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身边的座位竟有一堆人坐着,甚至还有人站在一旁,眼神正不断的瞟向自己的位置。
想起了那么多难过的事情,突然又觉得自己是累赘,仓促地站起身,强装镇定地朝电梯的方向走去,身后隐约有听见妇人的埋怨。
“坐这么半天,也没啥事这人,真怪哈。”
唉,自己又给别人带来了麻烦。
坐电梯的时候要尽量让着别人,因为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走路的时候尽量靠边走,要注意让着车辆,不要给别人带来麻烦,不要看着别人的眼睛,尽量回避与别人的交谈。
就这样躲藏着走到了住院部,和李清青同一楼层病房里的人他都有些影响,101病房的阿姨的儿媳妇会天天来看她,但是还是会在暗地里去埋怨她儿媳妇做的不够好,102病房里的大爷一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103病房里的青年骨折手术才做完,总是在睡觉,打鼾声很大,李清青就在104病房里,正好在103病房的对面。
余喜离婚后不久就去办了离职手续,交接完主要的工作之后便闲了下来,于是总是早退也无人在意,慢慢地便总是在医院里照顾李清青,顶替了余欢的位置。
他本就是被委托来的,现在亲生父母来尽责任时,自己却又不知该如何处事,只好在门口看了一眼,便缓步离开了。
毕竟本来就不需要他。
这个世界也不会需要他。
灰暗的想法不是小黑狗,也不是影子,是一只矫捷的黑猫,你本是讨厌它的,你会赶走它,你会尝试各种办法甩掉它,但它总是会出现在房梁,围墙,墙角,面前,身后。
像是可以赶走似的,但实则碰都碰不到,不知何时会出现,不知何时会消失。
它可不是用爱就能感化的生物,也不是可以运用弃猫效应就能让它听话的动物,也不是可以肆意虐杀的玩具,它是一面镜子。
因为我就是一只黑猫。
一只丑陋,受人厌恶的,给人带来厄运的黑猫,谁都不希望我待在他的身边,我却死皮赖脸的存在。
这个世界没有我可以存在的地方。
因为所有人都讨厌我。
可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所有人都讨厌我呢。
根本不可能吧。
好讨厌有这样想法的自己。
不想活下去。
但是也不敢去死。
害怕,不想死,但是也不想活下去,不知道该怎么办,好难受。
我讨厌有这样想法的自己。
为什么我不能积极一点阳光一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好痛苦。
他在路上走着,平平无奇地走着,车流在马路上划过,人在道路上走过,树在身后掠过,鸟在天上飞过,最后走到了公车站,一个人默默地等车。
周围来了几位老妇人,约莫刚退休的年纪。
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不该待在这里。
我真糟糕啊,没有工作,跟老年人待在一块。
她们会怎么看我,一定是讥讽讨厌的吧,但是我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
她们的视线看过来了吗,别看我,拜托别看我。
我真的好糟糕,不想见任何人,谁也不想见。
在无人在意的情况下,他扫了乘车码,上了车,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老妇人中的其中一个也上了车,找个地方坐下,等下一个车站的时候又一个和她熟识的妇人上了车之后,便开始侃天说地。
有人说抑郁症只是无能的人对自己的情绪无法控制。
有人说抑郁症不是病,只是矫情。
有人说这个世界只是缸中之脑的想象。
有人说地球是一款online游戏
有人说世界不存在,你也不存在。
我思故我在。
如若有思想,如若我的想法是我的想法,如若我的痛苦是我的痛苦。
close your eye.
他的思绪骤停,突然间闭上了眼睛。
“鹿鸣路到了......”
他坐过站了,离家两站远。
生活里遇到一些小的变故需要去及时解决时,反倒想得少了,心情也变好了一些。
他从没有来过这边,这边人少,但附近有一所小学,小学的附近有许多路边摊,卖各种各样的小吃,多好啊,全都是用些塑料小碗装着平平无奇的小食。
放学铃打响过了十分钟不到,小学生们排着队一个个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出是大人们教给他们的规矩,但放了学,离了学校,规矩的孩子就可以不规矩了,不用当什么三好学生,也不用当什么班长组长,全是七八来岁的孩子拥在一起,抢着买方便面,棉花糖,甚至是平平无奇的甜馒头。
倒也是没什么意思,毕竟余欢也不打算去接近,也不敢远远地看着,怕被父母当做什么怪人,只是愣着站在原地,左顾右盼地,一副迷路的模样。
一位男士领着他的儿子正往这边走来,那孩子手上左手领着装作章鱼烧的塑料袋,右手拿着一个时兴动画角色的气球,乐呵地牵着爸爸的手高兴极了。
一看到余欢,孩子的脸色就变了,爸爸则一直牵着孩子的手,不住地往前走着,而孩子不断后头望,最后扯了扯爸爸的手,跟爸爸不知说了些什么,他笑了笑,便拖着爸爸的手跑到余欢的身旁。
他声音亮堂,带着点本地口音一本一眼地说。
“叔叔,你迷路了吗?”
余欢一怔,被小孩子主动搭话还是第一次,他不知怎么回复,结结巴巴地最终没能回答问题,而他的爸爸看着这副情景,也跟着询问。
“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余欢望了望四周,看着周围不熟悉的地标和四通八达的马路,无奈地点了点头。
“瑾瑾,有个需要帮助的人迷路了,要不要帮助叔叔啊。”
那个叫瑾瑾的小男孩高举双手,洪亮地高喊一声。
“要!”
父子的互动一直都是笑着地,余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看到的是各种各样的父子在交替,一会儿是他和自己的父亲,一会儿是姐姐和爸爸,一会儿是傅雷与他的孩子,一会儿是杨绛和她的孩子。
“叔叔,你要去哪里呀。”
稚嫩的声音把余欢的思绪唤回现实,余欢这才说了第一句话。
“我要去朝华小区。”
“那个老小区还有你这么年轻的住户啊。”
孩子的爸爸接了个话茬。
“嗯,我爸妈的房子。”
“这样啊,你是本地人啊,没来过这边?”
“是没来过这边。”
“那怪不得,那,你年纪多大了?”
“我不想说......”
“行吧。”
话匣子就被这样关上了,一路上就沉默地走着,瑾瑾左看右看地找着正确的路,父亲的脸上挂着笑,沉默地注视孩子为自己的做出的选择努力。
“你的孩子多大了?”
余欢被这一幕吸引了注意力,主动问起关于孩子的话题。
“今年九岁了。”
“那他的全名叫什么?”
“他叫周瑾,名字我取的,是不是挺好听的。”
父亲说起这个话题,满脸的骄傲。
“是挺好听的,寓意也挺好的,他也挺像这个名字,又善良又勇敢的,真是个好名字。”
父亲一下子乐起来了,止不住地笑着说。
“我当时没想这么多,就是取了个和我名字近的字,没想到这个字这么了不得呢,哈哈哈哈。”
余欢这下对他的名字产生了兴趣。
“那你的名字是?”
“我叫周远,原本是想取个近字,觉得近当名字不好听,就找了个差不多同音的字,听你这么一说才知道那个字那么有来头。”
这个时候,周瑾踏着步子回来了,带着两个大人到了公车站口,然后陪着余欢等到车来之后,二人才放心离开,但这只不过是父亲对儿子的宠溺罢了,不然,成年世界里的人大多数不会花费时间去帮助一个陌生的成年人。
69書吧
而成年人也不会因为自己遇到的麻烦就去拜托一位孩子。
余欢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
今天还算是不错的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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