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这边的地动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北阴大殿前的装饰物散落在地上。
鬼差们全部衣衫不整地坐在大殿前。
周围的过阴人居住的房屋已经倒塌,一片狼藉。
北阴大帝狼狈地坐在大殿前的台阶上满面愁容的看着眼前惨不忍睹的冥界,然后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喊。
黑白无常拉着小手悄悄退出了大殿。
一个不小心被跌落的小摆件绊倒,头磕在柱子上起了一个大包,来不及说痛就赶紧爬了出去。
九介抽抽搭搭地哭个不停,竟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来时的目的,久久没有动身。
直到身后想起了清脆的敲着瓦罐的声音,她才缓缓转过头去。
只见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妇人在有节奏的敲击着桌上的碗筷,那声音有条不紊,温柔有力。
九介慢慢平静了下来,随着声音的引领来到了妇人的身边。
耳边同时出现了水滴滴答滴答的声音。
瞟了一眼只见一个类似滴灌装置的仪器矗立在旁边,是两个连接在一起的盆状器皿,里面盛满了水,上面的水循着盆底一滴一滴有条不紊的滴落在下,下面的盆里,却没有激起任何涟漪,悄无声息便融入了其中。
下面拍盆中的水却不知流往了何处......
看着九介一次又一次的哭泣,浮生再也忍受不了了,他不顾过阴人的阻拦毅然决然地想要飞渡过忘川河,去往那个有九介的彼岸。
可是他显然低估了轮回往生系统对于异形生物的过滤机制,他才纵身飞起却被犹如黑洞般幽深的忘川河吸了进去。
此时的忘川河已经不是刚才那般清秀碧绿,一脚踩下去像是踏进了沼泽地一般。
若是寻常异族便会直接被吞噬殆尽。
可偏偏浮生乃是气体幻化而成,属同根之源,于是在这里他所有的魔法都是没有用武之地的。
他只能一步一步地艰难地在泥沼中跋涉,向着彼岸蹚过去。
眼前的这个妇人面蒙灰色头罩包住整个脸颊,只露出一双微微发蓝的漂亮的眼睛,眼睛下方有一颗明显的泪痣。
九介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漂亮的眼睛。
眼睛明亮有神,深不见底,她的眼睛里有一丝妩媚一丝压迫一丝柔情一丝坚忍。
九介看不透她的眼神,可她的眼睛却好像看透了九介的一生,给九介一种压迫感。
同时她的眼睛又有一脉柔情,让九介忍不住想把她自己的心事诉说给她听。
九介走下桥,坐在了椅子上。
“我想念我的师傅。我的家乡。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回过家乡了。我想念它们……那是我和我师傅的家。我离开那里这么久……居然一次都没有回去过,我真是不孝……婆婆,你在这边有没有见过我师傅……他……他走得时候怎么样?”
九介鼓足了勇气问出了这句话。
她不能想象年迈的师父是怎样一个人走过这漫长的黄泉路的。
他在奈何桥上独自看着抱着他的尸骸痛哭的不能自已的时候是有多么的绝望。
“小姑娘,不要难过,你师傅已经进入来世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九介瞬间泪水占满了眼眶,委屈地哭着问道:
“他真的丢下我了吗?”
“只要你心中有,他便一直在。”
“九介。”浮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九介转头看见浮生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自己对浮生是那么的依赖,从师傅离开后,她习惯所有的事情亲力亲为,从不曾依靠任何人。
而现在,在她这么脆弱的时候有浮生的肩膀可以依靠,她真的很满足了。
她起身紧紧地抱住了浮生嚎啕大哭。
待九介情绪慢慢地稳定一点之后。
孟婆将壶中的茶倒入两个茶杯中,推到了他俩面前。
“婆婆……这,就是孟婆汤吗?”
九介看着杯中的液体小心翼翼地问道。
“黄泉尽头孟婆掩,今生泪无忘今生。传说中的孟婆汤不过是生魂在活着的时候留下的泪而已。小姑娘你的泪还没落完,是没有孟婆汤的哟!”
婆婆笑眯眯地看向九介,将茶水推到了她的眼前。
九介浮生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一路来没有任何破绽,却在这个看似温柔的妇人面前一眼识破了。
天空中飘起了细雨,淫雨霏霏让冥界平添了一丝温柔。
“今天是七夕,银河又该亮起来了。相爱不想见,相思不相受守。牛郎织女这一生都在遗憾中活着相爱……”
孟婆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伸手去接落下来的雨。
“每年七夕,银河正下方就会下雨,传说中这场雨是他们的眼泪所化。或许对他们来说,死后为鬼也是一种解脱,化为一缕魂魄,一起走鬼门关,一起入轮回......”
孟婆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给他们说着,说着她闭上眼睛接受着雨滴的滋润。
她就像是一个始终游走在抑郁与清醒边缘的人。
时而通透温柔,时而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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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蒙细雨像一根根冰凉的丝线一般滑过他们的面颊,丝丝凉意沁人心脾。
九介张开口接了几滴雨滴,砸吧着嘴尝了一下,没什么味道。
“不是说眼泪是咸的,相思泪是苦的,但为什么我没尝出味道?”
“那只不过是人世间用来形容感情的,眼泪何来甜苦一说!我收集了世间所有人的眼泪,最终不过就是一碗水而已,与平常的水不同的是,眼泪里面有人一生的悲欢离合的感情。世间最刻骨铭心的爱情不是爱的混混烈烈,而是爱的卑微。即使将自己弄得如此卑微,却依然深爱着。牛郎织女一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一个是神一个是人......”
孟婆的话让浮生心下越发不能平静。
一直以来经历的一切都使他恐惧,他从来没想过别的,他以为只要他们是相爱的并且愿意在一起,那么这一世他就可以守护着她,他不奢求来世,只求今生。
可现在周围的一切都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九介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身份又会带给她怎样的责任与义务?
浮生心下沉重,眉头越发紧促不由得将他搂着九介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孟婆摘下来她的面罩,肆意的享受着雨水的轻抚。
孟婆虽不算倾国倾城,也会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颜。
她的五官大气标准,浓眉大眼,端庄秀美,透露出刚毅倔强,脸上摇曳生姿的红色彼岸花纹在如凝脂般的脸上像是融入了她的骨血一般,在黑色面罩的衬托下更加栩栩如生......
“鬼市三更鬼门开……无常索命进来生……”
往生铃的声音传来了。
在冥界每一个角落都可以听见往生铃的歌谣。
三人远远看见冥界之中各处鬼火游荡。
鬼差匆忙地来回不停像是寻找着什么东西。
孟婆重新戴上了面罩,慢条斯理地说道:
“他们是在找你们,刚才你在桥上的时候发生了太多的变故,冥府那边估计已经乱了套了。”
想来估计是刚才奈河桥上的异动让冥界产生了什么变化,冥界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存在。
为了不给孟婆带来麻烦,二人便告辞后随着阴差前往了北阴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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