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统领死前,我从未见过他的真容,我只知道他冷血无情。研究所和大统领一起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和姐姐匍匐在大统领脚下的卑微模样使我难以忘怀,那群人用铁棍驱使着我们,逼迫我们赤身裸体接受审判时高傲自大的样子历久弥新。
我眼睁睁的看着我最好的同伴们被剖腹挖心,那种无力的绝望感贯穿我在研究所的全部时间。
与我同期的伙伴们,只有姐姐和我在成功历经无数次实验后,熬到了那个野心勃勃的大统领的暴毙。那天晚上,当我得知实验推迟是因为大统领赶赴了黄泉,我知道唐虞失败了,戈特利布胜利了。姐姐彻底丧失了生的希望。
我们姐妹的灵魂早已在诞生的那一瞬就和大统领强制缔结到一起了,我们同生同死。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大家口口传颂的那能呼吸新鲜空气的生活,幻想着漫画里幸福快乐的校园生活,和姐姐,和研究所认识的大家……我知道这不可能实现了。戈特利布是一个利欲熏心的坏人。
我跑到了姐姐的房间:「姐姐,大统领已经死了。」
这些天一直笼罩在她脸上的绝望感比我踏进她的房间时更加沉重了。
一个人架住了我,恍惚间我听见了那位独断专行的大统领在黄泉路上为我们敲响的丧钟。
大统领轻飘飘的一句「残次品没有存在的意义」就可以否定我和姐姐存在的意义。他用他的生命解开了契约,引来了勾魂索命的神明。
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不幸贯穿人生始终的人——明明姐姐是这么好的人,即使在这种时刻,生病奄奄一息的姐姐依旧在不停安慰麻木的我……
我赤身裸体的站在已经启动的绞肉机面前,姐姐在另一个房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死了。走马灯闪过,都是我和姐姐的点点滴滴,如果说我这辈子有遗憾的话,那就是我为什么不是她的亲妹妹啊。
我真希望我们下辈子投胎投到一户好人家,如果灵魂真的可以转世的话……
负责处理我的碎尸员有两位,一位是圆滑又好面子的大叔,另一位我也认识,我们都习惯叫他哥哥。我认识他们,他们之前总是用让我觉得不安的眼神来看我,尤其是那个让我们叫她哥哥的人,他之前有一次还对我和姐姐动手动脚……这次他们似乎是主动请缨来处理我的生命。
因为超越普通人的听觉,我能很清晰的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大叔问那个哥哥要不要在把我在送进绞肉机之前先破我的瓜,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看见那个哥哥的脸上露出了心动又夹杂着几分忌惮的表情,他知道我拥有的蛮力,因为欺负姐姐,他曾经一拳被我打进医院一个多月没来上班……通过偷听他们的谈话,我晓得了他们既想要得到我的身体,又害怕被我抓住机会逃出生天,白白惹上麻烦。
两个人讨论了很久,终究是欲望战胜了理智,那个大叔又给我打了五针麻醉,我的意识虽未归于浑浊,但此刻我的身体已经逐渐不听使唤。我现在已经没办法驱使着自己的身体主动跳进绞肉机里面了。
……其实他们两个人没必要给当时的我打麻醉的,因为当时的我还不懂爱为何物,那时的我并不会抗拒用自己的身体供他们消遣一下……
在大统领的辖治下,我被灌输我是为了人类文明的进步而被创造出来的,我是为了让人开心才被制造出来的工具。此时此刻我存在的意义已经被最新的产品取代了。在新产品诞生之后,我就一直在寻找我存在对人类的意义,我该怎么让人类开心?我能为人类文明的进步做些什么,我到底要怎么样做才可以让人类认可我的价值……我为人类而活.
这些想法让我寝食难安,彻夜难眠。我一直都很清醒,我从出生以后就明白我要是找不到我存在对人类文明的价值与意义,我就会像我的前辈一样被大统领搅成一堆骨沫。
——给人类提供性价值,新一代的人造人也可以做到,这并不足以成为我存在的意义。但让人类感到幸福,我也会感到幸福,这可是存在于我大脑底层的底层逻辑。按照这个逻辑,我满足了他们,那我至少在死前兑现了一把自己存在的意义,我没理由不这么做。
当时我为什么对那个让我们称呼他为哥哥的人动手:因为我感知到姐姐很抗拒和他进行身体接触。我无所谓,但姐姐不一样。
我静静的看着他们把我的手绑在专门用于固定手臂的刑伽上,然后把刑具用铁链绑在天花板上,看着他们为了防止我解除麻痹后逃跑,在我的脚踝拷上了腿链,当然这也可能是人类的情趣吧。
情趣是我从他们的对话中提取到的关键词。
让这两个男人获得快乐,让我在死前最后为人类奉献我所能提供的价值吧。带着这个想法,我闭上了眼睛,露出任君采撷的样子。在我生命进入倒计时,我想到的是姐姐。而在我的第一次要被这两个男人拿走时,我想到了唐虞。我不理解,此时此刻为什么我想到的人会是他?忽然,我的泪珠像冰雹一样落在地上。
当时不理解爱为何物的我肯定不能晓得,我为什么会在想到他的一瞬间情不自禁的就哭了出来!
「等等……」
在千钧一发之际,在我的纯洁之盾被击碎,在我的花蕾即将被采摘之前,唐虞冲进了碎尸间,他轻轻的把他的外套盖到我身上……唐虞一句话都没说,但此时的他,在我眼中就是全世界最让我有安全感的男人,我此生难忘:他那坚毅让人充满安全感的眼神……
那个提出要破我瓜的大叔,是一个性格极度固执,态度非常刚硬的人,他在和我们的日常相处中嚣张无比。我们都知道,他最讨厌别人否定他的意见,若是让他觉得折了他的面子,就算是大统领,他都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的。
他这种人,心思是最好猜的,因为全都写到脸上了。
大叔应该是看见唐虞旁若无人的给我盖上外套,旁若无人的给我解锁,觉得当着他的面抢走了我这个战利品的唐虞侮辱了他,不尊重他,折损了他在同僚面前的面子(我猜的),以及瞧不起唐虞的欺软怕硬的心理,毕竟唐虞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异常低调。
于是那个大叔在盛怒之下,本着保持自己谁都不怕的人设,和在同僚面前夺回面子的初心。就横下心把刀架在唐虞的脖子上,气势汹汹的要唐虞滚开,不要妨碍他做公务。
我想出手保护唐虞,可是麻药还未解除,我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
鲜血横流,那个大叔的身体裂成了两截,那个大叔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价,那个让我和姐姐叫他哥哥的人则瘫倒在原地,目送我们离开。
唐虞是怎么做到在我面前杀人快到我连他用了什么手法都看不清的呢?现在我不想去思考。唐虞背着我,我紧紧的依偎在他的背上,我们互相依靠着离开了实验室……
我没想到,我曾经在唐虞面前的无心之言被他记住了,在离开研究所后,我成功进入了我梦寐以求的大学里,唐虞说他是这个大学的毕业生……
姐姐活下来了,他们两个也不是情侣……离开研究所的那一天,我们聊了很久很久,我很喜欢和他聊天,一如曾经……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自己那么喜欢和他聊天,为什么自己和他聊天的时候心里会觉得美滋滋的。
直到在唐虞的帮助下,我和姐姐一起进入人类的世界,通过与人交际与学习,认识到每一种行为以及与之对应的情感后,我才知道我对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那是一种名为爱的联结。
获得别人的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在此之前,我想先跟上他的步伐,让他知道,我和他是同路人……时间来到了开学日
丝绸编织的白色玫瑰花搭配几条紫色缎带的发夹。
「这是。」
「白河,这是我送给你的开学礼物。」
他一边说一边为我戴上了那个对我的人生具有特殊意义的发夹。这是我人生收到的第一个礼物。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有纪念意义的礼物。从他身上传来了强烈的男人的气息,烘的我脸色发烫。
「唐虞,你不进去吗?」
唐虞摆了摆手:「你进去就好了。」
「好吧。」
我想最后再挽留一下唐虞,但没想到他率先开口,很认真的问道:「白河你会背叛我吗?」
「不会!」
我怎么可能会背叛你!这个世界谁都有可能会背叛你,唯独我不可能……我真想把这些话说出口。我的新生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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