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又从一堆菜底下抽出几根柳条,“正好昨天刚下过雨,现在去下坞子,应该能
有鱼。郭姐、张姐和王哥这几天没少帮我,我得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他们。”
陈寄北动作又是一顿,这回他抬头了,“王哥是谁?”
夏芍还以为他会问:“你肚子不疼了是吧又要去坞鱼?”又或者:“你怎么不做点好 吃的犒劳犒劳我?”当然后面这句他肯定不会直接问,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开口问王
哥。
夏芍一愣,那边男人眼色已经沉了,“你上次跟我说的隔壁老王,就是他?”
夏芍人都懵了,她什么时候说过隔壁老王?
也不对,之前她妈给他们邮鞋垫,她的确说过他不要就去送给隔壁老王来着……
可那就是个梗啊,她哪能想到他会联想到王哥头上。
夏芍有些无语,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那边陈寄北又道:“他是不是跟你们村南黄
二胖一样,也比李宝生高,比李宝生好看,比李宝生能干还有个好亲戚?”
多么熟悉的配方,多么熟悉的味道。
夏芍现在明白为什么一提李家这男人就阴阳怪气了,他就是心里醋,但他不说。
也是夏芍之前没往这方面想,这么明显都没注意。
夏芍本来还想问对方:“你知道王哥今年多大了吗?”既然他不说,她也不说。
她甚至认真想了想,“论工作能力,王哥的确比李宝生強。”
听她不仅没解释,居然还肯定了他那番话,陈寄北一窒,脸更冷了。
结果夏芍说完,就跟没事人一样,灵巧地把柳条编成了鱼坞子。
编完还问他:“你能帮我去河里下一下吗?我大姨妈刚走,不敢碰凉水。”
她做东西给那什么王哥吃,竟然还让他去帮她下坞子?
陈寄北冷瞥了一眼,“没空。”转身出去了。
夏芍不用看他的表情,都知道他又是在生胖气,心里不仅不慌,还有点想笑。
她甚至都想说一句:“你不去,我去找王哥了啊。”
不过想想气他就气他,牵扯上王哥干嘛?
再说她也没准备真让陈寄北去下,刚才就是逗陈寄北玩的,回来前她就跟郭姐借
了水衩。
夏天水本来就不凉,水衩用的又是雨靴的材料,从脚一直能套到腰。别说只是去
下个鱼坞子了,就算水再凉点再急点,穿下去拿着渔网直接捞都没事。
郭姐家也是因为黄哥喜欢鼓捣这些,才会有这东西。
夏芍拎着鱼坞子,都准备出门了,陈寄北又冷着脸回来,“下在哪?”
“你不是没空吗?”夏芍眨眨眼,故意反问。
“你还想半夜肚子疼,吵得人没法睡觉?”
陈寄北冷笑一声,直接把鱼坞子拿走了,“到底下哪,不说我就下上次那个地方 了。”
夏芍发现这男人的确有本事,有把一句话用最难听的方式说出来的本事。
既然他不能好好表达关心,那她就装不知道,“我替郭姐、张姐和王哥谢谢你。”
陈寄北:“……”
陈寄北气没气成河豚夏芍不知道,反正大姨妈一走她神清气爽,第二天一大早就
起来弄吃的。
“你肚子好了?”孙清一出来就使劲儿嗅了嗅,“好几天没闻到味儿,我还怪不适应
的。”
这个人吧,大概都是有点毛病在身上的。以前夏芍天天做好吃的,馋得她和姜百
胜只能戴口罩;最近这几天夏芍不做了,他们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刚才在屋里闻到味儿,姜百胜都睡得迷迷糊糊问了句:“小夏又开始做饭了?”
今天早上,陈寄北又生着气把鱼坞子拎了回来,收获没有上次多,不过够夏芍用
了。此刻她已经把鱼肉剁成肉糜,正在一边加葱姜水, 一边搅打上劲儿。
孙清凑过去看了眼,不明觉厉,“这是在做什么?”
“手打鱼丸。”夏芍说,“我准备做冷串串,自己做点鱼丸。”
张淑真孕期爱吃辣,现在天热,又不好做些热汤热水,冷串串刚好合适。只是这
年代肉啊丸啊都没地方买,又不能只吃素的,夏芍只能自己动手打鱼丸了。
鱼糜搅打上劲,又反复摔打,终于能停在手上不散不掉了,夏芍才开始往锅里挤
丸子。
每个鱼丸不过桂圆般大小,翻滚着飘浮在水面上,看着就圆胖好吃。
吃起来也的确好吃,捞出锅的时候夏芍给了孙清一个。孙清顾不得烫咬上一口,
又软嫩又Q弹,,咀嚼两下,那股鱼肉的鲜美才从鱼丸里溢出来。
“这真是鱼肉做的?”
“嗯,加了淀粉和蛋清。”
加了淀粉和蛋清也做不出这种口感吧?
孙清看看夏芍的手,又看看自己的,怀疑她们长的可能不是同一个东西。
不过孙清每次做针线活,夏芍也有同样的怀疑。上次她被孙清鼓励着踩了一下缝
纫机,怎么说呢,感觉挺新鲜也挺爽的,就是过后拆了半天,还浪费了孙清不少线……
鱼丸做了不少,夏芍索性分了孙清一部分,汤底也给了孙清一些。
剩下的又给陈寄北装了一饭盒,毕竟鱼坞子是人家大佬下的,竹签子也是大佬拿
竹子劈的,总不能真一口不给人家吃。夏芍连串帶盆, 一起抱去了单位。
“你这连盆都端来了?”郭姐一见她就笑,赶紧接手帮她端过来。
张淑真也是头一回见带饭用盆的,“你做的什么?”
昨天夏芍只说请他们吃好吃的,让他们除了干粮,什么都不用带。
“中午你们就知道了。”夏芍卖了个关子。
这年代没什么小锅,她只能用盖帘把盆盖上了,嘱咐孙姐把东西放在阴凉的地
方。不然全班十几个人,你一串我一串,不等到中午,这盆串串就该见底了。
就这样,中午还有人特地晚走,蹭了一串才意犹未尽回家。
郭姐吃得直打饱嗝,“你这就是生晚了,早生个二三十年,肯定能自己开酒楼。”
“哪那么容易?”王哥说,“早生个二三十年,到处都是胡子,小夏这样的连门都不
敢出。”
胡子就是土匪,解放前关里关外到处都是,占个小山头就能四处打劫了。那年头
普通人家有个新被都不敢盖,怕被抢,大姑娘小媳妇有点姿色的更是死死捂着。
夏母就生在了那个年代,因为长得太好,十三岁以后就没出过门。
她不识字,也没什么见识,只觉得姑娘家长太漂亮就是罪过,连带着原主也被养得畏畏缩缩不敢抬头。
这是时代的错,不是夏母的错,夏芍还挺庆幸自己没再往前穿个二三十年。
晚上陈寄北来接夏芍下班,上来就瞥了眼那个盆,“你那个王哥吃好了?”
夏芍一听就懂了,他这是还没气够,想要继续气。不然她都不提了,他提什么?
夏芍很配合地点头,“吃好了,他还让我谢谢你的鱼。”
陈寄北:“……”
夏芍敢肯定,那一瞬间陈寄北侧腮紧了下,绝对是在咬牙。
不过他不说,她就装不知道。耗着呗,看最后谁难受。
没想到这男人出息了,还没走出食品厂就说:“我手里有两张电影票,你看不看?”
“电影票?”夏芍转过头,重新审视了下他,“你要请我看电影?”
陈寄北想也不想否认,“不是,是别人给了我两张票,我怕浪费。”
“—毛二一张电影票,自己看都舍不得,还有送人的?”
夏芍望着陈寄北的侧脸,男人推着自行车目视前方,面上愣是没露出一点心虚,
“二立他妹妹给的。她在电影院卖票,说是谢谢咱们俩帮了二立。”
这事何家已经谢过了,何婶儿还给她那没影的孩子送了块红布,何二立的妹妹还用再谢吗?
而且就算要谢,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反射弧是不是长了点?
夏芍决定再给这男人一次机会,“真是何二立妹妹给的?”
陈寄北开始皱眉了,“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给别人了。”
“行啊,你给别人吧。”
看到男人表情骤然僵住,还似不可置信地看了过来,夏芍实在没忍住,笑了。
陈寄北何其敏锐,夏芍一笑,他立即反应过来了,“你故意的?”
聪明人就这点不好,反应太快,想多逗一下都不可能。
夏芍笑着摆摆手,“我就是想试试我这么说,你会有什么反应,还挺有趣的。”
“有趣?”陈寄北眯眼,脚步突然停了。
他这人眉眼向来冷峻,眼眸尤其黑,不生胖气的时候,看着还挺不好惹的。而且他
也未必不知道夏芍跟李家人跟王哥没有关系,他就是心里不爽,故意说那些酸话。
夏芍眨眨眼,提醒:“是你说我要是不去,你就给别人的。”
陈寄北:“……”
眼看陈寄北又有些气闷的样子,夏芍没再逗他,反正笑都已经笑出来了,“是什么电 影 ? ”这回陈寄北说话了,“《地雷战》。”
“《地雷战》啊。”夏芍对这部电影有印象,但是不记得是哪一年上映的了。
也不知道这男人是不是因为上次张淑真他们去看露天电影,夏芍嫌远没去才请她
看的。毕竟当时他还特地问了句“就因为这个?”只是她当时没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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