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缄听到母亲的话后,经常思考聚阴台、天台和地狱的事情,认识到人生如梦,富贵和功名如花一样会凋谢,对修道的念头不由自主地涌现。紫霞知道了这一点,对复礼子说:“我看到三缄一直隐居在盘涧,道心丝毫不动,因此我去了阴府和冥王商议,让伊母魂来到聚阴台,一睹上天的荣华和地狱的苦况,让她在回阳世后将一切讲述一遍。三缄听到后,自发地产生了修道的念头,如今果然如此。但她内心思绪纷乱,怀抱疑惑,你可以将伊引入梦境,与她讲论道的理念,以坚定她走上修道之路的决心。”复礼子恭敬地接受了师命,离开尘世,化作一座大庄园,名为“仙缘庄”,等待三缄夜晚入睡时,将她的灵魂引入庄园,引导她走上修道之路。
此时,三缄的父母病势已近丧亡,三缄暗自欣喜,无需再言表。于是他命仆人准备香帛和性醴,向天地神灵表示感谢,并以此报答默佑的恩情。赏完香帛后,天色已晚,三缄回到室内,与父母闲谈几句,自觉神倦难以忍受。父亲见状心疼地说:“我的儿子,你一直照顾着我和母亲,时间已经很久了,精力消耗得太多了,幸好你父母身体还强壮如昔,你今晚应该早点休息。”三缄说:“在照顾完父母后,儿子还没到睡觉的时间。”虽然这样说,但他已经感到疲倦不堪。父母再三催促,他终于躺下,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
复礼子化作一道灵光,化身为一个穿着赤衣的小童,手持请柬,来到三缄的宅舍。三缄的梦魂仿佛在宅外游玩,赤衣小童见到她后行礼。三缄问道:“小童,你从何处来?”赤衣答道:“奉主人之命,前来邀请相公前去,请柬就在这里,看了就知道。”三缄接过请柬,看到上面的名字是“七窍”二字,吃惊地说:“为何是七窍呢?我已经寻找了数年,音信全无,没想到今天突然收到邀请,请柬上写着七窍。只是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离远近如何。”于是她询问赤衣道:“你的主人就是七窍吗?”赤衣答道:“是的。”三缄继续询问:“她现在在哪里?”赤衣说:“我们的主人没有找到您,游到都下,遇到了梁公子,才知道您不久前从辽阳回乡,选择了盘涧谷定居。我们的主人得到这个确切消息后,匆匆赶到这里,租下了纯阳观东偏的一座庄园,名为‘仙缘庄’,因为它离盘涧谷比较近,随时可以会晤您。现在庄园已经准备妥当,但怕您不知道,所以特命我持请柬前来,带您进庄园满足您的期望。请您见了主人后尽快出发,她家主人一直等候着。”三缄说:“好的,等我回去告诉父母。”赤衣说:“请尽快告诉他们,我在门外等待您。”三缄转身进入宅内,告知父母后,便出庄门跟着赤衣小童绕道而去。
在路上,三缄询问道:“你的主人在家的时候,都做些什么事情?”赤衣回答道:“我主如今已看破尘缘,每日静静地诵读《黄庭经》,修炼仙道,对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毫不干扰。”三缄说:“你的主人志向已定,而我还浅薄无知,没有掌握一门艺术,不知该如何才能修道。”赤衣说:“相公年富力强,正是修道的好时机。”三缄说:“我没有良师益友可以参考,该从哪里学起呢?”赤衣说:“我的主人就住在附近的贵庄,我们可以经常互相见面,相互学道,不是应该互相切磋吗?”三缄说:“你说得对,只是担心你的主人会认为我无才能而抛弃我。”赤衣说:“我的主人提到您时,就像天空中明亮的星星,难以仰望。她听说你住在这附近,没有留恋家乡的小巷,特意搬来与你相近,这平时的思念你可知道,哪有抛弃之说!”三缄说:“听你的言辞,我内心敞开,真是不愧是高人派来的。”两人交谈着,意见一致,情投意合,信步前行,不知前方的终点在哪里。
抬头望去,日头高高挂起。三缄说:“云影中有无数瓦片闪烁,红墙外露出来的,是哪个地方?”赤衣笑着说:“相公曾经在这里买过桃子,怎么忘记了?”三缄惊讶地说:“这是纯阳观吗?我来之前是在平原上,怎么它现在高耸如此?”赤衣说:“前次相公关注的是收购桃子,无心注意,所以觉得低矮;而今天相公无事,注意到了它,所以它也高耸了。”三缄说:“你的主人的府邸是在观的前面吗?”赤衣回答:“在观的左边。”三缄说:“观的左下方好像有一条小溪曲折流过,是吗?”赤衣说:“相公自然会知道。”过了一会儿,果然从观的左边往下走,发现有一条小溪横在那里,泉水叮咚作响。
走过了桥梁,看到一座草亭,耸立在千竿竹子之间。三缄说:“这是亭子,不知道是哪位逸士所建的?”赤衣说:“这是我主悟道的地方,所以给亭子起名为‘悟道亭’,亭子上还有一个匾额写着‘鱼跃鸢飞’。”三缄说:“真是幽静的人居。”
继续行了一段距离,大庄园出现在眼前。赤衣说:“相公稍微停下来,等我去报告主人,然后迎接您。”说完,就进入庄园了。不过片刻,又出来迎接,说:“主人早就等候了,请相公快点进来。”三缄径直通过重门,两旁长廊被垂柳覆盖。主人站在廊下,看到三缄到来,迎接他进入西轩,轩内的宴席已经摆好了。两人挽手入座,畅饮美酒。
喝了三巡之后,复礼子假装七窍发出声音说:“程途千里,去找兄长,遗憾的是相会没有确定的时间,没想到今天仙风吹来,让我满足了思念的渴望。我特意备了一些酒水,请你洗涤尘埃之渴。”三缄谦逊地说:“弟弟也是因为兄长的名声才寻找兄长的踪影,也不顾天涯海角的距离。只是经历了几次春秋更替,竟然没有找到仙缘能见到仙子,幸好能在仙缘庄内见到仙姑的容颜!”七窍说:“仁兄近年来都在做些什么道义呢?”三缄说:“听到仁兄的一问,让我感到惭愧啊。”七窍说:“我想你的修道已经有了相当的基础,不久就可以离开尘世而升仙了。”三缄说:“我这一生碌碌无为,兄所谈论的事情,我只是听听而已,请求兄不吝指教,我愿意学习。”七窍说:“兄长果然还没有入道吗?等宴会结束后,我们一起进入悟道亭中,与你讨论一番。”三缄答应了。
无何酒肴饮完,竟上悟道亭。亭外竹影摇动着青色,梧桐树荫映照着绿意,清幽的景致就如仙府一般,让人心生羡慕。我暗中窥探着三缄心中竟然也有对修道的向往,于是我从浅显的方面开始引导他,说道:“三缄兄觉得修道难吗?其实修道并不难,难的是找到正确的修行方法;找到正确的方法也不难,难的是能够持之以恒。”三缄说道:“七窍师兄,你修道的事情是向谁请教过的,怎么会这么容易呢?”七窍回答:“拜师学艺当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能够通过自己去领悟。”三缄说道:“听了兄台的话,修道好像很容易,希望兄台能够给我一点指点,启我修行之门,如果能有一点进展,我将有很多回报。”七窍说道:“心不清净就会受到物欲的干扰,内心困窘就不容易产生灵感;心灵清净固定下来,修炼精气就会有很大的功效,每一次呼吸都要与天地相通;要效法自然的方式,不要过度用力。”三缄说道:“我听说修炼精气要集中在丹田,这是真的吗?”七窍回答:“不仅如此。丹田之下还有三关,能够通过这三关才能有更高的境界;修炼之路曲折而又困难,一直到昆仑大洞前。”三缄说道:“我也听说过修道必须摈弃夫妻子母的说法,确保精气第一,难道是这样吗?”七窍回答:“古人说过修炼道路中有童真之道,夫妻二字并不重要;也有夫妻一起修炼成大道的,但必须舍弃夫妻之情和亲情。”三缄说道:“听了兄台的话,修道好像很容易学,但是我的父母还在,我很难抛弃他们去深山修行。”七窍说道:“离开父母进入深山修行,就会缺少了人伦大道的一环;即使在家底里也可以修行,但需要全心全意地去做。三缄说道:“如果我正在修行,父母叫我,不回答是不孝,回答了又违背了修行之道,我应该怎么办呢?”七窍说道:“随时随地都可以修行,只要心绪不离开修行的道路;在外表上表现出来让人知道,但这还不能深刻理解修行的真谛。”三缄说道:“修行的形式,到底是怎样的呢?”七窍说道:“在修行时要专注,虽然表面上视若无事;但是如果让人知道我修行了,那就不是真正的修行了。”三缄听到这里,似乎有所领悟,说道:“要按照这样去做。”七窍回答:“不按照这样去做,不如不做。”三缄得到了这个指点,已经明白了修行的方法,他自己发出了笑声。七窍说道:“修道的奥妙少有人知道,能够开悟的只要能够理解就可以得到;手舞足蹈的原因是修炼黄庭的时候感到得意。”三缄频频点头,向七窍表示感谢,并开始起舞,说道:“如果不是师兄邀请我来到贵庄,我将终身在修道之外。如果将来我修道有所成就,师兄就是我的师傅。”七窍说道:“我怎么敢当您的师傅,只希望贤弟能早日修成正果,成为仙人。”于是见三缄对修道充满热情,就在梦中送他回家。三缄走走停停,依依不舍。七窍说道:“我就住在这里,与兄台非常接近,我们以后很容易见面。现在希望您能够留下来多消闲几天,不然堂上会感到失望。否则,我们今天聚首一生,还不够心满意足。”说完,七窍拱手告别。
三缄一步一回头,直到看不见七窍的身影,然后回到庄园。刚进庄园门口,听到了狗叫几声,被吓醒了。仙缘庄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七窍兄的言谈还在耳边。匆忙穿上衣服躺下,仔细思考所传授的方法,已经有了三分的心得。从那天起,在家中经常习练。
灵宅子得知此事,想阻止三缄修道之路,但他没有总真童子那样的法力来运用,眉头上现出了愁容,跃上云空,四处张望,天空一片湛蓝,几乎没有行云。刚准备转身离开,突然毒龙真人飘飘而至。灵宅子远远地呼喊:“真人要去哪里?”毒龙回答:“闲逛四境,消解愁肠而已。”他转而问灵宅子:“真人要去哪里?”灵宅子说:“我也无事,正准备闲逛呢。”毒龙说:“既然云头一别,那我就走了。”灵宅子说:“真人何不到我洞中消遣一日?”毒龙说:“恐怕进入仙洞会带来麻烦。”灵宅子说:“真人不必拘谨。”于是握住他的手,一同飘然而行。
到了洞中,煮了石头做成黍饭招待他。席间闲谈,谈到了紫霞阐道的事情,毒龙拍案怒气冲冲地说:“紫霞妖道,依仗仙法无敌,却没有真正成道,害死了我的徒弟,说起来令人痛恨。”灵宅子说:“真人不会忘记这个仇吧?”毒龙说:“我早就想报复,只是没有机会。”灵宅子说:“现在机会来了。”毒龙问道:“怎么说?”灵宅子说:“紫霞命令复礼子在梦中传递给三缄修道的法门,三缄在家中学习。真人如果想复仇,为何不变装成一个普通人,与三缄成为邻居,趁机阻止他的修行之志。”毒龙问道:“如果不能阻止,又该怎么办?”灵宅子说:“真人现出真正的实力,一口吞了他,有何不可!”毒龙说:“这个计策确实高明,只是担心道祖会看罪,难以逃脱《太极图》中的制裁。”灵宅子说:“道祖是仁慈的,如果有罪的话,我会率领众真人保护你。”毒龙说:“那么,我就与老虾、老蚌、老蛟商议一下,化作一家人,请求三缄提供住所,早晚用非道的方法迷惑他。如果能够成功迷惑他,我就会投奔他,如果不能迷惑,我就不会放过他。”灵宅子听了非常高兴,命令守洞童子重新准备美酒宝酿,送给毒龙作为离别之酬。毒龙喝完酒,告别灵宅子,匆忙去东海与众精怪会面。众精怪听到消息,无不欢喜。
蚌有一个女儿,问母亲说:“听说三缄是虚无子一转,仙根仙骨,妖族们都对他心生惑意,想偷取他的元阳。母亲既然同意让毒龙迷惑三缄,我也愿意化作一个女子。如果三缄爱上我,百般讨好,以求他的宠爱,我就有望升仙之路。”老蚌说:“你说得对,你可以随我去。”海雾迅速充斥,海上云气翻涌,众精怪离开了海岸,争先恐后地投入到盘涧谷。毒龙、蛟、虾乘着云飞速而来,不久就到了。老蚌母女也在云层中,缓缓向盘涧飘去。
快要到谷口时,前方有一位道姑,笑容可掬,询问老蚌母女说:“仙姑你要去哪里?”老蚌回答:“我没有事,只是四处游览,欣赏奇景。仙姑你叫什么名字,不在洞府,却来阻挡我的云头,有什么计谋?”道姑说:“我是你的同类,道名霞英子。”老蚌笑着说:“原来如此,你我同类,敢问你是被谁拯救才得以升仙的?”霞英说:“前年三缄来访交友,寻道游历到了海角,有水族想要加害于他,我化作老人一直保护着他,紫霞真人赞赏我的护道之功,封我为仙仆,解脱了水族的身体。至今我在天上自在快乐,还有紫霞为师,每天教导我修行的要旨。可知护持大道,能够升仙;如害大道,罪难逃脱。我也思念你母女和我是同类,所以来阻止你们前往,不要助长毒龙的暴行,害三缄。何况三缄肩负阐道的重任,众真人众圣人都在维护着他,如果伤害他,早就会被山精水怪收服了,何必等到今天。毒龙来者是灵宅所使,不知灵宅曾遭紫霞的斥责,现在急于夺取阐道的职位。之前我命总真童子和复礼子在半天上搏斗,道祖知道了,收回了八卦台,命令守胎津地界。那些人当时还没有到,就乱发泥丸。总真童子千变万化,还不能对抗这阐道的旨意,何况真类会成精吗?”
老蚌听了这些话,转头对女儿说:“听霞英子的话,不如退回东海。”蚌女说:“霞英子口花,用甜言欺骗我们母女,恐怕会吓退我们母女,而她就会投入盘涧了。我母亲不愿意护道,如果三缄进入我们的领域,轻而易举就能成仙,这条路不更捷径吗?我劝告霞英子不要多说,我就要走了。”说完,她吐出一股妖气,幽幽地离去了。
她的母亲见女儿已经走了,也激发出妖风,迅速如箭般飞行,直向盘涧坠下。
霞英子说:“忠言逆耳,很难挽回一个人的心。不仅世人如此,水怪也是如此!”叹息了一阵,云头转向,退回到洞府,向师傅禀报。
群精齐聚于盘涧,隐藏身形,只有毒龙真人化身为一位道士,经常在三缄的居所外往来,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以便进入他的内门。某天,三缄在闲暇时倚门望去,看见一位道士来来去去不停。他早已盼望已久,心中暗想:“自从那个梦中获得启示,传授了几门修道法门后,我每日都勤修修炼,有了一定的进展。但还有些地方不够精通,如果再得到一个明白人指点,那就更容易入道了。但这地方是个村庄,乡野之地,人们追求财富、嗜好酒色,完全没有修道者的气氛。虽然想借助外力,但找到合适的人却如此遥远,因此修炼没有什么进展,日子也在虚度。我对此深感忧虑,没想到突然出现了这个道士,他或许是真心而来,愿意帮助我修道,但这还无法确定。”三缄经过这番猜测后,于次日假装去溪边游玩等待他。
69書吧
刚刚立足在溪岸,道士就匆忙赶来,向三缄行礼并问道:“先生莫非就是雅号三缄的吗?”三缄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我的低微雅号?”道士说:“前些日子我四处寻访修道之人,偶然来到聚仙观时见到过七窍,也看过兄台的字迹。七窍一直找你未果,时常遗憾不已,我才知道你的雅号。”三缄说:“兄台的道号是什么?”道士说:“我的道号是江清。”三缄说:“一听到雅号,我就知道你有清心寡欲、精通修道的深度。”道士说:“我在修道的事情上只是略知一二,要讲真正的道理,我还不敢自居。”三缄说:“我兄台家住在哪里?”道士说:“我家在渭水旁,因屯迁贵地,一直没有找到固定的住所,所以经常忙忙碌碌,时常往来这片溪边。”三缄说:“你家口有几口人?”道士说:“有四五人。”三缄说:“四五个人的家庭,找个住所应该不难。”道士说:“只要有四五个人口,无论哪个地方都可以居住,只是人非同类,看久了也觉得烦。如果能得到像兄台这样的邻居,对修道无疑会有很大的益处。”三缄说:“道兄不嫌地方简陋,我屋子左边还有几间空房,兄台去看一看,如果觉得适合,不用支付租金。”道士说:“如果那样的话,就不必再找别的地方了。”
于是,道士随着三缄进入了房间一看,看了一眼后说:“这个房间幽深,正适合修道。”三缄说:“既然兄台喜欢这个简陋的房间,就可以搬过来居住。”道士说:“对于你的热情和期望,我先告辞,我去叫家里的人过来,不劳你多久等。”三缄回去后,倚着门暗暗窥视,果然看到道士带着四五个家人搬进了空室。三缄欣喜,认为得到了这个好邻居,修炼之道有了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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