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夜,在有雨的夜晚,陆知许总会睡得好一些。
六点半,陆知许准时起床,洗漱完,兴致很高的想自己做个早餐,结果冰箱里除了两颗鸡蛋,一盒牛奶什么也不剩,这才想起这还是上回顺路去超市买的,就遇到许秋月那回,反正这也是他的常态,便直接白水煮了鸡蛋,热了牛奶,将就吃了。
七点准时出门,到停车场刚好遇到许秋月正低着头往回走。
“许老师。”陆知许叫了一声。
“陆医生?”许秋月茫然的抬起头,一脸疲惫,显然昨晚没有睡好。
“忘拿东西了吗?”陆知许问。
“呃……嗯。”许秋月支支吾吾的回道。
他总不能说,他车昨天停在程砚家的别墅区忘了开回来吧。
“昨晚是不是没睡好,伤口还疼吗?”陆知许关心道。
“现在不疼了。”说着许秋月伸手就要去摸。
“别碰。”陆知许眼疾手快的抓住许秋月的手腕,想起只要每次一提这茬,人就会条件反射似的要去摸,“这是个坏习惯。”陆知许接着说。
“哦……”许秋月怏怏的应了一声。
陆知许还抓着人的手腕不放,许秋月轻轻的挣了一下,陆知许才反应过来,略显尴尬的松了手,说了声“对不起”。
“没事。”
有车离开,明亮的车前灯从许秋月身上一闪而过,陆知许分明看到许秋月红了脸。
“下午等你。”陆知许说。
他的手好凉。
许秋月是打车去的学校。
操场上的水还没有干透,阳光照耀下亮晶晶的,高三教学楼下的花花草草被雨水冲刷了一夜,看上去清新干净,地上散落着一些黄了的银杏叶,随风不断变换着位置,像在玩什么小孩子的游戏。
好想抽一根烟。
昨晚没有睡好,伤口一直隐隐作痛,又不敢随意翻身,怕碰到到伤口,一直直挺挺的躺着,意识模模糊糊,直到闹钟响起才不得不意识回笼,艰难起床。
“许老师,你额头怎么了?”许秋月一只脚才踩进办公室,李老师眼尖的就看到了,大着嗓门便问,引得在座其他几个老师纷纷抬起头望着他。
“没事,昨晚在家磕了一下。”许秋月故作轻松的回答,出门的时候他还特意用头发遮了一下,可是效果甚微,白色纱布太明显。
“磕哪了?严不严重?”许秋月工位旁的林老师一脸担忧的问,她平时和许秋月关系挺好,有什么事也爱和许秋月聊聊。
“真的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别担心。”许秋月说着坐到位置上,整理出课件,第一节是自己班上的语文课。
“不会留疤吧。”林老师问。
许秋月还没回话,刚好路过他倆工位的章老师出声了,“男人留个疤有什么奇怪的,再说,谁没磕着碰着过,有那么娇气吗?又不是女人。”
说完就一脸幸灾乐祸的往办公室门口走。
语气之阴阳怪气,林老师那暴脾气瞬间就上来了,“腾”的一下站起来,“你有病吧,还是内分泌失调?”
对方像没听见,出了办公室。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林老师余怒未消,气冲冲的指着章老师消失的门口说。
“消消气,别把你自己气坏了。”许秋月倒是无所谓,拉开抽屉拿出几颗巧克力递给林老师,一本正经的说,“甜食会让你快乐。”
“你……唉,就是太温柔了,容易让人欺负。”林老师接过巧克力,粗暴的撕开包装纸把糖果扔进嘴里,显然还是替许秋月气不过。
许秋月也不知道哪里得罪过章老师,这两年对他就没有过好脸色。
上课铃响起。
走进教室,果然少不了同学们一顿叽叽喳喳的关心。
“许老师,你受伤啦。”
“许老师,严不严重啊?”
“许老师,疼不疼?”
“许老师,会不会留疤啊?”
“许老师,不能吃巧克力了呀。”
“哈哈哈……”
全班哄堂大笑,只有一个人没笑,是程砚。
“好了,我平时是不是对你们太宽容了。”许秋月在这一声声“许老师”中就快迷失自我了,赶紧出言打断,并向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的程砚微微笑了一下,以示让他不要在意。
“许老师,你长得这么好看,可千万千万要注意,不要留疤啊。”一个女生还是没憋住,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大家的心里话。
“好,我会注意的,谢谢同学们关心,现在上课。”许秋月温和的说,也许就是他太温和,导致了他的学生们敢这么和他在课堂上说话。
熬了一上午,许秋月瘫坐在椅子上,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了,伤口倒不怎么痛,人却又累又困又饿,但没有胃口。
这边,刚忙完手上的事,同事们要一起叫外卖,陆知许没多想,就给许秋月发了信息。
暮色:吃饭了没有?
盯着手机界面等了一会儿没回应,陆知许正想着人可能是没看到什么的,电话铃声就响了,看着屏幕上“月儿”两个字,陆知许晃了下神才按下了接听键,想起许秋月是说过习惯打电话联系。
“陆医生。”耳边传来许秋月的声音,听着懒懒的,像没有力气,要不是两人没到那个份上,陆知许会觉得人是在跟他……撒娇。
陆知许从来没有听过谁能把“陆医生”喊成这样,一时感觉喉咙发紧,咳了一声才温声问道:“吃饭了吗?”
“没有,不想吃。”还是刚才的语调。
“不舒服吗?伤口疼?”陆知许声音跟着温柔了起来。
“不怎么痛了,昨晚没睡好,太困了,今天上了一上午的课,好累啊,不想吃饭,不想动。”絮絮叨叨说完,许秋月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难为情,不自觉的咬了咬嘴唇,他们好像也没那么熟。
因为受伤的缘故吗?
“休息一会儿,去吃饭,听话。”陆知许说,心里胀胀的,像是那颗花的种子在试图破土而出。
“嗯。”许秋月还没从刚才的难为情里解脱出来,简单回了个单音节。
“下午还忙吗?什么时候过来?”陆知许问。
“下午我得改作业,大概五点吧,还得去……”话说一半儿,许秋月住了嘴,他还得去把车开回来,一想起来,他自己都得把自己蠢哭,昨天都去到那边了,硬是没想起来车的事。
“嗯,好,你过来直接来神经外科门诊,我一直在那里。”陆知许说,没有追问。
“好,我知道了。”
“休息一会儿去吃饭,记得要忌口,陆知许叮嘱道:“太累的话,下午过来不要开车,打车过来,换完药我们一起回去,明早我送你。”
“嗯,我忙完了就过去。”
“下午见。”
“下午见。”
他哪里知道,人还准备先去把车开回来来着。
陆知许放下手机,摘掉眼镜,轻轻念着“许秋月”三个字,像是想刻进心里。
下午的病人较少,陆知许已不知看了多少次手表,连小段都觉察出来不正常,问:“陆医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没有。”陆知许生硬的回答。
“你都看了八百回表了。”小段早就习惯了陆知许的说话方式,完全没在意的吐槽。
“有吗?”陆知许终于舍得抬头了。
“有。”小段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
“……”
五点过五分,盼了一天的人终于到了,不巧,刚好有病人。
等了十来分钟,陆知许才抽出时间来。
“很好,红肿已经差不多消了。”陆知许一边熟练地换药一边说道。
“昨晚我连身都没敢翻一个,早上起来感觉身体都僵了。”许秋月委屈巴巴的说。
“真乖,做得很好。”陆知许嘴角扬了扬,露出一个笑。
“你家有小孩吗?”许秋月问。
“嗯?星云算不算。”陆知许不明所以。
“最近病人里有小孩吗?”许秋月继续问。
“没有。”
“总感觉你很擅长哄小孩儿。”许秋月仰着头,脖子发酸。
“是吗?没人这样评价。”陆知许利落的一手按着纱布,一手撕胶带,“马上就好了,别动。”
“嗯。”许秋月拼命忍着不动。
“好了。”陆知许说。
“好了吗?”许秋月又像昨天似的无意识的去摸。
陆知许捉住人不受大脑控制似的的手拿下来捏了捏后才放开,说:“听话,不要碰,这几天很关键,要特别注意,洗澡洗脸不要沾到水,头发先不要洗。”
“好,我知道了。”许秋月赶紧点点头,以掩饰自己的紧张,紧了紧刚才被捏过的手指,感觉热热的。
陆知许看着许秋月微微泛红的脸颊和耳根,无声的笑了一下,问:“饿了吗?”
“嗯,饿。”
“想吃什么?”
“糖炒栗子。”许秋月脱口而出,刚才来的路上就闻到了香味儿。
“吃完了饭,我们再买糖炒栗子,好不好?”陆知许思索了一下才说,突然想起上回吃火锅后许秋月给他带的甜玉米和烤红薯。
不觉可爱又有趣。
天知道,一见到许秋月,他就想什么都顺着他,哄着他,就是那几年偶尔带陆星云,他也没这份儿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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