自己的沉默,缓和语气回复道:
“贤侄呀,真的有这么一个……小……小家奴……你就带走吧,不过伺候完香米妃儒还请还给很府……小姐们离不开她。”
利苦想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这样伺候别人也不是长久之计。
以后还得给他随便嫁一个方国公子也不能当奴婢使用的。万一暴露身份,自己的女儿竟然给人家当过女奴,他们族就会成为天下第一大笑话。
麟羽大公子喜出望外,送上礼物,大礼跪拜谢恩。
利苦轻信克星一说,极少与女儿妺喜接触,这样的离家,隐瞒身份去夏宫侍奉,不知道女儿心态如何?又一想,一个野丫头,自幼就比别的女娃胆大,武功高强,头脑清晰,嘴皮子也厉害,去哪里都不会吃亏的。
一个野丫头,自然无人问津,也不会担心她被欺负,女子出门的那种威胁对于妺喜来说,自然是不存在的。
昌吉管家看侯爷一脸为难,麟羽大公子心急如焚,只能代替去传话。
他极少踏足风箫苑,倒不是惧怕克星一说,是因为实在瞧不惯嗷嗷嬷嬷和成河二人的做派。
妺喜接到管家的命令大吃一惊闻言大是窘迫,一时呆呆地脸色绯红道:
“什么?吉叔,让我去夏宫当武师去?这是谁的主意呀?”
昌吉弯腰低头恭敬的回复妺喜,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渍。
“妺喜小姐呀,这是大好事呀!侯爷亲自下的命令,让你即刻跟随麟羽大公子入宫,参见香米妃儒。那可是最受宠的大后爱孺,您可有福气了。”
妺喜虽然是贵族小姐一直不明白身份尊贵这等说法。这身份对于自己就是一个空号而已。自然也不会介意伺候贵女是一件丢人的事。比起来幼儿时期,照顾乞丐和那些平民百姓要风光多了。
妺喜心里反而得意起来,自己习武一直受那些小姐鄙视,嫌弃她粗陋,没有千金小姐的高雅温柔。这一次有人主动请教自己入宫当师父,应该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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