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几月,摇摇晃晃,云怀的车队总算到了准葛尔境界。
“长公主,那便是我们准葛尔城门了,今日我们便入城进宫。”鄂恪率说到,云怀微微点头:“行驶了这么久,今日…总算是到了”
鄂恪率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内心很是复杂。进了准葛尔,云怀便彻底是准葛尔的人了,不日……便会与准葛尔可汗完亲。
云怀的内心,也是复杂得很。数月以来,一直过着颠簸的日子,甚至还有过性命之忧,一直盼望着能到达一个平安之地,可真的快到了,想起准葛尔可汗,内心……
云怀叹了口气,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吧,该来的总会来,是如何也躲不掉的。
鄂恪率放慢了速度,车队已缓速前进着。看守城门的将士见到迎亲车马,早已经做好了开城门的准备。
鄂恪率是带着私心的。他知道可汗绝非云怀良配,他也深知云怀这等柔弱的女子到了准葛尔后宫会吃多少苦,受多少的委屈。
怪,只怪天意吧。
“开!城!门!”
车队慢悠悠的驶进了城,城门随即又关上了,连同云怀的幸福也关了起来。
又行驶了不久,便到了准葛尔王宫。“长公主,咱们到了。请您…下车吧”鄂恪率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带着忧伤。云怀戴上面纱,深吸一口气,由墨希搀扶着,出了马车。
步阶被放在一旁,鄂恪率单膝跪在马车旁,等待着云怀。
“将军,之前是因为没有步阶,方让将军辛苦的。现如今有了,将军便不必如此了。”
“恪率已经习惯在长公主左右,帮扶长公主上下马车。此外,恪率是心甘情愿做长公主的步阶,何来辛苦一谈?”鄂恪率抬头看向云怀,目光坚定道:“这也许……是恪率最后一次扶长公主下马车了,还请长公主……不要推辞。”鄂恪率说完,迅速低下了头。
云怀百感交集的看着鄂恪率,微微点了点头。一步,两步…云怀稳稳的下了马车,似乎每一次云怀下车,都是安稳的。
“你们先暂且在一旁等着,我同将军有几句话要说。”墨希听了这话,十分有眼力的屏退众人几步。
云怀转过身,对鄂恪率说道:“这几个月,多谢将军的一路护送,若没有将军,就没有今日站在这里的云怀。云怀在此,给将军行礼了。”云怀双手叠在一起,标准的行了一礼。
鄂恪率站起身来,并没有打断云怀,而只是看着。云怀行过一礼之后,直起身看着鄂恪率说道:“将军宽厚待人,日后仕途必将宽广。今日一别,云怀深居王宫之中,不知何时方能再见将军,云怀在此祝愿将军,平安顺遂,意乐无忧,早日找到一个好姑娘……安稳的过完此生。”云怀眼中带泪,语气坚定。
鄂恪率听完,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掐了一把,说不出口的难受。云怀从袖口中掏出一柄刻有云纹的短刃,递给了鄂恪率。
“这是我出生之时,父皇命人打造的,上面特意刻有云纹样式。如今,云怀将其赠与将军,望这柄短刃…可以陪着将军。”
鄂恪率颤抖着手接过。“恪率…谢长公主赐物……”鄂恪率用指腹摸了摸那云纹,刻的很是巧妙,拔出来一看,那刃还冒着寒光。
“此刃极佳,恪率将这柄断刃命名为念云,如何?”
云怀嘴角动了动,念云……
念云。
云怀笑了:“此名,云怀觉得,甚好。”鄂恪率将念云别在了腰身,随即又抽出一柄短刃递给了云怀。
“恪率也有东西要赠与长公主。这柄短刃是我师傅为我打造的,我一直将它带在我身旁,它也手刃过许多敌人,救了我许多次。如今,我将此物赠与长公主,它……便是我。”
鄂恪率上前一步:“长公主日后在王宫中若是遇到了难处,记得传信给恪率,只要您需要恪率,恪率便万死不辞。”
云怀点头,伸手接过那柄短刃,泪光闪闪的说道:“云怀,多谢将军。”
云怀在转身的片刻,抬手擦了擦泪水,径直的向王宫里走去,众位宫女嬷嬷紧随其后。鄂恪率则站在原地,就那样看着,看着云怀的身影远去,一步步迈进龙潭虎穴。随即,宫门被关上。
“砰”宫门隔绝了鄂恪率的视线,也隔绝了鄂恪率的心。鄂恪率抽出刚才云怀送给他的念云,仰头看了看天空。也许他日后能做的,便是和云怀同看这片天空吧。
宫女将云怀引到一处宫殿,云怀四处打量着,这里的布局同璇沧是全然不同,一时间只怕是难以习惯。
“璇沧公主,以后这里便是您的宫殿,老身是您的教习姑姑,您叫我嵋(méi)雎(jū)便可。这两位分别是莫黛和莫捷,派来伺候您的。您初来准葛尔,自然是不熟悉准葛尔的规矩,所以可汗限我三日来教导您规矩,三日后与您完亲。”
“嵋雎姑姑辛苦,那这三日便有劳嵋雎姑姑指教了,墨希。”墨希掏出一个装有碎银两的钱袋递给了嵋雎,陪笑着说:“这是我们家公主的一些心意,还望姑姑笑纳。”
嵋雎不屑的颠了颠钱袋:“就您这些银两,只怕是打发要饭的呢。老身奉劝您一句,老身的背后是可汗,所以您甭在我这耍什么花心思,您若是学习的不好,老身也只能依准葛尔规矩惩罚您。就比如现在,老身此刻代表的是可汗,您听完可汗讲话,就应当叩首谢恩。”
云怀赶忙跪在地上,叩首道:“是,云怀谨遵可汗旨意。”
晚上,云怀与墨希一同收拾东西,墨希嘟囔着:“头一回见到主子给奴婢跪下的,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云怀看了一眼墨希,摇头道:“慎言!如今我们是在准葛尔,而非璇沧,你我的一举一动皆代表着璇沧,所以断不可轻举妄动。”
墨希低头看了看手里正擦拭着的瓷器,小声说道:“是,墨希知道了,墨希只是不忿,咱们这才刚到准葛尔,便摆出这般架势,日后指不定如何欺负公主呢。您看看那两个侍女,现如今人家在侧房歇着呢,公主却在这里受累整理……”
云怀笑笑,手上的动作却也未停:“她们摆放的位置我若不喜欢,岂不是白费了功夫?倒不如自己来,看着也舒心,何谈受累之说呀,快些整理吧。”
墨希点点头,加快了速度。整理完毕,已然是深夜,云怀躺在榻上,只觉得这榻硬冷的很,云怀蜷缩着,就这样过了一夜。
第二日,嵋雎早早便到了。看见云怀刚刚起床梳洗,嵋雎冷言道:“身为可汗的阏氏,怎能如此贪睡?如此懒惰,只怕是会怠慢了可汗!”
墨希说道:“昨晚公主与我一同整理屋子,忙到了深夜才歇息,如今才寅时,怎的就懒惰了?”
“大胆婢女,竟敢反驳我!反驳我便是反驳可汗,当真是没规矩!来人,给我掌嘴,让这婢女好好的长长记性!”嵋雎瞪着墨希,没好气的说道。
“嵋雎姑姑!”云怀赶忙拦住上前的宫女。“嵋雎姑姑,墨希她不是有意顶撞您的,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云怀替墨希给您赔罪了,您就别责罚墨希了。”云怀俯身跪倒叩首“咳咳咳,咳…云怀这几日定在您来时便梳洗完毕,还请您看在云怀无知的份上,宽恕云怀这一回吧,咳咳……”
已然深冬,准葛尔为北部,更是比璇沧冷上千倍万倍,偏是屋子里的炭火微弱,床榻也是又冷又硬,云怀只睡了一日,便已经感觉周身不爽了。
嵋雎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云怀,满意的笑了笑:“算你懂规矩,那老身便宽恕了她这一回。倘若下次,老身定严惩不贷!您今日起晚了,早膳便免了吧,待梳洗过后老身直接教您规矩。”
云怀再度叩首:“云怀,多谢可汗。”
“对了。”嵋雎皮笑肉不笑的说:“您既然已经到了准葛尔,那便是可汗的阏氏。虽未与可汗完亲,但您也应该改了对自己的称呼,该改为妾,懂了?”
“妾……?”云怀一愣:“为…为何是妾?”
“哟”嵋雎轻嗤一声:“您不会以为,可汗是要娶您做他的正室大阏氏吧?哎呦呦那您的主意可打错了,咱们可汗的大阏氏可是赫㓆戈部的公主洽恪瀚阏氏,岂是您这等人能比的?”
“那,我是……”
“您嫁与准葛尔,是来做可汗的十三阏氏,自然要称呼自己为,妾。”嵋雎轻蔑的挑眉,笑着回答。
十…十三,十三阏氏?
云怀脑中翁然作响。无人,无人告诉我,是来做妾,还是第十三啊……
温妃,你当真……好狠毒的心肠啊!
云怀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不敢相信这一切。“哟,十三阏氏这是怎么了,怎么连跪都跪不好了?看来这第一步,老身便是要教十三阏氏如何跪啊。”嵋雎一使目光,身后带来的两名宫女便上前压着云怀,强迫云怀伏低姿态,跪在地上。
手脚和膝盖的疼痛,让云怀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可更疼的,还是嵋雎那一声声“十三阏氏”。
原来,我嫁与这老可汗,竟连个正室的名分都没有,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妾……
云怀的眼泪漫上来,可她死咬牙关,硬是将泪忍了回去。
嵋雎坐在榻上,漫不经心的说:“只怕这屋子里太暖和,十三阏氏无法安心的学习规矩啊,那便跪在院子里,让风将十三阏氏的头脑吹的清醒些,方能更好的学习规矩。”
一语言罢,那两名婢女便硬生生的拖着云怀到了院内。外面寒风凛凛,风直往骨头缝里钻,云怀还未来得及更衣,只穿了一身单薄的亵衣便跪在了外面。
墨希连忙上前:“嵋雎姑姑!我家公主从璇沧前来,一路上风尘仆仆,还未来得及歇上半日便同您学习规矩。公主昨夜便未睡好,早晨起来嗓子沙哑,已然是身子不爽,如今嵋雎姑姑让公主穿着如此单薄的衣衫跪在外院受此寒冷,公主定是吃不消啊!”
嵋雎笑着走到墨希面前,甩手就是一巴掌。“好你个小贱人,竟方才老身已经饶了你一次,你竟不知悔改!老身昨日便已经奉劝过十三阏氏了,不要同老身耍什么心思。现如今在这里装柔弱,可是装给谁看呢?杏儿,权儿,给我压住这贱婢好好的掌嘴!”
那两名婢女松开了云怀,进屋压住了墨希,那一掌掌很是用力。“啊,啊!”墨希吃痛的大喊。
云怀吃痛的揉了揉手腕,此时此刻她身穿亵衣跪在地上,发丝凌乱,当真是狼狈不堪。“不,不要打墨希!住手!咳咳咳……”
嵋雎将炭盆移到面前,一边烤着火一边扬声说道:“十三阏氏,您还是好生跪着吧,不要在这里装样子博同情了,老身倒是瞧您好的很,那便先跪上一个时辰吧,您若是表现得好,也许您的婢女会少受些罪。”
“你……!”
“诶?老身记得刚刚告诉过十三阏氏啊,应当称呼自己为,妾。”
云怀恨恨的盯着嵋雎,满脸皆是恨意。她已然被寒风吹的麻木,脚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云怀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到:“妾,谨遵,可,汗,旨,意。”
“什么?十三阏氏这般小声,可是不情愿?违抗可汗旨意可是大罪啊,十三阏氏您最好仔细着点,大声些!”
云怀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牙关打颤,呼吸艰难,她看着屋内还在被掌嘴的墨希,忍……如今她能做的,便只有忍耐……
“妾……”
“大胆!”
云怀刚要开口,忽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呵斥。云怀哆哆嗦嗦的转头,发现是一位身着素雅的女子,头上戴着准葛尔的首饰。
“哎呀,七阏氏您怎么来了?见过七阏氏!”嵋雎一使眼色,杏儿和权儿也止住了手,放开了墨希。
“川微,快扶十三阏氏进殿,再给十三阏氏盖上些厚衣物,多添些炭火!”
川微赶忙上前扶起已经手脚冻僵的云怀进了殿,嵋雎赶忙赔笑:“哎呦七阏氏,老身这是在教十三阏氏规矩呢,您不必如此……”
“如此什么?”那女子一脸严肃:“难不成,还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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