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牛雄焦头烂额的时候，陈振东正庆幸自己损失不大。
山东抓住的那家门店正是他和他外甥自己开的。没想到第一次尝试线上销售，就被自己人化名逮了个正着。还好当时手上没什么货，只发了两件，又是首犯，只落了个严重警告并勒令以市场零售价回收。
至于他们两个个人的处罚也同样因为首犯，只进行了公开通告批评和罚款500。
牛雄的处罚公示也同时挂上公司内网。
陈振东一看，幸灾乐祸浮于言表，他料定牛雄也和自己一样参与了生意：“让你贪心，玩大了吧？你以为那三人组是做样子的啊？”
“舅，我估计牛雄会找你帮忙的。”外甥和他在一个小餐馆吃饭。
“找我有什么用？又不是我抓的！”他冷笑一声，话没说完，电话就来了。
“老大，这会你无论如何得帮帮我！这客户宰了我的心都有！”牛雄就差没哭了。
“他敢？法治社会，反了天了！”陈振东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配合着演呗，“都是签过协议的，装什么窦娥啊！你不用怕！”
“不是啊，陈总，你听我说。这个零售价回收和罚款客户都认了，是他自己不对，承认错误。但是，但是封人家网店半个月就有点过了吧？人家店铺卖的不止我们的货，而且挂牌价不等于指导价啊！”
“雄哥，那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包括并不限于对线上窜货和实质性低价交易行为，协同电商平台进行短时或长期封店处理等措施’。文字上钻不到空子啊！”
“那就是没办法咯？”
“我真没办法，兄弟！这处理权就不在我这，我都挨罚了，你也看到了！”陈振东憋着笑，尽可能放低落情绪。
“他妈的，当初开拓市场的时候老徐他们什么都答应，现在形势好了，就这也不让那也不行，过河拆桥！这是要逼得人家翻脸！”
“哎呀，牛经理啊！你也是老江湖了，哪个公司做大了不是这样？关键是你客户那出货太大了，一动就是一两百件，顶风作案，老徐面子也挂不住啊！”陈振东感觉到牛雄的语气变化，
“翻脸不翻脸呐，你也不用当真！看这个手法，他们肯定不是一回两回了，也不光对我们这样。百分之百惯犯，就是赌一个被抓的机率呗！他们总有自己的办法的。”
陈振东心想你们当我三岁小孩，我信了你个邪了！都是喊得凶！
“陈总，我可就这么一两个大客户，公司做得太绝，人家吃了这个哑巴亏可就真不做了。不光如此，恐怕还是到处坏事。你想想，他们能做这么大，渠道和影响力都不小的。这样一来，我也没饭吃了！”
这话就有了几分威胁的意思。陈振东眉头一皱，沉声道：“牛经理，做生意也要讲规矩！他们都是老生意人，你别跟我说他们都是靠强买强卖起家。
就算是，现在世道也变了。互联网时代，起来容易，下去也容易。离开谁地球都照样转！现在是要互相妥协抱团取暖！不要动不动就吓唬别人，没用的！不信你让他试试！
还有你自己，也不用这么丧气，我就不信上亿人口的大省，就只有这两个人能做好我们的产品！死了张屠夫，还吃不了带毛猪？笑话！”
“行啊，陈总！底气足！万一没饭吃，我可要找你化缘哦！那就让公司给我减点任务指标吧！”牛雄冷哼一声挂断电话。
陈振东看了眼手机，心想你小子挺拽啊！
当夜，公司的钉钉日志里，牛雄书面提出要求减任务，陈振东批示不同意，本想着做做样子给赵刚和徐国华看下面人有情绪了。谁知道牛雄没看懂他意思，马上就跳了起来，两人在钉钉日志的批示页面吵得昏天黑地。
牛雄猛然来了一句：“你来河南吃我的喝我的拿我的，现在有事就甩锅，想得美！”
此话一出，打了陈振东一个措手不及：“谁吃你喝你的...”
眼见两人弄得鸡飞狗跳，都互爆粗口了，其他人居然还是坚持不发声。
黄得宝一看这成何体统，赶紧批句话：这是网上工作场地，不是菜市场！陈总，注意你的身份！
陈振东幡然醒悟，赶紧闭嘴下线了。
在公司的权限设置里，能够看到所有业务人员日志的只有徐国华、赵刚、黄得宝、陈莉、新南原行政小文、张晓玲、高圆圆和两边的财务。后面六个人从来不发言，只是为了查看是否都写了和哪些订单需要对接。
徐赵二人偶尔指示，真正需要每一个都批阅的是黄得宝。七八十份日志，就算随便浏览，都要花上两个多小时，何况每天还要对部分人的工作点评和建议，以示重视，着实累人。于是，随着大伙敷衍他也开始跟着敷衍了。
徐国华和赵刚平时天天晚上盯着手机的，但今天居然同时玩失声，这也看得下去，几个意思啊？高管和基层业务员骂大街，你董事长和总经理屁都不放一个，好看吗？下面可还有一排女人旁观呢，你们以为消息不会传出去？搞什么飞机吗？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牛雄和陈振东吵架的事就已经传开了。眼看捂不住，徐国华才让黄得宝先去一趟河南了解清楚情况，再去上海开会。
牛雄见到黄得宝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如果不是黄得宝昨天紧急踩刹车，他准备把陈振东所有占的便宜、得的好处都掀出来。
尽管是市场部最早发现问题并导致了现在的结果，但牛雄对黄得宝既无好感也无恶意，恨不起来。因为这就是人家的工作。
“黄总，你们这政策也是够狠的。你知道人家损失多大吗？一天十几万的流水啊！”
“牛经理，还有这位王老板，咱们都不是刚刚参加工作的小青年了！你们已经跟陈振东陈总那边都吵翻天了，有用吗！”黄得宝坦然一笑，“二位，其实你们早就知道窜货一旦被抓住，意味着什么。别跟我说不知道啊，呵呵！吵来吵去无非就是为了尽快解封店铺吗？
说狠话也正常，相骂无好言，气头上谁都一样！将来是否合作那是将来的事。王老板您干这么多年，绝对不是我们公司这几个产品能够支撑的。那反过来，您别见怪，我们公司也不是一两个经销商就掐得死的。您说对不对？”
见他这么坦诚，王老板也就不再给臭脸，只是仍然居高临下站着说：“我每关一天就损失十几万怎么算？还要扣押金，太过分了吧？”
黄得宝笑笑，对方气焰低了，有台阶就不会成僵局：“王老板，您走电商不是一天两天，就我们坐这个把钟头，您这些员工都打了多少快递箱了？我打赌您肯定不止一个网上店铺。”
王老板一扭脸，旁边的员工还是不停地打单。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露馅了，不好意思地尬笑几声，终于坐了下来。
“行了，都是千年的狐狸，还玩什么聊斋？”黄得宝这下放松了。这说明陈振东和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对方就是在尽可能争取有利条件。
其实越是纷繁复杂的表象，本质越简单，其余的都是障眼法。
“那你黄总都专程来了，总要给你个面子。我认罚，把货原价买回来。”王老板知道自己理亏，真闹僵了没有任何好处。
“王老板，你又偷换概念——不是按原价，是按零售价买回来。”黄得宝知道他还不死心。
“黄总，你总不能逼死我，原价买都已经亏运费了，还零售价...”
“王老板，按协议还要扣你两万押金。你还别不服气！你自己签字的东西，到哪里打官司都是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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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王老板的脸色又阴沉下来。黄得宝盯了他一会，然后才继续说话：“已经发出来的公告是不可能收回的，否则以后公司的任何规定都会形同虚设，那就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原则和保障的企业。你还敢合作吗？不过...”他停顿了下来。
听到这里，牛雄才第一次认真地看过来，王老板也感到了希望。
“不过，你跟咱们公司合作好多年了，我们董事长也是念旧的人。这样吧，今年的任务计划提高10万，你们这个月先多打5万块钱的货，剩下5万的货6月份之前补齐，上半年内不再享受额外的促销政策。那2万块，再说吧。怎么样？”
说完黄得宝不再吭声，自顾地站起来抽烟，围着王老板的店里转圈，让他们两个自己商量。
其实这已经是能争取到的最后结果了，即便王老板卖出去按正常进货价回收，这个损失也是完全收得回的。
再说，就是先放着。你要配合，这事就算了；你要不配合，那处罚就还有效。不过回收这个事就不要再谈条件，斗争也是一个妥协的过程，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牛雄眼前一亮。他是公司最老的员工之一，非常清楚徐国华他们的风格。这样的处理方式是从未有过的，能同时照顾到双方的面子和保底利益，确实是高手。
他站起来握住黄得宝的手：“黄部长，感谢，多的不说了，我心里有数。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这样，既然牛哥愿意低个头，我再送你两个福利：第一、王老板按正常出厂价回收就行，不按零售价了，也不要再谈任何条件；
第二、你扣掉的工资我解决不了，但如果你超额完成任务，你的奖金我负责帮你要回来。怎么超额完成，看王老板了！至于店铺，还有几天也到时间解封了。”
王老板要是还听不懂就是傻子了。他就说了三个字“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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