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
最后一轮复赛,题目向来刁钻,今年尤甚。
若说前两场是无声的战斗,这最后一场,便已经只剩哀鸿遍野的叹息声。
幽幽叹息中,学霸已经交卷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水粉写意,考一些灵感与创意。
若没有好的灵感,依照对考官喜好的了解,投其所好也是个办法。
萧苒苒想着这几天背的主评委偏好,她计上心来。
回想着王老爷子前两天在画室随手画的兰花,淡雅轻柔的颜色三两笔勾勒,一幅兰草图跃然纸上。
然后高调交卷。
路过陆嫱的位置,见她高调鲜明的用色,萧苒苒不由心中发笑。
枉她还拿陆嫱当个对手呢。
可惜,半决赛看不到了。
画纸轻轻放在监考官面前,她满意的欣赏着老师惊艳的表情,满意离场。
考试结束。
参赛画卷一沓一沓的送到评委处。
看到千篇一律的淡雅画作,一众评委相视一笑,“这些孩子啊,年纪轻轻的,就只知道走偏门。”
主评委也无奈道:“唉,谁说不是呢,每次当评委,看到的画必然是这些,明年我也想学那些老先生,谢客不见了。”
“那也未必,你看这幅兰草图,虽然笔触生涩,但意境颇好,很有几分我恩师王守义老先生的味道。”
听到这话,临近的几个评委不由投去目光,“虽然基本功太差了些,意思倒是那么个意思。”
“大家伙瞧瞧,我这儿还有个基础好,画也好的,像春三月的桃花映烟霞。”
闻见主评委惊喜的声音,一众评委老师纷纷围了过去。
张扬鲜明的颜色映入眼中,不由惹得大家一笑,“哎哟,比赛用色还敢如此大胆的,当真是不多见。”
“这么俏丽的颜色,必定得是个小姑娘。”中年女评委道。
旁边男评委道:“这么大胆的用色,倒更像个男孩儿。”
“笔触细腻,得是个女孩儿。”
两人看着看着,笑争了起来。
“急什么,管他男孩儿女孩儿,反正画是好的。”
主评委正说着,只见一个年轻的评委,又拿出一幅同样用色鲜明的画。
“我看啊,这才得是个小子。”
“虽然意思差了点儿,但比那些清汤挂面的要好。”
……
评议很快出了结果。
天冷风寒。
提前交卷的萧苒苒,已经回了画室。
小跟班打开青专赛公示系统,看了片刻,连忙欣喜道:“恭喜,恭喜,苒苒姐,你进半决赛了。”
真的进了!
萧苒苒眼睛一亮,忍不住升起几分笑容。
抱臂漫不经心地瞥了几个小跟班一眼,“这不是应该的吗,可惜了,下一轮看不到那个陆嫱了。”
“没关系的,苒苒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通过第一轮半决赛的。”当头的跟班小心安慰道。
半决赛分两轮,但前十名,将直接参加第二轮。
最后一轮复赛,陆嫱得分颇高,一举冲进了前十,萧苒苒的确没有机会遇到心心念念的人儿了。
意识到话风不对,萧苒苒忍不住欣喜的嘴角一沉,“你什么意思?”
见萧苒苒脸色不虞,小跟班连忙改口,“哦哦,不对不对,你看我这张嘴,
苒苒姐,凭你的实力,两轮半决赛根本不成问题,那个陆嫱拿到第十又如何,到时候一定也会败在你的脚下。”
“第十?!她怎么可能第十?”
听到这个消息,萧苒苒不可置信地夺过小跟班的手机。
仔细一看,果然在前十的金榜上,看到了陆嫱的名字。
然后一路往下,再往下,终于在最后一个,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怎么可能,我明明,”她话音一顿,只道:“我明明是按照主评委的喜好画的。”
说着,她目光四处搜寻,连忙将王老先生随手搁在桌上的画揉成团,丢进垃圾桶。
名家随笔,门口一个不起眼的小跟班眸子一闪,连忙道:“苒苒姐,垃圾桶都满了,我拿出去倒了吧。”
萧苒苒不耐烦的摆手。
另一边。
广场里,熙攘嘈杂,人声鼎沸。
陆嫱等人也看到了成绩。
“哈哈哈,第四十七,裴哥,我进半决赛了。”阿淮尤其兴奋,“薇姐,你是我永远的神。”
他第二轮发挥有些失误,不大胆一点,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思来想去,索性学了班上最靠谱的风格,挥毫泼墨。
交卷时,看着连片的清汤寡水,他一度以为自己偏题了。
没想到,竟拿了个高分,原地逆袭,踩上了半决赛的尾巴。
而陆嫱则从原本的第十七,一举跃到了第十,泛金的名字格外耀眼。
晋级本在预料之中,但看到如此好的成绩,离儿时梦想如此近的距离,她也被兴奋的情绪感染到了。
冬日暖阳和煦,心底久违的仿佛燃起一簇火苗,怦然化作满心雀跃,升上眼角眉梢,变成明媚的笑意。
她灿烂的笑容,滢白的脸颊酒窝浅浅,仿佛盛着世界上所有的美好,裴书言不觉也看得笑了。
“阿淮,薇薇,恭喜——!”
他给两人一人一束满天星,换来两个简单的拥抱。
欢喜氛围与热闹的广场融为一体,却又格外显眼。
陆嫱看着花,笑道:“裴书言,多谢你,我半决赛的奖品,都给你。”
进半决赛,也就是四十八强,已经可以拿到一份不错的奖品。
昨晚还没进,不好说这话,这会儿,她终于可以坦然的告诉他了。
因为她,导致他被迫放弃比赛,这点补偿,是应该的。
作为靠破晓春露发家致富的小富婆,也不差这点奖品,反正她要的,始终只有AS。
听到她这话,裴书言笑容一僵,“不用这样的,薇薇。”
“要的要的,我打包寄给你。”她坚持的说着。
裴书言刚要再说什么,便见楚荔抱着一大束向日葵走来,笑容灿烂,“小蔷薇,恭喜——!”
陆嫱连忙跑了过去,见她额头上的邦迪,担忧道:“荔姐,你额头怎么了?”
“嗨,剧组实习,磕磕碰碰的,小事。”
楚荔浑不在乎的说着,将花推给她,贴近她耳边道:“一位戴眼镜儿的助理让我转交给你的。”
戴眼镜的助理?
赵融?
陆嫱疑惑的看着她。
只见后者笑盈盈点头。
真的是他?
她有些不确定,抬眸四处看了看,也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只见花束里侧别着一张卡片。
字如其人,标准瘦金体,笔锋凌厉飘逸。
——蔷薇小鹿,岁岁常欢愉。
她还以为霍总会写英文,没想到汉字也写得如此好看。
给他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天色渐晚,凛冽北风带起细碎的雪粒子。
漾泉酒店,格式单调,顶楼暗灰的落地窗玻璃映着颀长身躯。
视频会议结束,霍砚青取下耳机,看到未接电话,眉峰一凝。
想要回拨过去,不由又想起下午看到的那一幕。
于鼎沸人群中,热烈欢喜的拥抱。
似乎,那才是她十九岁该有的世界,无忧无虑,纯粹热情,明媚如朝阳。
冰紫玉镯在手心透出些冷意,他重重捏了捏眉心,凝眸注视着墙上那幅旷野落日。
那洒脱飞扬的画风,仿佛一个完全卸去伪装的灵魂。
轻灵笔触,如一阵来自旷野、带着夏日余晖的暖风,吹得人心中轻快明亮。
灯光映照,在旷野落日旁,还挂着一幅画。
一副有些幼稚的画。
棕褐色的斑点小鹿头欢快奔跑在山丘,鹿角开满了紫粉色蔷薇。
蔷薇小鹿。
人如其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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