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吗。”
一个五官与温玦意有些相似的小女孩抬起头,稚嫩的脸上有很多细小的伤口,伤口很新鲜,还在冒着血。但她只是无所谓的用袖子抹了把脸,继续说着。
“我妈说我是怪胎,所以别人做得到的事我才会做不到,是这样的吗,哥。”
温玦意动了动嘴唇,敛了眉眼,蹲下,抱住了她。
“月月,你绝对可以的。”
“我们都是怪胎,但就是因为我们与别人不一样,所以我们才做的到。”
女孩回抱住他:“真的吗,哥。”
她的手臂突然圈紧,温玦意被这变故勒的一下子没呼吸上来。
接着她开始嘶吼,尖叫。
“可是,太恶心了,你实在是太恶心了!”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温玦意,你不配做我哥!”
“你不配!!!”
温玦意猛地惊醒,背后一片冰凉。
他皱着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嘶……糟糕的梦啊。”
他迷瞪着眼,两只手在床上扒拉自已的外衣,又胡乱地套在身上,按平时的习惯收拾好后,他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走出了竹舍。
“承义,我的早饭呢?”
无人回应。他又喊了几声,才想起自已把孟承义赶下山去了,接下来没人会给他把早饭送上来了。
修真人士早就没了口腹之欲,只是温玦意总是会在这种生活的琐事上克制不去代入修真者的身份,所以他依然保持着一日三餐的习惯,也固执的不肯学会怎么好好穿衣服,试图用实际行动让自已保持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认知的清醒。
他甩了甩头,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才从储物戒里抠出一颗辟谷丹。囫囵咽了下去,他负手慢慢悠悠地向弟子居走去。
聂韶寒和倪梦鲤早就起来了,两人收拾的清清爽爽,穿着鹤息宫宫服站在院子里像两棵新生的小树,勃勃的生机从他们身上迸发,许久未感受到的新鲜气息让温玦意晃了眼。
“见过师尊。”
两人齐声喊道。
温玦意点头,走到两人跟前,拿出了两块玉佩递到二人眼前。
“这是玉林峰的印记,戴上了就表示你们正式成为了玉林峰的弟子了。”
两人听后,正要有所行动,旁边的使童赶紧提醒他:“长老,这该是您来做的。”
温玦意一拍脑门:“哎呀,给忘记了,瞧我这记性。”
他大大咧咧的蹲下,仔细地替他们绑好属于玉林峰的翠色玉佩,竹叶状的翠色石头轻轻巧巧的搭在深蓝色的校服上,两人懵懵懂懂地站在那,只是抬着脸看他,那股未来一路光明坦荡的感觉就不住地从他们身上迸发出来。
这是属于每个怀带憧憬的年轻人身上都该有的气息。
温玦意很满意,优雅地绕过他们俩走向弟子居后的春雨榭。
“跟上,该上课了。”
温玦意的步子总是不急不慢的,所以就算是这样的两个小豆丁也能跟得上。玉林峰的树多,草也多,四季的植物满满当当的栽了一山,小道上的落叶也就积了薄薄的一层。几人走上去时,会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声,很有趣。
温玦意喜欢听这个声音,特地命人打扫小道时别太勤快,留一些让他踩着声玩。如今身后跟了两双小小的脚,错杂响起的吱嘎声让安静的玉林峰热闹起来,意识到这一点的温玦意高兴起来,他向来喜欢热闹。伴随着这样的愉悦,他们来到了春雨榭,玉林峰历代峰主授课的地方。
他扬着一张和蔼的笑脸,待两人站定后温声说道:“今日除了授玉印外,就是正式上课了。”
“虽说我们主修结界,但旁的也不能落下,尤其是用剑。”
“那么今日,为师便将我们鹤息宫的基础剑式演示给你们看,然后再一一拆解开来讲解。”
说罢他就提起一旁的本命剑琅玕走到院中央。
两人跟上,在廊道站定,看着他悠哉悠哉地迈向空地,提起剑的手漫不经心地抬起,却在放下时在空中划出了破空声。
像落叶一样晃荡的脚步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的撑起了手上的动作,剑起剑落都是潇洒。
比划完,温玦意收了剑:“看明白了吗?”
饶是看过无数遍的鹤息宫剑式,倪梦鲤也从没见过这么奇特的。剑式还是那几招,但温玦意舞出来的就是比别人多出了一股利落潇洒。像落叶,却又有万钧重;像风,却又拂面生疼。
于是她老老实实的和聂韶寒答道:“没有。”
“没有就对了。”温玦意说。
“这虽然只是基础,却也是我唯一可以在全天下称得上第一的本事。”他幻化出两把桃木剑抛给了他们。
说这话时,他的眉头很快地皱了一下,他在使用任何鹤息宫招式时都会头痛。
“跟着我,这就是你们能从我这得到的天下第一。”
聂韶寒握紧手中的剑,重重地点头:“是,师尊。”
倪梦鲤也握着手中的剑,安安静静地站在聂韶寒旁边。她脸上没有了小女孩的娇憨,只是平淡地看着温玦意,没有决心,也没有热血。
温玦意看见了她的眼睛。
于是他舒展了眉眼,积压在胸中的郁气散了大半。他眨了眨眼,对着倪梦鲤做了个口型,又很快把脸别了过去,领着他们回去。
兴奋点嘛,他说。
一天的课结束的很快,主要是拆解基础和上手实践。两个小崽子聪明,教学过程还算是顺利,聂韶寒收起了初来乍到的不安和对未来的惶恐,练剑的认真模样落在温玦意眼里相当顺眼。而倪梦鲤在温玦意眼里永远都有一层滤镜,自然是赏心悦目十分可爱了。他的心情总算明媚起来,待下了课后他招手将两人带到跟前,带着他们去了他的小厨房开小灶。
他的小厨房里是从他还是温家大少时跟上来的厨师,姓李,做的一手好菜,十分合他的胃口,为了延长庖李在他身边的时间,他当初撒了好久的娇才让孙琏松口将人带上来进行些修炼,如今也算是为数不多看着温玦意长大的长辈。
看见温玦意带着两个小团子过来,庖李一向寡淡的脸上也是多了些笑:“终于愿意带新人来我这了,我还以为少爷收徒的心算是死在段松之那小子身上了。”
“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哪来那么多时间来伤心。”
温玦意摆了摆手,带着两人坐下。
“今天可累死我了,你可得弄些好吃的犒劳犒劳我。”
庖李应下来,转身去灶台边忙活了。
倪梦鲤见庖李身段样貌,好奇地问道:“师尊,这人看上去年纪不大,怎么感觉老气横秋的。”
温玦意噙着笑,挑眉看她,语气戏谑:“年纪不大?他可比我还大上几岁,今年满打满算也有一百二三十了。”
连聂韶寒也惊讶了:“一百二三十?”
“他与我一同长大,当初我上山时求着我爹把他给我带上了,后来我修炼有小成,又求着我师尊让他同我一起修炼,算是我半个兄长了。”
温玦意一手撑着脸一手勾着筷子玩,说话时比起白天来放松许多:“可别小瞧了他,他的本事比起一些百夫长还要厉害。”
“那他还甘愿待在这当个小厨子?”
聂韶寒脱口而出,又很快意识到了自已的唐突,懊恼的闭上了嘴。庖李刚好端着盘子出来了,听到这话也没生气,淡定地放下盘子后轻飘飘地解释了一句。
“少爷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其他的若是他需要,我也是做得的。”
端上来的是一盘糖醋小排,看上去诱人的很。温玦意笑嘻嘻地用筷子夹起了一块,做了这吃第一口的人。他满意地砸吧砸吧嘴,朝着后厨喊:“我还要吃小炒肉!别忘啦!”
庖李的声音传了出来。
“知道了,少爷。”
聂韶寒有些看得目瞪口呆。他是在倪府做过帮工的,也见过一些年轻小姐和自已贴身的丫鬟要好的样子,但是到底还是隔了层上下关系,总归也不会多亲密。庖李对温玦意的姿态算不上多亲热,旁的人乍一看还觉得是恭敬。但在聂韶寒看来,多是庖李纵容着温玦意,就像寻常长辈对待自家宠爱的小辈一样。
这边他在胡思乱想,庖李出来,又往桌上放了盘份量满满的小炒肉。依旧是温玦意先动的筷子,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就被庖李打落了下来。
“少爷长这么大了,吃东西怎么还和小孩子抢?”
庖李挑眉,脸上有浅淡的笑意。
温玦意瘪嘴,不情不愿的搁了筷子,撑着脸等庖李把剩下的菜上齐了。聂韶寒和倪梦鲤一左一右乖乖地坐在他旁边陪着他一起等,温玦意觉得有意思,伸手就开始在聂韶寒脑袋上揉吧揉吧。
半大小子的头发有点硬,摸起来手感并不好。不像是倪梦鲤,哪怕流浪了好一段时日,头发丝丝看起来还是光亮柔软的。
毕竟是野长的孩子,没有香水软皂供着,头发梳顺了也是扎手。温玦意心不在焉的想。
被他当手串盘着的聂韶寒就没那么淡定了,不知道为什么温玦意突然就上手摸他脑袋,屁大点的小孤儿脸红心跳的,有点坐立难安。温玦意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想抽回手,刚刚把手抬起一点,聂韶寒的脑袋就主动蹭进了他的掌心。他懵懵懂懂的梗着脖子,下意识地想让温玦意摸得更顺手一些。
于是温玦意笑眯了眼:“好孩子,真是乖巧,一点也不像你们师兄师姐。”
倪梦鲤顺势就问起了那几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师兄师姐。
温玦意眉梢上扬,谈起那几个孽徒时语气间都带上了自豪。
“你们的大师姐灵翠和二师兄段松之是妖,修炼天赋在整个鹤息宫都是排的上号的。尤其是你们大师姐,入门晚,修炼时间短,修炼速度在当时可是仅次于鹤十子的,可是狠狠地给我长了脸。”
聂韶寒知道鹤十子,是鹤息宫根据天盘推算找到的十位根骨极佳、灵根纯粹的稚子,自小就在主峰修炼,不参与鹤息宫管理,是作为鹤息宫的救世之士培养的。
“除此之外,外界鼎鼎有名的万宝斋也是你们大师姐名下的产业,你们日后外出历练只要在万宝斋经营的铺子报鹤息宫的名号,吃穿住行一律报销。”
两小只震惊:“万宝斋是大师姐的?!”
温玦意笑嘻嘻的:“是啊,她说想出去闯荡,那个时候我在温家还说得上话,给她牵了线,投了钱,没想到如今能被她发展成这个规模。”
他不自觉的就多说了些,语气之间都是收不住的赞赏。
三人讲的讲,听的听,气氛活络。庖李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来时,温玦意正绘声绘色的讲孟承义逐鹿大典魁首之战,两个小孩入神的听着,手上还攥着筷子。庖李安静的等着他讲完,把他手里挥着的筷子换了下来。
“少爷,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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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菜一汤,相当丰盛,庖李坐下与他们一起,几人很快就动起了筷子。
温玦意虽然两世为人都是少爷养着的,但修仙后骨头懒了不少,也就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他暗戳戳的踢了踢庖李,小声问道:“桃酥做了吗,该到日子了。”
庖李在他对面闷声塞饭,闻言点点头。
温玦意松了口气:“好歹今年是赶上了,不然他又得闹。”
倪梦鲤和聂韶寒听不懂这谜语一样的对话,但一个是大家闺秀,一个是街边遗孤,自然是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的。温玦意晓得两人的懂事,又是欣慰的说:“瞧瞧这回我收的小徒弟,多听话,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庖李难得接他的茬,嗤笑:“那孟小少爷先前来的时候也同他们一般乖巧,你看如今成什么样子了。”
“啧,那是他本性如此,我只是善于开发人性的教师。”
“少爷,说话要讲良心的。”
“人才讲良心,我修仙,修仙的都丧良心。”
眼看温玦意又开始胡说八道,还试图说服倪梦鲤和聂韶寒认同他的观点,庖李微笑。
确实,他们都丧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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