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将军府,药阁。
神医谷谷主段无心把一根根细长的银针扎入暮泽的百会、神门、安眠、三阴交、照海、申脉穴……满是皱纹的手指轻轻捻着针尾,以此疏通经络,扶正祛邪。
扎完所有穴道,段无心抬起袖子,疲倦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粒儿,眼底忽然划过了一抹悲伤,“殿下……”
苍老的声音略显低哑,还带着穷途末路的决然与落寞。
“您知道的,池暝皇女不除,来日必成大患……她如今才二品,就能叱咤风云,若是让她继续成长下去,我们翻盘无望。”
苏胜年事已高,只要解决掉苏忆桃,来日苏皇驾崩,窝囊废皇太女苏碎月登基,就是他们反击最好时机。
暮泽沉默片刻,抬头打量着这位年迈的老人,“敢问前辈是何人……”
“前辈之称,小可不敢当。我不过是一个侥幸活下来的旧人,无名无姓,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国不将国,哪有什么殿下,如今的我……可当不起前辈一声殿下。”暮泽垂下眼眸,凄凉一笑,只不过这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暗红的眼底,忧伤无法掩藏。
“公子。”
段无心拿起毛笔,沾着墨,写了张药方子。
“她认出我了。”又过片刻,暮泽终于呼出一口浊气,侧着头,淡淡地说。
69書吧
手里吸满墨水的狼毫笔瞬间折断,在薄若蝉翼的宣纸上晕染开一大片墨痕。段无心神情骤变,回过头,同样看着暮泽,满是沧桑的眼睛里,不仅有震惊,还有疑惑。
他狠狠摁着手里的断笔,根根青筋骤然暴起,用犀利的眼神看着暮泽,“您说什么?她怎么可能认出来?”
暮泽摇摇头,有些颓废。这个问题,他也曾想过无数次,可就是没有找到合理的答案。“我不知道,但她认出来了。”
段无心恨不得把脸皱成粽子,“或许…她诈您的?”
暮泽顶着满头闪亮的银针,用清澈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老者,“不!”
“那天,她连名带姓,清清楚楚地叫了我的名字……”
听着他的描述,段无心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事情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若苏忆桃一早就识破了暮泽的身份,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将军府知道殿下身份的,不多,徐将军、罗睺、小希、沉星还有我…”
“可是——将军是在苏忆桃一反常态把您带回寝殿,百般宠爱之后才猜到您的身份的,至于真正确认身份,还是在苏忆桃不惜为您触怒陛下之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忽然意识到什么。
既然时间对不上,那么问题一定不是出在前朝这边。
脸色阴沉的段无心一边按照特定顺序拔出银针,一边问道,“……她是什么态度?”
“我看不懂——她让沉星教我读书。”
“啊?”
然而,不等段无心理清思路,便被门外激烈的打斗声打断了。紧锁的房门外,不仅有兵刃相撞的闷响低吟,还有东西被砸碎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心里绷着一根弦的暮泽哪里还坐得住?果断起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原本摆满兰花盆栽的清雅院落,此刻却满地狼藉。罗裙翩翩的苏忆桃正在与一身戎装的徐镜交手,两人打得不可开交,难分伯仲。
暮泽心中一惊,误以为她们谈崩了,“妻主!”
“别打了!”
别看苏忆桃只有区区二品,但她面对大燕战神时,却丝毫不落下风。
仙道三万年,可不是白活的。
烟袖横扫,带起一阵微风,苏忆桃侧掌为刀,虚晃一招,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砍在徐镜肩头。
可惜在内力方面,苏忆桃始终被徐镜压了一头,不然也。
不能说平分秋色,只算是互相压制,胜负难分。
小院毕竟不是演武场,四面摆着不少杂物,打起来多少有些束手束脚,谁也施展不开。
“哐哐!”又有两盆兰花遭遇人祸,瓷盆碎裂,驾鹤西去。粘稠的黑土混着瓷片,还有几株被砸烂的花草。
暮泽提着衣摆,跑下台阶,横在两人中间,以一已之力强行终止这场比试。
“别打了……”
值得一提的是,此刻的暮泽双臂展开,挡在苏忆桃面前,面对着徐镜。
他的态度已然明了。
纤长的羽睫上下眨动,暗示徐镜不要再打了。
苏忆桃看破不说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暮泽的背影,小狐狸还算有点长进。
无论暮泽此举的目的究竟是保护谁,至少这次,他选择站在苏忆桃这边。
小狐狸很聪明,并没有因为徐镜是前朝旧人,就不管不顾地加入她们。
啧~还算乖~
两人兀自收手。
绯红的唇瓣勾起一抹浅笑,苏忆桃挑衅般地挑了挑眉。
他转身搂住苏忆桃的腰,声音微颤,“妻主,不要生气,别打了……”
她笑着扶上少年的腰,指尖轻挠,阴阳怪气地开口:“不打了不打了——本宫可打不过徐将军。”
一身阴鸷如云烟而散,她温柔地戳了戳暮泽的额头。
她与徐镜交手,本就不是因为政见上的分歧,更何况暮泽都亲自下场劝架了,自然也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
苏忆桃挑起这场比试,一来是想看看这两日修炼的成果如何,二来借力打力,看能否一举突破,只不过让她失望了。
同时,徐镜之所以接受切磋,也是想借此试探她的底细。
短短几十招,徐镜打得心惊胆战。
难怪各方势力派去那么多刺客都伤不到她分毫,苏忆桃的武功竟达到如此境界——同品无敌,出神入化!
不知道为什么,徐镜甚至有一种错觉,她仿佛不是在跟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打架,而是在跟一位身处武道巅峰的绝代强者交手。
纵然她的招式千变万化,可苏忆桃每次都能精准预判,化被动为主动,以四两拨千斤,扭转局势。
暮泽可不知道她们各自的算计,又见苏忆桃浑身上下戾气翻涌,误以为她生气了,心里更加没底儿。
武道交锋,难免会有罡风外泄,也就是所谓的戾气。如今的苏忆桃可是从万千修士的围剿中杀出来的,手上沾着万族血液,她的戾气又怎会不重?
真是一个……美好的误会。
暮泽微微颔首,吻住女子柔软的丹唇。
燕国民风保守,男子行走在外,极其在意名节。
特别是已婚男儿,走在外面,都不敢随便乱看,否则就是对妻主不忠,是要被妻主冷落厌弃的。
暮泽当众吻她,必然是铆足了勇气。
就连徐镜这个旁观者也愣了半晌,看着她们相拥相吻,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说什么,却又无力地闭上嘴巴,滚烫的脸颊泛着薄红,她尴尬地别过头。
两唇分开,苏忆桃回味无穷地舔了舔湿润的嘴唇,心情甚悦,将暮泽打横抱起,朝着门外走去。
“徐将军,告辞!”
暮泽亲完才知道害臊,这可是在徐镜府里!
他羞得满脸涨红,把脸埋在苏忆桃带着馨香的颈窝处。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高挺俊逸的鼻尖抵住她的锁骨,如同鹅毛拂过,在苏忆桃心间撩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鼻尖萦绕着沁人心脾的桃香,暮泽却没有因此放松,反而更加纠结无措。
段无心捏着一张皱巴巴的药方子,走到徐镜身旁。
“将军!苏忆桃识破了殿下的身份了,殿下被她囚在身边,只怕会有危险。”
“我知道。”被戾气熏红的丹凤眼轻轻上挑,眼尾下方点缀着一颗甚是好看的泪痣,微微眯着的眸子写满凝重。
“她……”
“危险倒不至于,暮泽在她身边,我反而是放心了。”
“取消一切针对苏忆桃的行动,无论是打压还是刺杀,即刻终止。”徐镜还算冷静,侧眸瞥了眼墨迹未干的药方子,“差人把方子送过去。”
徐镜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考虑事情远远比段无心这个江湖大夫要周到得多。
上午买的两坛梨花白已然英勇就义——没过多久,放在路边的酒坛就被行人打碎了一只。几刻钟后,一个嗜酒的乞丐偷偷摸摸跑过去喝酒,最后醉得一塌糊涂。天色渐暗,归元楼掌柜张赫从这条街走过,不小心撞到正在发酒疯的乞丐。失神间,张赫被奔驰而来的马车撞飞数丈,落地时,好巧不巧砸在碎瓷片上,浑身浴血,当场死亡。
杀人的最高境界莫过于——人死意外!
往后几日,苏忆桃与暮泽都在空月书斋落脚,并未急着回宫。
……
戏已开场,何时收网?
八日过后,苏忆桃将证据悉数呈报陛下。此后,龙颜大怒,判笔一挥,诛杀逆贼无数,遣返使臣,肃清金陵,还来朗朗乾坤!
苏忆桃在宫外潇洒了这么多天,此刻重新回到清寂的皇宫,着实有些不自在。
平仲树上,有桃花美人一尊,玉酿琼浆两坛,白玉酒盏若干。
苏忆桃枕着手臂,躺在树枝上,红裳肆意,在漫天晚霞的陪衬下,随风起舞。无论是点缀着珍珠的石榴裙摆,还是撒着金叶的茶白绶带,以及那系着发带的三千青丝都自然地从空中垂落,宛若银河倒悬,落下九天,倾尽天地笔墨,作一幅绝美画卷。
芳春平仲绿,清夜子规啼。坠兔收光,美人酌酒。只见酡颜一笑夭桃绽,谪仙醉看人世间。
苏忆桃本性如此,行事不拘于俗,既是洒脱,亦是孤寂,毕竟高处不胜寒。
绶安宫众人早已见怪不怪。
月明星稀,满脸疲倦的暮泽撑着案角站起来,揉了揉酸涩的手腕,终于将今日的功课做完了。
苏忆桃酒量不好,酒品也差,却偏偏嗜酒如命,没事儿就喜欢小酌两杯。喝了就醉,醉了就疯,疯了就睡。
紫瞳推演太过霸道,只需一眼,她便能捋清交织缠乱的因果,看破万千生灵的命格,时不时头疼也很正常。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忆桃喝高了,想翻身,却从树上摔下来。
她提着酒,打着醉拳,磕磕绊绊朝着寝宫走,又趁暮泽不备,从后面一把搂住他。
“小狐狸,抓到你啦……”
她不顾暮泽的反抗,将人横抱而起,放在铺着锦被的床榻上。
一身难闻的酒臭掩去桃香,暮泽难受地皱了皱眉头,他最厌恶的,就是这些奢靡的烈酒浓香。
难闻!
暮泽被她推倒在床,原本没什么,可苏忆桃一身酒气,这才让他的脸色黑了几分。
“阿泽~”
女子暗沉沙哑的声音袅袅响起,令少年红了耳尖。
“妻主…你醉了。”
苏忆桃撅着嘴巴,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没醉,我——千杯不醉!”
当初师尊养她的时候,从来不浇水,天天用酒灌。
当年她喝过的酒,可不止千杯。
她用滚烫的指腹轻轻搓着少年熟透的耳珠,一点点把他压在身下。
“阿泽……耳朵,软~”
苏忆桃越发想让这小狐狸血脉返祖,这样就可以……
青葱细指,挑谁衣衫?慵懒的桃花眼噙着迷离的笑意,红唇开合间,带着点儿鼻音,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分明只是两个很平常的字,却被她叫得极尽缠绵。
“阿泽~阿~泽~”
窗外浓云遮月,何人醉酒?何人心慌?
灭族之仇,始终是他们之前难以跨越的鸿沟天堑。
暮泽迈不过这道槛儿,也无法正视这段荒唐的感情。
他咬着嘴唇,按住苏忆桃的手,苦苦哀求,“妻主……你喝醉了!”
苏忆桃没理会,兀自解着他身上的衣物。
仅此而已,少年便熬红了眼眶,眸中蓄满泪水。
殷红的唇瓣不断哆嗦,暮泽想把泪水憋回去,可泛红的狐狸眼早已红肿不堪,不受控制,“呜…别……”
他推了推苏忆桃,却被压得更紧了。
“妻主…不要,你说过不碰我的……”
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上,是前所未有的慌乱,还夹杂着几分恼羞成怒的红。
媚眼半合,含羞带怯,让苏忆桃都忍不住对他犯罪。
狐族本就天生媚骨,又加上这段时日暮泽从她身上蹭了不少灵气,此时眸含春水,更是妩媚动人。
苏忆桃一但沾酒,便成了桃花酿,不仅醉了自已,亦能灌醉苍生。
她伸出手,就要去解暮泽的亵裤。
暮泽羽睫一颤,羞红的脸颊宛若熟透的樱桃,仿佛只要用手轻轻一捏,就能掐出汁儿来。
喝酒误事,酒精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眼前的事物早已模糊不清,就连眼前的腰带都变成了三四根,愣是半天没扯开。
“刺啦——”
晚夜寂静,风过无痕,布料破碎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暮泽的脸色也是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
他就不该信了这疯女人的鬼话!
鬼话连篇!言而无信!见色起意!酒后乱情!她早就不是曾经的夭夭了!
眼见撒娇没用,暮泽的眼神愈发阴鸷,身上也腾起一股浓郁的压抑很久的戾气,仿佛要将苏忆桃吞噬。
自从苏忆桃为他受了百之刑,暮泽就再也没有对她流露过这种极端的情绪。
然而这次,苏忆桃趁酒行凶,真的触及到了暮泽的逆鳞。
意识恍惚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苏碎月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清瘦的身躯陡然间爆发出超然的力量。
暮泽双手撑床,把身体往后挪了一点,身前腾出些许空间,膝盖弯曲,抬脚踹在苏忆桃胸口。
“别碰我!”
“砰——”
喝得烂醉的苏忆桃早已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狐狸放下全身警惕,更何况,在她心里,暮泽已经是她的“宠物”了,又哪里会提防这些?
她就这么被暮泽一脚给踹下去了!
苏忆桃在地上滚了半圈,脑袋直直撞上后边的案角,“嘭!”
“唔……”
见她一头撞在案角上,暮泽吓得肩膀一颤,双眼瞪圆,连忙撑着床坐起来,却又有些不知所措,不敢过去搀扶。
淡淡的血腥味在寝殿内蔓延开来,混合着冲天的酒气。
苏忆桃坐在那里,眼神呆滞,略显迟钝地抬手摸了摸后脑,黏糊糊的,侧眸一看,满手都是猩红的粘稠液体。
“嘶!”
事已至此,苏忆桃的酒也醒了七七八八,被酒水浸红的桃花眼此刻写满无奈,还有些许自责。
终究是不该碰酒——真是误事!
错本在她,这一撞乃是命中注定的因果报应,苏忆桃倒觉得没什么。
可她低眉反省的沉默,却把始作俑者吓得不轻。
他揪着衣衫的一角,蜷缩在床尾,瘦削的身体微微颤抖,心中懊悔不已。
那猩红的血迹,不断刺激着暮泽的神经,心脏更是怦怦乱跳,恨不得撞破他的胸膛。
方才情急之下,他把妻主踹下床了?
不仅如此,还让苏忆桃撞得头破血流?
一股寒意自脚底涌起,他用牙尖咬着下唇,强迫自已冷静下来。可尽管如此,他依旧不敢想象这件事情会造成什么后果。
暮泽知道,他放肆了。
此时的苏忆桃半垂着头,席地而坐,默默运功疗伤,看不清脸色。几缕凌乱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始终没有抬头看床榻上惶恐不安的少年。
眼底的惊慌从浅到深,顷刻间蔓延至全身,由衷的恐惧让他感觉到彻骨的寒冷,仿佛有一张无形的遮天蛛网将他束缚,越拼命挣扎,越会窒息难捱。
过了一会儿,红着眼眶的暮泽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床,由于太过着急,他甚至一脚踩空,摔在脚踏上。
他顾不上疼,手脚并用爬到苏忆桃面前,想要察看她的伤。
“妻主!你的伤?”
短短几个呼吸间,头上的伤口已然痊愈,苏忆桃当然不能让他看,“别过来!”
暮泽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怔愣在望着眼前面容阴冷的女子。
一泓秋水般的狐狸眼泛起涟漪,写满深不见底的悲凉,灼热而炽烈的光泽开始退散,最终归为一潭死水,不再有任何波澜。
仿佛是天穹之上逐渐暗淡的星光,妥协于命运的定数,无可奈何地走向陨亡。
暮泽扬起巴掌,狠狠抽在脸上,眼神决然。
“啪!”
原本就苍白无色的脸颊缓缓浮现出一道清晰的巴掌印儿,再加上暮泽并未怜惜自已,毫不收着力道,右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
眸中水雾朦胧,恍若西江明月,遗落俗世红尘,清冷矜贵,惹人怜惜。
苏忆桃面色一凝,猛然抬头,云鬟间珠钗轻颤,发出杂乱无章的脆响,就连看暮泽的眼神也变得凶戾暴虐。
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小狐狸竟敢擅自打伤自个儿?
“你干什么?!”
语气森寒的质问让暮泽浑身一抖,被她突如其来的冷漠吓得六神无主。
“妻主!我…”
暮泽慌忙调整姿态跪在她面前,使尽浑身力气用额头撞着地板,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我不是故意的,妻主,我真的…不是…我……”他无与伦比地解释着,鬓角被冷汗打湿。
一声轻笑自头顶传来,不知为何,暮泽竟从中听出了几分讥讽的意味。
直到这会儿,反应迟钝的暮泽才彻底明悟过来当初苏忆桃的话究是什么意思。
当身后不再空无一人,反而会顾虑重重,寸步难行。
只要暮泽与前朝旧人有所牵扯,就势必会落下把柄,行事说话自然有所顾虑。
初见之时,暮泽孑然一身,无所牵挂,倘若哪日不堪受屈,自戕便是,不过是草席一裹,孤魂野鬼,没有什么可怕的。
怎奈今非昔比,暮泽陆续与沉星、徐镜、段无心这些隐藏在苏氏朝堂蓄势待发的旧人有了联络,在苏忆桃身前侍奉伺候着,自当时刻谨言慎行。
一旦出错,自身陷入困境尚且不说,还会连累他们。
苏忆桃撑着血迹尚未干涸的案角站起身,又用干净的那只手将垂在胸前的发丝撩到身后,并且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上的血。
几番擦拭,指尖依旧残留着淡淡的红色。
暮泽整个身子都匍匐在地,不断磕头,并未注意到苏忆桃越来越黑的脸色。
“暮!泽!”
白釉双龙烛台里,烛火摇曳照红妆。
“暮泽啊,小狐狸真是——又不听话了~”
暮泽不敢抬头,像只鹌鹑般垂着脑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踢你……”
“妻主,我错了!”
看着他瞻前顾后的模样,苏忆桃更是心中泛痒,火气噌噌往上窜涨。
用两根手指掐住他的脸颊,食指弯曲垫住他的下巴,强迫暮泽抬头,与她对视。
“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已错在哪儿!”
暮泽闻言,破碎不堪的心彻底沉入谷底,眸光黯淡,“请妻主明示。”
苏忆桃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本宫早就说过,你是我的私有物,灵魂如此,肉体亦是。没有我的允许,你无权伤他分毫。”
“我这人嗜酒,酒后疯癫,是我薄你,踹便踹了,其实也没什么——”声音戛然而止,后话不必明说就已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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