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生活的支离破碎,他接受,他挣扎,他抗争,他漠然。
但他希望她圆满。*
幸好何凌觞很快恢复了常态,不再变态,体贴地给病号留出了装死的空间。他安静地退回到安全距离,反正他从没要求过回应,无欲则无求,所以对方的反应并不能给他太大的刺激。
69書吧
点滴滴滴答答敲在沉默的人心上。
灼热的视线已经消失,但沉缓的呼吸挥之不去。
明明离得挺远,并无交流,又仿佛气息纠缠,或整齐划一,或此起彼伏。倾卿第一次连喘气儿都带着负罪感,想着再晕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她逐渐放缓呼吸,减少存在感,以为自已紧张着紧张着,也就习惯了。没想到,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何凌觞看着倾卿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搞得他守个床像守灵,简直哭笑不得。等她心大地睡过去,他心底又是一片柔软。
这是他喜欢着的姑娘,她一颦一笑都惹人怜爱。即便她和陆辰分手了,他也没敢奢望站到她身边。只要她开心,只要能让他远远地望着她,就是命运对他的垂怜了。毕竟老天从没善待过他,给他的一切都支离破碎。面对这些不完整,他接受,他挣扎,他抗争,他漠然。但他希望她圆满……
白倾卿被拔针的刺痛扰醒。
敌不动,我不动。
她闭着眼,为着自已能在一个男孩儿的注目礼下没心没肺地昏睡过去,疯狂地冒着黑线。
她不动,也没人催她,反正校医已经给她做完处理,并把医嘱都嘱咐给了“家属”。
虽然知道何凌觞并不会真的把她再抱回去,但是昏着被人抱过来的感受,和醒着知道有人惦记着再抱自已,截然不同。那感觉,就像自已是一条养在玻璃缸里的鱼,被一只饿猫盯着,还傻里傻气地吐泡泡。
没等她在失忆和装傻中做好决定,她已经被下课立马赶过来的朋友们围堵在病床上。
大家很没有探病的自觉,得知她并无大碍之后,便七嘴八舌过年唠家常儿似的,吵得她头更疼了。好在她有个代言人,何凌觞自觉地回答了大多数问题。
她就在这嘈杂里,失望地收回寻找陆辰的目光。
那一刻,倾卿突然就觉得,这热闹虚假又落寞。
她的沉默传染给了其他人,文静和晋俪逐一息了声。
吴奇接收到文静的眼色,尴尬地摸摸鼻子,说:“你也别难过,陆辰从来没被人这么下过面子,所以他肯定生气。也许过一段他消气了,就好了。”
“那他气性也够大的,这都多久了,还晾着倾卿!”文静嫌弃男朋友不会安慰人,给了他一个白眼。
沉默许久的女孩儿终于开口:“应该不会好了,他已经开始和炎炎约会了。”
她说得很慢,仿佛炎炎两个字,难以起口,说出来让人痛苦。她声音低低地,犹如呢喃,不知是在告诉别人,还是在劝慰自已。她表情平静,几个人甚至没感觉出太多伤心。但是安慰的话不约而同卡壳了,像是吃了一口沙子,咽下去膈应,含在嘴里恶心。
看着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吃了脏东西的表情,她感觉心理平衡了一些,说:“也没什么,至少他没让你们孤立我,也算是给我留了面子。”
何止是留了面子,陆辰还叮嘱何凌觞和吴奇多在她身边照应,免得她被人欺负。不过这话两个人都没提,陆辰不让说。
有人想给倾卿面子,就有人想剥她的皮。还没等她回教室,“陆辰终于玩腻了,把倾卿踹了”的谣言就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外班。
倾卿懒得听那些闲言碎语,索性和朋友们在校外吃完午饭,回家了。
年轻的身体恢复得很快,第二天烧退,钢铁女侠又是一条好汉。额,女汉子。
好女也有打盹的时候,走到楼门口,想起忘带东西。转身的瞬间,余光瞥见大楼的拐角处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她缩回身子,却没急着上楼,而是从书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
等了一会儿,小镜子里映出了陆辰的身影。男孩儿谨慎地探出个脑袋,朝这边扫视了一圈,才安心露出整个身体。然后就像一尊雕像,神情凝重地望着她家窗子的方向,不动了。
倾卿举着镜子愣愣地看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也不上楼拿东西了,急急冲出去。
威名赫赫的陆校霸犹如受惊的兔子,看到倾卿出来,毫不犹豫,掉头就走,泥鳅一般滑不留手。
倾卿在现身之前就想好了,论跑步她肯定不是对手,只能看骑车能不能追上了。她三下五除二打开车锁,也顾不上淑女不淑女了,跨上车子猛蹬。
生活总是那么操蛋,打你一下,再给你一颗甜枣,给你一颗甜枣就得赏你一巴掌。
陆辰今天没有骑车,他迅速钻进路边的一辆黑色小轿车里,催促司机赶快开车。车子似一支离弦之箭冲了出去,遥遥把倾卿甩在身后。
白倾卿甜枣还没能实打实咬上一口,先吃了一嘴汽车尾气。她不甘心,跟在车屁股后面追了一会儿。才刚七点,路上车不多,倾卿拼出吃奶的劲儿,把车骑得左摇右晃,竟然还有个被她超过去的高年级男生在身后给她加油。
风从她的两鬓呼啸而过,带起的发丝扑在脸上。她顾不得许多,随便用手拂开头发。手上没来得及戴上手套,已经冻得泛红发僵。
上次被陆辰质问喜欢他什么之后,倾卿想了很多。他吸引她的是那些她羡慕却可能永远也拥有不了的特质。
她向往自由,自小承受着高压死板的家庭管束,她像被困住了手脚,活得压抑。但是陆辰是自由的,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狂妄恣意的。
她渴望力量,想变得强大,保护自已和身边的人。陆辰虽然霸道但也仗义,给了她足够的依靠和安全感。
她期望勇敢果断,她的善良和柔软是优点,但同时也让她优柔寡断,害怕改变。但陆辰浑身冲劲儿,天不怕地不怕,有时鲁莽,有时不计后果,但从不畏缩。他就像一阵自由飞翔的风,任凭前方是高山险阻还是惊涛骇浪,都无拘无束,无所畏惧。
倾卿追逐着这阵风,渴求化为这股风。
她想让风知道有人爱着他的野性,但是风到过很多地方,仿佛并不在意谁的爱憎。
最终,她停下了脚步。她上气不接下气,看着他远去。
那是她追不上的狂风。
陆辰坐在车里,死死盯住司机的后背,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他怕自已回头看一眼就要心软。他不该来的。昨天倾卿没有回班,他被心头的不忍和不舍扰得心神不宁,百爪挠心。但,来了又不敢见。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小主人阴沉的脸色,犹豫了许久,终究没把“后面有人追他们”的话讲出来。他一脚油门,把车窗外的小姑娘甩得无影无踪。
狂风过境,满目疮痍。越近深冬,周围景色就越是萧条,令人唏嘘。
陆辰没再去过蛋糕房。或者说,陆辰很少出现在白倾卿面前,就像要把过往的痕迹擦拭掉一样。他也换了代步工具,至少倾卿没在上下学的路上再遇到过他。
属于他俩的故事,在陆辰故意压制下,开始得悄无声息,结束得潦草黯淡。成为陆辰恋爱史上,最平淡无味的一段。
按照他们学校屁大点事儿,都能传得人尽皆知的传统,“校霸甩了学霸,移情学霸手下败将”这样的大新闻,简直得和过年一样热闹。这次,谈论的人却寥寥无几。
不知道是同学们都备战中考,无暇顾及八卦的战火烧向何处,还是陆辰心疼女友,毕竟传说中的手下败将已经连败了三场,每每一副银牙咬碎的样子。
白倾卿缓缓舒出一口气,斩断胡思乱想,继续做题。这些日子以来,她强迫自已不再为此分神,也渐渐真的就不怎么伤感了,偶尔还能自娱自乐一番。倒是文静时常替她鸣不平,当然,连锁反应就是可怜的吴奇每次都要跟着吃瓜落儿。
吴奇对文静是真爱了,任劳任怨,任打任罚,谁见了都称一句“恋爱楷模”。楷模对倾卿也够朋友,吃了多少瓜落儿也从不抱怨。倾卿心里记着他们的好儿。毕竟如果没有吴奇和何凌觞坚定地站在她身边,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奚落嘲讽她。
就好比,倾卿知道陆辰和炎炎在一起了,是从陆辰其他哥们儿那听说的,或者说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据说,炎炎成了小屋的常客,在一众兄弟中挺受欢迎,不像某位前任,自恃清高,不合群儿。
当时,某前任还没说什么,左右护法先不答应了,压着说闲话的人好一顿收拾,杀鸡儆猴。从此,再也没人敢在前任面前提现任了,弄得现任一副见不了光的惨淡相。
总之,倾卿被朋友们保护得很好,他们真的把她当做象牙塔里的公主那样爱护。倾卿感动之余,无以为报,想破脑袋,想到一个最实用的回报。第二天,她把两个闺蜜和左右护法编成一个学习小组,分享学习笔记、复习资料,附赠答疑解惑。
别的不说,光是学霸整理的各科重点,就不知道让多少人眼红。可惜,这个学习小组的原则是任人唯亲,不收编外,所以自成立以来五个成员就没变过。
两个闺蜜都属于勤奋型选手,一朝得了武功秘籍,走了不少捷径。何凌觞用不着倾卿指点,两个人多是互相讨论,一起进步。唯一叫苦不迭的就是学渣吴奇。自从进了五人学习小组,那个老黄牛似的吴奇成为过去式,摇身变成了骂骂咧咧的小麻雀。但不管他多不情愿,在四个人八只眼睛的瞩目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问题,倒也有所斩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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