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岚城,数十里荒郊之外。
一处幽深山涧耸然而立,南北两向,三四十丈高的崖壁拔地而起,若苍龙般的脊背之上,连绵不绝的青翠之色延伸开去。在那中间,一弯清澈溪流淙淙淌过。溪中,碎石相间,游鱼徜徉。
忽然,一条人影以极快速度闪出,足下对着一块裸露的溪石轻轻一点。
“风步!”
一声低喝响起,几丝若有似无的浅色气流,骤然自那人脚底喷薄而出。
刹那间,就见被踏之石略微一颤,其下,一圈水纹荡漾而开的同时,那人身形,立如汲水蜻蜓般的一点即掠,待到再出现时,已然踩在了五六丈外的另一块溪石之上。
那人眉头一皱,在略作停顿之后,喉间再度发出一道低沉喝声。
“风步!”
碎石周围,又是一圈水纹扩散开来,此次,那人再无停歇,足下连连点动,眨眼已掠过百丈距离。
随着一道道喝声不间断传出,那人掠动速度愈来愈快,破风疾奔之间,其右臂,蓦地斜扬而起。五指张开少许,劲风扫过的当口,那人扬起的手臂紧随缓慢甩动起来。
一个个虚化的手影旋即凝形出现,在虚影之中,细若游丝的紫色电弧跳闪了起来。
那人身形却是越来越快,单臂无规则乱舞间,掌中劲风狂乱卷动,所过之地,溪流四下爆溅激射,隆隆雷鸣亦随之回荡而开。
“风动——幻雷掌!”
蓦地,狂扫之风骤停,那人身形一顿,五指略微后曲,跟着重重朝前推出!
一股狂暴气息瞬时席卷开来,其后,携着细长电光的掌影虚凝冲出,印在溪边一株巨木之上!
巨木轰然一震,落叶纷飞,水桶粗细的窟窿出现在那枝干中间,四周,丝丝化白气息蒸腾而起,散发出阵阵焦灼之味。
“果然……还是不行么?”一掌击出,那人踏在溪石之上,眉头大皱,喃喃语道。
此人面容清逸,俊秀中刻出一丝刚毅,背后,三千银丝随风飞散,不是南晨又是何人?
自蓝黛儿一行离去已有两日,两日来,他便在这山林间钻研洛锋赠予他的“风雷双诀”。这一门传说中令无数修士觊觎的功法,确是甚为玄妙,其中精要部分,只有短短百十余字,却晦涩艰深,即便以南晨之机巧,理解起来也极为吃力,好在,他曾亲身体会过“风雷之意”,凭着那一丝微妙指引,总算得以透析一二。
可惜,照书中所载,要修习这“风雷双诀”,必先引导自然界中之风雷元力入体,修得风雷剑元,而后,再以剑元,驱使外界风雷以为己用!这一过程,说易极易,说难也极难。
众所周知,在天玄大陆之上,但凡修士,皆身具灵脉。灵脉有很多种,甚至有先天与后天的区分,而其中又以单一“五行纯灵脉”最为得天独厚。拥有这一种灵脉的修士,修炼精进速度往往数倍于常人,属惊艳绝才之辈。
排在五行灵脉之后,则是风、雷两种自然属性灵脉,这两种灵脉,先天孕育而出的少之又少,几乎不足五行纯灵脉的百分之一,并且大多都为修灵。修灵,即是修炼有成之精灵。有些天赋异禀的魔兽虽然也可以驱使自然之力,但对这一尤重炼体的族类而言,并不存在灵脉一说。
再其后,光、暗属性灵脉亦是非同小可。由于此类修士,基本皆为医灵双修,且境界不低,因而势力庞大,在上古湮灭、经过数年发展之后,早已衍化为一个个世家,林立于大陆之上。
南晨此刻,虽然凭借一丝风雷之意,勉强驱动风雷之力,但毕竟没有凝练出实质的风雷剑元来,因此威力可谓大打折扣。他心中明白,若方才那一掌由洛锋击出,那巨木早已整根化为灰烬。
“剑元……问题还是出在剑元之上……”
“凝练剑元,其实就是凝练吸入到剑府之内的灵气,但是,风与雷……风倒是还好说,我也能感觉到这四周的风之粒子,不过,雷……难道要等到落雷之时?”南晨内心忽然生出一种怪异想法,那洛锋,该不会就是趁着打雷时分修炼这“风雷双诀”的吧?
“那得遭多少次雷劈才能凝练出雷元来?”南晨暗暗嘀咕。
“而且,真正的雷之元力极为霸道,若是将之聚集纳入剑府,修炼过程之中一旦稍失分寸,岂不是等同自爆?”
“但若弃之不修,又实在过于可惜……尤其是其中的‘风雷步法’……”
“仅靠这‘风步’,在没有耗尽府内灵流的情况之下,即便遇上中高品阶的大剑师,我都足可保命遁走,若是有‘风雷剑元’作为依撑……进一步再说,往后,若能修成那‘驱雷潜行’的‘雷步’……”光是想象,南晨便无法轻易舍弃这部珍宝一般的功法。
“我的身体……到底在那神秘之地发生了何种变化?”
当日,小澜救醒他之后,南晨虽感觉到身体发生一些变化,以致“斥灵体质”完全改换,但他从未细思过中间种种,如今,在这将要凝练剑元的关头陡然想起,一切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对五行属性、风雷属性,甚至任何属性,都没有明显不同的感知,但又确实都能实实在在的感应到,这算是什么灵脉?倒是有些像是那传说中的无属性灵脉……不过,似乎又有不同……”
“叶前辈曾言道,我的体内,存着远古魔族强者的灵魂碎片,难道,会与之有关联?”南晨思绪连连。
“那三重吐纳心诀,与三息化元法诀,完全与天玄大陆上之修炼方法不同,甚至,说是背道而驰也毫不为过,凝丹……亦是凝练剑元之意……若以天玄大陆常识,修士一生,‘脉择修诀’,中间,无可能转修或是兼修其他功法,然而当日,在灵魂幻境中时,叶前辈为何没有提醒我此事?”
“他既有收徒之念,便不可能会疏忽……若是如此,那这‘风雷双诀’与‘三重吐纳’,我是否可以同时修习呢?”想到此处,南晨双眼一亮,犹如在黑暗中见到指路明灯,心中所有犹疑立时尽去。
“姑且试一试也好……若实在不行,再想其他法子!”打定主意,南晨嘴角微微上扬起来,足下一踏,闪身站立到一块光滑大石之上,就地坐下。
风雷双诀与三重吐纳实质上都是将天地元力集中炼化,不同在于,吞吐呼吸的法门,前者为天玄大陆惯用的“定息衡气”,而三重吐纳,则是“三息纳元”。
南晨现在要做的,便是将两者融合而修,即以三重吐纳作为炼气基础,而运行风雷双诀之功法线路,吞吐风雷元力,或者说,仅是风之元力。
“三重吐纳,顾名思义,总分三重境界,一为静境吐纳,二为寂境吐纳,三为湮境吐纳……”
“静境吐纳,以一长三短为要,一长,乃纳气之法,三短则是吐气之法。每一长耗时三息,每三短合为一息。如此,一长三短为一循环……”
合上双目的瞬间,一串淡漠的话声,在南晨脑海中回响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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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晨立刻沉下心来,舌尖抵住上颚,鼻梁微微一动间,便照那心诀所述,深吸入一口气息后,开始了第一个循环的吐纳。
与此同时,他将心神沉入到剑府之内,一片迷蒙中,巴掌大小的紫金色雾团出现其间。
一息,两息,三息……一边内视,南晨一边默念着息数,三息之后,再合气分段呼出。
经过如此一个循环,一颗芝麻粒大小的幽绿光点,无声息出现在剑府中心。
南晨却无半分喜意,因他清楚,这芝麻般的一粒,不过是最为纯粹的风之元力而已,甚至未经凝练,只在那玄妙已极的吐纳法门作用之下,褪去了本有的杂质,变得更加精纯。
水声潺潺,时有鸟兽低鸣不绝回旋开来,南晨犹如老僧入定般,动也不动的盘坐着。随着规律有致的吐纳,丝丝缕缕的微风在其身周刮卷而起。
一颗颗幽绿粒子不断游移脱出,涌入到南晨微微扩动的鼻翼之中。不多时,便形成两条影影绰绰的雾龙,似欢腾跳跃,神异非常!
剑府内,芝麻粒般的风之元力不停集聚,渐渐的,将那巴掌大小的紫金色雾团淹没。
感觉到风之元力已将盈满,此时,南晨分出一丝心神,开始控制那点点幽绿按着“风雷双诀”的行功路线,散入身体各处骨络之中。
随着点点元力不竭流出,剑府中,迷蒙的紫金色雾团再现,并且以缓慢的速度顺向旋转起来。
忽然,南晨静坐的身体,微不可察的一颤,一丝仿佛被蚁虫叮咬般的麻痒之感随即掠上心间。
紫金色的雾团越旋越快,芝麻粒大小的风之元力犹如点点星辉撒出,那一丝麻痒之感愈发的强烈,南晨身体不停轻颤,此刻,他感觉到似乎正有无数的蚁虫正在啃啮着自己的每一寸骨肉。
那种酥痒酸麻却又火辣灼痛的感觉,简直令得南晨几欲抓狂发疯。
他终于明白,为何当日在自己评价三重吐纳诡异恐怖之时,叶天会流露出那狡黠笑容。原来,他早知这心诀修炼起来将会是何等的煎熬难耐!
“老狐狸……”南晨暗骂一声,内心苦笑。
静境吐纳,要诀便在“静”字之上,静在,则元在,身静,心更是要静,而在这过程之中,一旦稍有差池,轻则练岔气息,引致疾患,严重者更可能影响到往后修途。南晨极清楚这后果,因而在这一刻,除了默默忍耐,别无他法。
四周,劲风乱卷,清澈的溪水犹如沸腾般的重重拍在石上,发出阵阵哗哗响声。
豆大的汗珠从额心密集沁出,而后,便是贴着那坚毅脸庞簌簌滚下,南晨身子狂颤不止,咬牙死命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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