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临风也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且竖起耳朵来听听,看看那边唱的什么戏。”
蓉月听着他一点点压低的声音,心中觉得好笑。她凑到楚临风耳边,眉眼含羞,“原来殿下喜欢听人墙角。”
“你声音再大点,他们就过来听我们墙角了。”
话音刚落,两人高的灌木丛后传来冯承敏娇娇的女声:“小叔叔,我敬你是冯家长辈,可你屡次替那舞姬解围,今日也就罢了。若是下次,惹祸上身了怎么办?西凉来势汹汹,哪里是我们家担待得起的。”
蓉月轻啧一声,冯弛与长房疏远,加上是续弦所生,与长房年岁相差甚大,反而与侄女相差着几岁。可这侄女仗着他无势,竟然说话都这般尖酸刻薄。
“陛下尚中庸之道。此番西凉入都城,本就为着议和一事,面子上双方都要顾全。一味的退让和冒头都不好。蓉月姑娘区区舞姬,能在殿上跳得一精妙绝伦。倒是不比小侄女你会逞口舌之快。”
冯弛话音含笑,听着不像是讥讽,却把冯承敏说得里外不是人。
这冯弛几次为蓉月说话,现下无人处,还这么护着她,蓉月心里生出一分亲近。
“小叔,锦都哪个家族不是同气连枝的,姐姐也是心急,担心冯家的事情,你别怪她。”冯承允懦懦开口,跟上次见这性子倒是一点儿没变。
冯弛道:“哎哟,我那好大哥交得好啊,你们倒是姐妹情深。不过他急着与我分冯家,都城中既知冯祭酒与冯二不能混为一谈,你们也少为我‘操心’,陛下若是无端降罪于我,也牵连不到你们身上。”
蓉月轻声:“冯家女哪里肯念着旧日亲情了,分明是怕冯二几次出头,最后连累冯家。”
楚临风笑笑:“你看得通透。冯二母亲是富商之女,听说不似久居闺阁的女子,连着冯弛也养得风流。冯老家主过世,长房就急着要分家产,冯二母亲远在都城无人能依,连嫁妆都被长房分去大半。旁人只知分家,不知其中厉害。”
“可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楚临风解释道:“我与他是旧友,在宫中只能通书信。年前他母亲心病又犯,楚云去过冯家一回。”
去过冯家一回?去的还是楚云?恐怕不是为了探病,而是威慑。
那边声音又传过来,冯承敏声音微怒:“小叔,你,你这般!待回了府上,父亲要怪你的!”
冯弛伸手摇开扇子,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哈哈笑起来。
冯承敏一把扯过冯承允,喊了声“我们找苏哥哥玩去”,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透着高高的山茶花和海棠树的架子,只能隐隐约约望到对面一点点身形。冯弛没有离开,伸过一只手放在一朵花枝上。蓉月斜眼看去,那边怕是白色的山茶花架,正当蓉月想着是不是冯弛已经发现他们的时候,一阵叮铃作响的声音由远及近。
楚临风“嘘”了一声。
“冯公子雅致,不去那边听诗赏茶,来这里赏白山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来人竟是乐殊。蓉月心道:冯二不愧惯能招惹风流债啊。
“横竖都是闲着,听诗赏花并无不同。郡主怎么不过去?”冯弛问。
“公子也不必端着了,驿站我们见过的。这里没有旁人,此番和亲,要是能从王公贵族里挑,我倒是中意公子得很呢。”乐殊尾音勾人,连蓉月都听得入神。
冯弛退了一步,声音冷了两分:“郡主说笑。我们仅仅一面之缘,况且西凉大皇子英姿飒爽早就入了郡主的眼,哦要是得罪了郡主那我向郡主讨个饶,郡主别编排我了。”
冯弛难得卖乖,乐殊见他如此,满意的哼了一声。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西凉郡主跳舞的。”
那道紫色身影远去,蓉月听她此话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冯弛庆安宫里祸水东引、指了西凉郡主跳舞,两两相较虽然未分高低,但是乐殊郡主生气了。
“可……驿站是怎么回事?”
楚临风摇头,也觉得疑惑,“这就是他们两人的事情了。郡主与牧长青不假,冯二春和年后就开始避世少出,不像是对郡主上心。”
正说着,那山茶花架子侧边密密麻麻的枝叶从中一阵窸窸窣窣,钻出来一个人影。那人生得芝兰玉树,眉眼间有两分当初慕容鸢的风流样子,或许是他们狐朋狗友的那些年染上的吧——蓉月看着他出神。
冯弛与蓉月隔的近,见她浓妆不淡,身上穿的是藕粉色的素色宫衣,微一愣,欲言又止,最后看向楚临风,招了招手道:“好久不见。”
蓉月与楚临风异口同声道:“好久不见。”
没人会去追究为什么一个舞姬对闭门不出的冯弛这般熟络,他们从头到尾看了冯弛的事情谁都没有提。冯弛似乎不大关心,眼睛只在楚临风身上游离。
楚临风微微偏头,吩咐着:“蓉月,去寻寻灵芝吧。宫里人多眼杂,别让她走丢了。”
这分明是有意支开她,跟冯弛有话要说呢。
蓉月答道:“殿下自己小心。”
冯弛眉眼弯弯推过楚临风的轮椅,“那就留我跟临风叙叙旧吧。”
藕粉衣裳淡去,冯弛推着楚临风在高高的花架子间穿梭。花丛繁杂,绕来绕去令人眼花缭乱。冯弛颇有耐心的推他到了一片干枯的梅树下。周遭没有旁人,远远环顾四周,也只有他们两人。
冯弛坐在石凳上,与楚临风一样高,尊卑君臣之分在这一刻化作无形。
楚临风递过来厚厚一叠纸,放在冯弛手边。
冯弛率先开口:“母亲是看着阿鸢与我和你一起厮混长大的。”
楚临风有些无措,“嗯。阿鸢与我以前也还亲近,大些时候明白过来他妹妹一颗心长在我身上,便不怎么待见我了。”
冯弛憋不住,笑了一声:“你家中没有妹妹你当然不理解。但凡我有个妹妹宝贝似的疼了十几年,哪里舍得让她嫁做人妇,为他人洗手做羹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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