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黃昏,倦鳥歸林,一抹晚霞鋪在天邊,放著火燒般絢爛的光彩。
南晨緊緊捂著藍黛兒的小嘴,伏在雜草滿布、蟲蟻遍地的叢中,目色肅然。堅毅的臉龐之上,一層細密的汗水緩緩浮現出來。
距離兩人數步之外,簡塗腳步略緩,狐疑的掃視著四周。
入目之處,全是些不知名的巨大灌木,盤根錯節,生得奇形怪狀,像是鬼怪揮舞的爪牙,看得隱約教人心底發怵。
“應該是這個方向沒有錯……”目光來回游走間,簡塗卻是微微皺起眉來,半晌,只聽他又自顧自的嘀咕道,“難道真的找反方向了?”
“這樣看來,飛少爺那邊才是對的!”輕歎了口氣,簡塗收回目光的同時立即轉過身子,腳步一踏,朝著來時的方向離了開去。
見到這狀況,藍黛兒心中稍緩,連忙撥開南晨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掌,正準備從這令人渾身難受的地上爬起,後者那帶著些許溫熱的話聲便是在她耳邊回蕩了開來。
“他騙你的,不要中計。”
簡短的八個字,雖然聲若蚊蠅,卻是分外的清楚。
藍黛兒動作一頓,張了張嘴,靈動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訝然,還沒回過神來,沙沙的步聲已經傳了過來。
簡塗果然去而複返!這一次,只見他蹲下身來,雙眼極為仔細的在地面之上搜尋了一番之後,陰沉著臉站起,遲疑了約有半刻鐘,這才大踏步邁出,方向卻是與之前截然相反!
“好了,他已經走遠了。”許久,南晨終於長舒出一口氣,低聲說道,拉著藍黛兒站起身來。
“你怎麼知道他在騙人?”藍黛兒拍拍身上的灰塵,俏臉之上流露出複雜而迷惘的表情,似是驚愕,又像疑惑,仿佛還帶著那麼一絲連自己都無法捉摸的崇拜。
“一個人如果擅長追蹤之術,尤其是追蹤無法禦空飛行的修士,那麼他首要觀察的,必定是地面”,南晨正色道:“但是此人,一開始的時候甚至都沒低頭看過一眼,這已經是很大的破綻,之後還故意將话聲擴大,像是生怕沒人能聽到一樣,這就更加的不合邏輯了,,,,,,”
藍黛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道:“可你又怎麼知道他一定是擅長追蹤之術的人呢?或許他根本就是一竅不通呢?”
“這個就更容易推斷了,你也看到了,這一路之上,我已變換了不下十次方位繞行,但每一次,他都能追上來,難道會有這樣巧合的事?”南晨看著藍黛兒,搖頭微笑不止,內心卻是閃過一絲黯然。
他突然想起了另一個人,一個同樣擅長追蹤之術、將自己視為救星,甚至不惜犧牲生命也要保護他的人!
那個人,他虧欠了太多、太多,只能寄望有生之年可以替他完成遺願,如此,或者才是最好的報答吧……
被南晨的目光瞧著,藍黛兒的心臟又噗噗的跳動了起來。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像是冬天裡強烈的陽光落在皮膚上面,刺得人癢癢的,卻又很溫暖很舒服。
長這麼大,藍黛兒從來也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這樣美好的感覺。她的小臉又一次紅了,像是熟透了的蘋果,讓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可正當她沉醉在這種奇妙感覺中的時候,南晨的眼神卻變了,變得憂鬱而淒涼。他的心裡面,似乎藏了很多很多的故事,只能一個人默默承受的故事……但她仿佛可以理解。
這個刁蠻的大小姐到底是怎麼了?看著藍黛兒又一會兒欣喜一會兒心酸的模樣,南晨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心裡頭泛起一陣嘀咕。
對於這位霍飛口中的“藍二小姐”的真實身份,他早已有所判斷。紅炎五大異姓貴族之中,也只有綜合實力位居第一的藍冰家族,才會將霍克這樣的大族都不放在眼裡。
不過,兩族之間到底有何嫌隙,他卻並不清楚,但想來無非也就是政見或是利益方面的衝突。
“藍小姐,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這地方並不很大,那個簡塗,一旦發現前方無人,很快就會再度折返回來,到時候,我們的行藏一定暴露,所以……”南晨深深的看了一眼藍黛兒,認真道,“我們必須要分開了……”
“什么……”藍黛兒微微一楞,小臉之上立刻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不,你不要誤會”,南晨愕然,旋即就明白到她心中所想,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要繼續留在此地躲起來,而我,就負責去引開那簡塗,甚至是霍飛……”
“等你見到霍飛經過此地,一定要沉住氣,我至少仍會幫你拖延一段時間,趁著機會,你立刻離開,記住,千萬不要回伊斯城!”若背後謀事者是霍克家族,南晨幾乎可以斷定,一旦藍黛兒選擇折返伊斯城,等待她的,必定是重重險境!
藍黛兒心頭一震,看著南晨的目光變得複雜起來:“可是……可是你怎麼辦?”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至少,自保的能力我還是有的……”南晨柔聲說道。這是實話,打從莫名其妙的晉級到劍士境界之後,南晨自信,縱是面對真正的大劍師,他也足有一戰之力!
簡塗與霍飛兩人修為雖都不弱,但即便比起曾經的“炎狼王”雷敖,都是相去甚遠,就算以一對二,南晨也不認為自己毫無勝算。
藍黛兒自然不知道南晨的經歷,聽他這麼一說,只當是寬慰之言,內心感動的同時,眸子裡的霧氣又一次的氤氳了開來,那一絲異樣的感覺頓時更加強烈了。
“不行,我才是隊長,你既然加入了冒險團,我就有責任要保護你,我是不會讓你去送死的!”藍黛兒倔強說道。
南晨苦笑,也不知該誇讚這任性的小姐講義氣還是該責駡她蠢笨魯莽,沉吟少許,只得歎道:“我的大隊長,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若只有我一人,劍靈級以下,沒人可以威脅到我,但若再加上你,恐怕我們誰都沒有逃命的機會……”
他這話,說得雖略顯自大,言外之意卻是再明白不過——對他而言,藍黛兒才是最大的累贅!
原來是這樣麼?似乎的確如此呢。以他的修為,本就可以選擇置身事外的,但現在……藍黛兒心思敏銳,聽出南晨話外之意,內心不由得一黯。
“好吧,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良久,藍黛兒抬起目光,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南晨道,“無論如何,一定要活著,本隊長不准你死,聽到了沒有!”
“還有,以後不许再叫我藍小姐,叫我黛兒!”
“啊?”南晨下巴差點沒有掉下地來,“等一下,這好像是兩件事了吧?”
藍黛兒小嘴一撅,惱道:“本小姐才不管你,總之,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
“好好好,我的大……黛兒,你說什麼我都答應……”南晨哭笑不得,“隊長”兩個字差點再次脫口而出,好在及時轉了過來,不過這麼一句,無論怎麼聽起來,都是極為的曖昧。
“呀!你……”藍黛兒臉蛋瞬間羞得通紅,就差沒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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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給本小姐滾了!”沒好氣的瞪了瞪南晨,藍黛兒佯怒道。
南晨尷尬的撓了撓頭,一臉的不明所以,他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所言有任何的不妥,只得無奈的撇了撇嘴,暗道一聲“女人心難測”,這才一步踏開,向著簡塗消失的方向疾奔而去。
“可惡的家伙,大壞蛋!”水眸牢牢盯著南晨那漸漸遠去的背影,藍黛兒小腳用力的跺了跺,想起“我的大黛兒”這幾個字,她心如鹿撞,那精緻的小臉之上,又是飛快的浮現出一抹嫣紅色彩。
……
天色灰暗,僅有的一點日影已快走到盡頭。
光線愈漸昏沉,簡塗再一次放緩了腳步,他已察覺到有些不妥。
追蹤出數十裡,沿途之上,幾乎再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留下,這實在不是尋常的跡象!
“莫非……真的錯了?”這一次,簡塗確是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低眉思索之間,一股極度危險的氣息卻是陡然從旁盛起,簡塗根本來不及多想,閃身就是一躍。
隨著“轟隆”一聲炸響,只見他原先所立之地,一道人影半跪在地,手中大劍還保持著劈落之姿,其身周半圈地面幾乎崩塌下一尺有餘,一絲絲化白的熱氣此刻正貼著劍刃徐徐蒸騰而起!
“憑這點小伎倆就想偷襲於我?”看著突起的人影,簡塗不屑冷哼道:“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他雖然直直的盯著來人,眼角的餘光卻像是不經意般的掃向其身周。
“不用找了,你們沒機會追上她的……”南晨緩緩站起身來,手中玄滅大劍一橫,指向簡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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