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玛姬缓缓睁开眼睛,由于眼睛一时适应不了光芒她用手遮挡着在眼前。
待看清周围的一切后,她紧盯着那个蜷缩在地上的身影,曾经多么俊美骄傲的翩翩少年郎啊,怎会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至今仍记得那天母亲临死前含泪将自已诅咒的时候,他绝望地跑向她的场景,已然过去了这么多年可是在她脑海中竟恍若昨日……
她眼角滑落了一滴泪,俯身在了他身上倾听着他似有若无的心跳声,轻声唤道:
“龙轩,我回来了......我知道你累了……但是你不要睡着好吗......你等了这么多年,都不想看我一眼吗?”
“龙轩......”她轻声唤着。
龙翼神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泽尔……泽尔……是你吗?”
“是我……”
他慢慢抬起虚弱的手想要触碰自已的爱人,可是手却无力地垂了下去。泽玛姬连忙抓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已的脸上,两人相顾无言,只是一个劲儿地落泪。
她缓缓地起身向后面走去,龙翼神随着她的手升起慢慢地站了起来,她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地旋转着向上飞去。到了洞顶,泽玛姬飞到洞外,牵着他的手想要将他带出去,可是他的手却突然后缩了一下,泽玛姬立马伸手抓住了他的手,他看着泽玛姬的眼睛,慢慢地不再退缩了。
他们真的已经错过太多了。
终于,洞口遮挡的瑶姑草主动让开了路。
龙翼神的身体突然间变得模糊不清,毛发也开始脱落,竟然变成了一个翩翩公子的模样。
两人犹如初遇恋人一般捧着对方的脸鼻尖碰着鼻尖,依恋不舍……
伴随着空中消散的点点萤火,一声龙啸声中龙翼神身上突然金光闪现,他化作一条金龙冲出洞口直奔云霄而去。
泽玛姬看着他再一次长啸九天,露出了释怀的笑容。
“无劫!无劫!”
亦落惊恐地发现无劫的魂魄正在慢慢地脱离肉身。
泽玛姬听闻,擦干了眼泪然后踩着轻柔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到了亦落身边,从心口处召唤出五彩石,想要借用五彩石的力量封住无劫的魂魄。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二人身上竟然有彼岸花的诅咒存在。
一边施法一边轻声说道:
“传闻彼岸花原是女娲娘娘的坐骑神祇朱雀氏所豢养的上古精灵,当年绝地天通、人神分离之际,朱雀深感人间悲欢离合,宿世累怨,便自愿留在人间并发下大愿:愿化作五彩凤凰,每五百年,背负积累人世间的所有苦痛和恩怨情仇,投身于熊熊烈火中自焚,以生命和美丽的终结换取人世间的祥和与幸福。为了这个愿望,她自愿放弃了自已的一切,可是一旦结缘,又岂是她一个人可以轻易决定的事情。彼岸花原本只有白色的一种,可是她等了五百年,五百年,又一个五百年……始终不见朱雀氏归来,年年复年年,她便由爱生恨,仿照朱雀的五种形态,分裂出了黄、红、紫、蓝色四种形态,分别预示贪、嗔、痴、恨之心。并为了迫使朱雀放弃对人间的责任回到自已身边,她对朱雀在人间的分身五彩凤凰种下诅咒:一旦相爱,注定分离。”
一遍一遍地输送灵力后,她轻轻地摇摇头,表示自已无能为力。
亦落听不懂她的话,但是“一旦相爱,注定分离”却在她的脑海里炸开,她顿时泪如雨下。
泽玛姬继续做法,将众人瞬间便被传送回了鲛人族。
此时已是夜里。
“泽玛姬回来了!泽玛姬回来了!”部落中传来一声声的呼告。不多时老弱病残便拖着孱弱的身躯聚集了起来。
看着如今鲛人族的近况,泽玛姬再次落下泪来。
她流着泪不发一言,再次从心口召唤出五彩石,使用自已全部的最后残存的灵力使得族人们恢复了健康的身体。
他们终于可以再次在下水,在大海里自由自在地游泳了!
面对众人留下的请求,她也只是淡淡摇摇头,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她起身拉过月奴的手,将五彩石送进了她手里,并用只有她们两人听见的声音说了声:
“谢谢”。
月奴不解,想要问些什么,却见她已经抽身离开了。
只见她朝着不远处的池塘走去,每走一步,脚下便盛开了一朵绿色的睡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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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跟着她直到了池塘边,在她的脚落在水面的瞬间,一朵泛着莹绿色光的睡莲绽放开来,美丽极了,众人皆沉迷其中,虽从未见过神族,可是这般温柔娇媚的女子,果然不是人间之物啊,神女之姿,至此可窥见一二。
慢慢地,她越走越深。
水面渐渐没过她的脚踝、膝盖、腰肢,她一个翻涌便消失在水里不见了。
“快!快救人!”月奴着急的呼喊着。红黑女一把拉住了她。
“她是鲛人,淹不死。”
突然,远处的海域中传来浪花拍打的声音,龙翼神游向了泽玛姬。
在一片盛开荷花旁,一身浅绿色幻彩服饰的新娘缓缓游出水面,眼波流转,柔若无骨一般依靠在恋人的怀里。
众人纷纷动容,这对历经磨难的爱人终于相拥相守在了一起。
正在所有人都为他们感到高兴之际,他们周身散发出点点莹绿色的光芒。他们像是一幅固定在那里的画一般一动不动了。二人的身子也随着升起的光芒逐渐变得虚幻起来,直至消失不见。
至此,人世间的最后一位神明陨落。
鲛人族的族人随即痛哭,跪拜一地。
月奴不解得转身向红黑女问道:
“诅咒不是已经破除了吗?为什么泽玛姬还是会死?”
红黑女解释道:
“她和龙翼神把自已作为了祭品,献给了整片云梦泽。从此,鲛人一族将可永久居住于这片水域。”
月女心中咯噔一下。她有些怀疑地慢慢问出了自已的猜想:
“那大祭司呢?”
红黑女转头看着毫不知情的月奴。
她此刻在为泽玛姬和龙翼神的凄美爱情所感动,也在为无劫的伤势所担忧,可殊不知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在为下一次的五彩石献祭做准备。是的,她将代替泽玛姬成为新的五彩石献祭者!
五彩石的献祭者必须是灵魂纯洁、意念强烈的肉体生魂,对于违背诅咒的泽玛姬而言肉体已经不复存在,她不足以成为献祭者,灵魂只是因为违背诅咒被束缚在了五彩石上,所以只要另一个献祭者到来,泽玛姬的灵魂便会摆脱诅咒重新进入轮回。
如今泽玛姬的灵魂得以超脱并与龙翼神死在一起,并非诅咒破除,而是转嫁。这也是海神瑶姬为什么选择了月奴的原因。
红黑女抬手轻轻地抚摸着月奴的头发,心里默默想到:
“或许一切早有预示,这也是瑶姬作为一个母亲为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
“圣女?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当初我爹爹要走的时候就是这么看着我的……”
月奴眼泪一下涌上眼眶,委屈地说道。
红黑女含泪转身,眺望着刚刚被神灵滋养的云梦泽。
这个傻姑娘什么也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已是她的姐姐,不知道爹爹为什么离她而去,不知道她一直是南宫亦落的替身,更不知道她注定替死的命运……
“爹爹……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她极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可眼泪还是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月奴在后面轻轻拽拽她的衣角,啜泣着问道:
“圣女……大祭司怎么办……”
红黑女遮掩着擦干了眼泪,看了一眼倒在亦落怀里的无劫。
“巫族与神族相辅相成,作为神的使者,巫族有一个禁令,绝对不可以背叛神明。这是我们存在的基础。彼岸花的诅咒注定无劫身死,而被神明所杀的他,灵魂也将永远困在魍魉栈道,经历无休无止、漫无目地的彷徨。”
“他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为了护着小姐而已!”
月奴不可置信地哭喊道。
“在他成为巫师的那一刻,在他宣告誓言的那一刻,他便不止是凡人岳岳,他更是神的侍从、凡人的希冀,他不可能只为一人而活......是他先背叛了自已的信仰。”
“怎么才能救他?”不知何时,亦落悄声站在了二人身后开口问道。
红黑女心里一惊。
“......没有办法......”
“魍魉栈道在哪里?”
亦落紧逼。
红黑女看着她哭红的眼睛,沉默了下来。魍魉栈道乃是无边无际的荒漠,是所有背叛了自已信仰和神灵的人的流放之地。失去心灵居所的人们往往都会滞留在那里,独自一人在荒漠中流浪,在无边无际的荒漠中经历漫长的寻找,直至找到心灵的居所,流放才会结束。
入魍魉栈道者,即使是神佛,也无能为力。
“我不知道.......”她并不想让亦落再一次冒险了。
“扑通!”一声,亦落跪了下去,啜泣着央求道:
“圣女......我求求你告诉我......无劫,无劫,我不能没有他......我想起来,我全都想起来了。他......他是岳岳........他就是那个小男孩,他就是我梦中一直出现的那个小男孩啊......呜呜呜......”
红黑女震惊。父亲的封印即使是她也无法破解,想来是龙翼神刚刚陨落时的神力破除了云梦泽周围所有对抗性的能量。
红黑女轻叹一口气,将人扶了起来。
“我之前就说过,你会为你的选择承担责任和付出代价。那么现在,我同样问你,你还敢吗?”
亦落抬头对上红黑女的眼睛,没有言语。
红黑女继续说道:
“这次是无劫,下次或许是我、你父王,再或者......”红黑女转头看向月奴,突然伸手指向了她。
“月奴。”
“小姐......呜呜呜......”看着红黑女一脸严肃地将死亡指向了自已,月奴被吓哭了躲在亦落身后。
之前是身前护着她的人,现在是身后需要她护的人。除了父王母后之外自已最亲近的两个人……
“为什么?”亦落含泪质问道。
红黑女不语。亦落继续问道:
“彼岸花的诅咒是针对朱雀在人间的化身,泽玛姬为什么会对我们说‘一旦相爱,注定分离’?”
红黑女微微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向上指了指说道:
“或许,你该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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