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鸣枫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但这么好的东西不要白不要,从前就有一个家族靠免死金牌豁免罪责了,她没有家族拖累,能保住自已的小命也不错。
她将免死令收好,朝他的方向走去,在他的身边站立,凉风吹过,驱散了午后阳光的闷热。
“你究竟是何用意?”
“你什么你,叫我祖爷爷吧。”
萧鸣枫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看着也没比我大多少啊,就祖宗爷爷辈了?闹呢?”她的心理年龄是二十多岁,和他的外表所展现出来也差不多了,甚至她可能比他还大呢。
听到她的疑惑,他手执着拂尘扫了扫空气中飘来的落叶,满不在意地说道:“老爷子我只是看着年轻,说不定年纪比你爷爷的爷爷都大。”
萧鸣枫恍然大悟。
“大哥,我叫你大哥,行了吧?”
九渊真人:“???”
“大哥,你千里迢迢弄这一枚免死令牌来送给我,就没有别的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她内心在感慨,果然没办法忍住不套话啊,这么一个脾气古怪的小老头,很像某些书里藏在戒指里的老爷爷……
最起码要跟她介绍一下这个世界的大致规则和玩法什么的吧?还是说,他其实已经发现了她的穿越者身份?
小老头看着还挺仙风道骨的,会不会是异世界专门针对她这种可怜无助的穿越者的古老保护组织之类的?
在大庆举办朝贡大典这个节点来送免死令,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九渊真人看着她的那双眼睛,通透而明亮,眼睛和灵魂一样纯净透明,真是世间少有的灵气,笑了笑,潇洒说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万事万物顺其自然就是。除此之外,我还能说什么。遇到事情还是得你自已做决定,谁还能劝得了你不成?”
啧,大哥这话听到她心里,还真是舒畅,心旷神怡啊。
“不愧是大哥,你的话很合我心意,有空我请你吃饭喝酒啊,去不?”
他摇了摇头,目光最后看了一眼萧鸣枫,似乎对她很是满意,心情很好的样子,脚尖三两下点着假山和阁楼屋檐的最高处,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听到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应该是负责巡逻后苑的皇宫护卫队,其中有不少人身手不凡,真打起架来寡不敌众。
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已来过此地,萧鸣枫瞬间隐匿起来,也学着他的样子离开了湖水中心的位置。
七拐八拐地,她终于走出了后宫处所,当然了,她是半个路痴,总是分辨不出现实中的东西南北,在地面上走来走去,还是在绕圈子,是一个好心的姑娘送她出来的。
刚才都差点要呼唤狗子了。
她这时才发现自已其实已经快出后宫了,只需要穿过两堵宫墙……
“多谢姑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我也好日后拜谢?”
萧鸣枫还没有听到她说话的声音,背后就传来了茉香的呼唤。
“王妃!”
那姑娘在肃王出现前匆匆拜别离去,萧鸣枫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还有这一身绿罗裙,总感觉好像是有点眼熟。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突然出现的肃王的目光冷冷看着,她一时间尴尬得都忘记了思考。
祁安也抱拳行礼,道:“王妃。”
得,四个人,更尴尬了。
萧鸣枫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干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侧过头去不看他们任何人,说道:“我正要出去了,你们怎么在这呢?”
萧鸣枫没有挪动脚步,穆司弗却迈开大长腿走了过去。
祁安和茉香面面相觑,没有说话,识趣地退后了几米远。
穆司弗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萧鸣枫迅速将手放下。
“跟我去看看皇帝。”
萧鸣枫闻言一愣,皇帝?他是大庆的臣子,竟然敢这样对皇帝大不敬吗?她仔细搜刮了一遍原主的记忆。
好吧,对皇帝最大不敬的那个人是原主,穆四这种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怪不得那时候穆老爷子看她的眼神隐隐带着欣慰,敢情是她演收敛了。
她被惹怒了,或者逍遥国被人开玩笑,原主会直接上鞭子抽,不抽过瘾不松手,基本上被抽鞭子的至少得在床上躺上一个月,她是在汴京城孤立无援,可也没多少人愿意招惹她。
看来大家都怕那些不要命的人。
就是有点奇怪,为什么脑海里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一点都不连贯,难不成那次落水还有后遗症?
萧鸣枫迅速结束回忆,再想下去,只有她不喜欢的那些痛苦记忆了。
穆司弗已经走了几步,见她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那张脸的主人还在原地发呆,她身上,有了他看不明白的疏离,将心中翻滚的情绪压下,他催促道:“还不走?”
萧鸣枫看向前方,穆司弗因为长得高,午后的阳光惬意地照到阁楼,落下的光影将他整整齐齐地分成一明一暗。
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想起了从前看过的一本漫画,他这个样子很像那个主角之一的月。
不过穆四是那种看似谦卑,其实温和的谦卑底下压抑着狂妄的孤独者。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太熟悉这种眼神了。
和从前的某位喜欢给她设置各种ddl的罪恶boss很像,他犀利的目光功利又无情,喜欢站在制高点来观察人,那孤傲冷漠的面瘫表情好似对谁都看不上的样子。
而且他看她的眼神,怎么说呢,她能察觉到他是在观察和算计什么。
她不喜欢自已被人观察。
萧鸣枫也在心里庆幸他没有说什么话来戳她痛处,可能两个人还不熟吧。
“为什么要去看他?”
“因为你是太后的半个儿媳。”
萧鸣枫:……
看来她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对她还挺上心的,这种事情他都知道,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总不能是谢太后跟他告状吧?等等,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去看皇帝为什么会提到谢太后,难道他们母子俩现在在一起?这是要押解她去道歉的意思吗?
她讨厌古代,讨厌社交,讨厌繁琐的规矩和弯弯绕绕的人情世故!
“这个,可以不去吗?”声音有些犹豫,毕竟对古代人来说,礼仪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如果必须要去的话,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打不过就只能加入他们咯。
懒散的,随意的,不作为,不在乎,这是穆司弗今日对她的印象,和病前真的完全不一样了。
像是彻底换了个人。
热情不再,焦躁不再,仇恨不再,亲和依然还有,却也不再是以君主的身份对臣子的俯视亲和,而是一视同仁,她好像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不管是祁安,茉香,皇帝,皇后,还是他自已和逍遥国的那些使臣。
两个人独处时异样的感觉更强烈了,这种感觉,让他很陌生,是彼此从未见过面的那种陌生感,新奇而诡谲。
完完全全的随遇而安,不是萧鸣枫这种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人会有的状态。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一步步朝她走近,距离一近,她也抬起头看他,四目相对时,彼此脸上小表情一目了然,他心中似乎已经有了决断。
“你是谁?”
她心中早有预料,只是沉默以对。
见她沉默不语,穆司弗转去看身后,命令道:“祁安,去辞了太后的人,就说本王要与王妃去偏殿休息。”
祁安领命而去,瞬间消失不见。
萧鸣枫在心里默默感叹这人的功夫还挺不赖,跟原主应该是不相上下的。她知道自已有些懈怠,这具身体如今的功夫比不得原主,她习武是不要命的。
她自已还是非常惜命的,没有亲眼见证宇宙毁灭的那一瞬间,她是不会让自已这么轻易就死翘翘的。
穆司弗看了一眼茉香,茉香也识趣地在走入偏殿之后迅速离开,给王爷和王妃留下二人独处的空间。
穆司弗的脚步不快不慢,依旧有身居高位的气势。
他在殿前背对着门站着,她跨过门槛的时候,他突然回头,她能感受他带着审视的目光犀利又冷漠。
萧鸣枫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那闲适的做派,倒有些像是破罐子破摔。
“你不是萧鸣枫,你究竟是谁?”
她在心里暗暗称赞他的敏锐,却又觉得他连试探和论证都没有就直接下定论,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有点好笑。
何况不管他怎么察觉她的异样,这具身体终究还是萧鸣枫,就算他怀疑什么,相貌没有改变,世人也只会觉得她是因遭逢变故,才换了个性子。
“我就是我,王爷多虑了。”
他显然是不信的。
当然,她自已也不会信的,这段时间两个人的记忆融合,她都有些恍惚。
这也是她在这个世界苏醒后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从前的认知告诉自已,一个独立个体的长期记忆不会通过任何技术传递或复制到下一个独立的个体身上,基因也不行,即便人造人技术得以完全发展。
将一个人的记忆复刻到另一人身上,还能保留原体的记忆进行思考,这个发展太过魔幻,她很想假装不知道。
可这个问题关乎她自已是谁,她没办法停止思考,这是她探索自我与认识世界的本能。如果我不是我,她觉得,世界可能会崩塌了。
记忆储存在大脑的神经元连接和化学变化中,而她是灵魂穿越者,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具身体,她本不应该带着记忆的,可她却带着。
即便不去想实现技术的可能性,未知存在擅自将自已的记忆投放到一个陌生人身上的举止,对两个当事人而言,都是灾难。
原主是死了,可她还活着。
对她而言,承担两个人的记忆,记忆混乱不堪,她无法辨认自我,就是最大的灾难。
自我是一个人灵魂存在的根基,没有自我,即便能理性思考,一切都将是徒劳。
她冲狗子发过火,知道没办法解决问题,一个人的力量很有限,与这些未知存在难以匹敌,现在已经不会生气。
能再活一次,确实是很好。
她只是在身份认同上,卡壳了。
这具身体有两个人的记忆,她的灵魂是自主的,她也能感受到身体的情绪,只是,她和原主不是同一个人,身体的感受不代表她就会有一样的感受。
她的认知和感受时时刻刻都有一种强烈的撕裂感,有时候她都分不清楚到底是这具身体的触碰感知,还是她自已灵魂深处残存的记忆感知。
就比如此刻,身体对穆司弗的感知居然是欣喜和期待的,理智告诉自已,她是极其反感这种情绪不稳定的人的。
她失去了对自已身份的控制感。
发明这些技术的存在,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记忆与身份认同的伦理问题吗?
穆司弗只见她闭着眼睛不说话,皱了皱眉,将她拽进了内殿。
萧鸣枫愣神之际,发现自已已经被扔在床榻上,手腕和屁股都好痛啊。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他欺身上前,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不知是在哪里染上的,檀香与他的粗鲁简直就是极致的反差。
“你不说,本王自然也有法子。”他心中有了结论,觉得她是别人派来的细作,便想验证自已的想法。
萧鸣枫淡淡一笑,“哦”了一声,好奇他能有什么方法,别最后还是搞鬼神之说那套,那样她会看不起他。
似乎是看到了她眼中的轻蔑,他俯身,一手禁锢她的腰间,瞧见她僵硬的表情,嘴角勾了勾,在她愣神之际,他的另一只手将她的衣领往下拉了拉。
他本以为会看见光滑一片的肌肤。
可他看见的,是新旧交替的疤痕,虽然这半年没有打打杀杀,疤痕淡去了不少,可还是留着难看的印子。
背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触目惊心。
那时他本来想将战场交给其余两军,可长公主突破封锁后,沿路杀了很多他的将士,他很愤怒,即便身体才恢复力气,也提着剑急忙赶过去。
两人昏天暗地的打了一架。
她本就一路杀戮,精疲力竭,一个不防,被他用利剑横着划过背脊,鲜红的血迹大片大片地往下浸,她还能翻身起来,将他握剑的手骨扭碎。
他那时对逍遥长公主隐隐是有点佩服的,她以女子之身带兵打仗,还能与自已打得不可开交,他一路走到这里已然很艰辛,她一个女子,背后不知又付出了多少努力。
世人说他心狠手辣,他觉得自已只是对别人狠,她却是那种对别人狠、对自已更狠的人。
萧鸣枫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淦,这丫原来是个流氓啊!
亏她还以为他好歹有点脑子,面瘫勉强包容一下。
三两下将身体的主导权收回,她恶狠狠地看着摔倒在床榻上的人。
“穆四,你要是脑子有病就去找颜太医拿剂药喝喝,别出来丢人现眼。”
萧鸣枫整理好着装,不想跟他这个人待在一起,准备要走,走了两步,气不过又回来踹了他一脚。
他没有任何动作,像傻瓜一样,她也不在意。
“我警告你啊,穆四,再有下次,老娘绝对、绝对饶不了你!”
她走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穆司弗闭了闭眼,脑子里一团囫囵,实在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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