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发现自已正飞行在空中,让人发颤的寒冷已经消失,一起消失的还有身体。
他变成了风,在天地间自由自在地翱翔。
云朵追随他的脚步,树叶植被因他的经过而躁动,他一刻不停地移动,轻抚沿途中的万物……
正当他飞的起劲时,脸上忽地传来一阵湿热感,让他从空中跌落。
王逸醒了过来。
他张开眼皮,虚起眼睛看向前方,发现前面蹲坐着个褐色身影。
是小赤狐,正盯着他。
“手脚没有软绵绵的感觉了。”王逸感受着自已的身体状况,待眼睛适应光线后坐了起来。
一旁的小赤狐这时站起身子,迈着灵活的四肢向着他走了过来。
小家伙走到他身前很近的位置,张开小嘴咬住他的衣角,向后拉了拉,随后向着通道位置走去,途中还回头叫了一声。
这明显的意图,王逸不可能看不出来。
“这小家伙是想我跟着他。”王逸在心中想道。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发现越拍越多,于是放弃。
“身体既然已经恢复力气,也可以离开这个洞窟了。”
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停留。
王逸趴在水潭边喝够水后,抱着榕树的根爬了下去。
小赤狐正在下方的空地等他。
一人一狐走了两刻钟,来到棵枇杷树旁。
一只毛色火红的狐狸安静地躺在树下,腰部被捕兽夹夹住。
它的脑袋边堆着一大堆蟋蟀,还有腐烂的水果。
王逸现在算是明白了,小赤狐为何抓蟋蟀和把他带到这里来。
他仔细打量起被夹住的狐狸。
对方没有呼吸,身体都已经发僵,看起来死了有段时间。
王逸有些无措地看着一旁来回绕圈的小赤狐,开口道:
“它已经死了。”
小赤狐像是明白了什么,停止绕圈,对着他发出呜咽声。
那声音像是在哀求,求他帮助被夹住的同伴。
王逸的心中泛起苦涩感。
他走到死去狐狸的旁边,蹲下身子用力掰开捕兽夹,小心翼翼地移开。
小赤狐见自已的母亲被“解救”出来,走上前去,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不断地舔舐,为其梳理毛发。
王逸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待死去狐狸的毛发重新焕发出火红色柔光后,小赤狐停了下来,走到一旁,两只前爪不停地刨着泥土。
王逸在枇杷树上折了一根木棍,也帮忙挖了起来。
被雨水渗透的泥土很松软,没多久就挖出个足以安葬的坑来。
小赤狐见王逸在挖坑就停了下来,鼻尖在母亲身旁嗅来嗅去,做着最后的告别。
告别完后,它用嘴咬住母亲的尾巴,向着土坑拖去。
王逸静静看着小赤狐,等他将死去的狐狸拖进坑中,开始埋土时,自已也跟着一起帮忙。
一人一狐向坑中埋着泥巴,很快就将土坑填满。
等过段时间要是有人从此经过,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曾被挖开。
王逸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看着趴在新坟上的小赤狐,轻声道:
“很抱歉,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么多。”
“我还有很多头疼的事要做,就先告辞了。”
小赤狐听到王逸的话,对着他埋了几下脑袋,像是磕头一样。
王逸摆了摆手,回道:
“不谢。”
虽然他遇到小赤狐的时间并不长,但在短短的相处后,已然将对方当成了一个人。
王逸最后看了一眼小赤狐,迈着坚定的步子,朝着泥土小道地势较低的方向走去。
这里有捕兽夹就说明离有人的地方不会很远,沿着山下走就能找到村子。
尽管周围的风景很美,他也无心欣赏。
等回到了城市,他还要为以后的生活奔波。
………………
山岚笼罩的谷地中,一位身形瘦弱的人,正行走在小道上。
旁边溪水流淌,发出潺潺水声。
王逸身子不断哆嗦,缩着脖子双手紧紧抱在一起。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是沿着小道前行。
周围都是大雾,能见度不到五十米。
这雾出现不过一会,突如其来且没有一点征兆,就像从泥土中冒出来的一样。
王逸倒也没觉得什么奇怪,山里面的气候本来就变化无常。
只要地上的路还在,就算是寒冷和大雾也阻挡不了他回到人类社会的决心。
王逸朝手心里哈了口热气来回揉搓,就在他打算将手重新抱在一起时,前方小道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他怔了一下,心中顿时欣喜起来。
“有人正朝着这边走来,而且不止一个。”
就在他小声念叨着时,前面的浓雾中陆续出现模糊人影。
他们互相聊着天,听口音像是西南那边的方言。
王逸这时心中激动,哪里还顾得其他,对着前方众人高喊道:
“老乡,这里离村子还有多远?出来爬山迷路了。”
前方众人在听到王逸的喊声后,纷纷静了下来,朝他慢慢走了过来。
等到了能看清对方样貌的时候,王逸发现这伙人有些不对劲。
打头那位头戴毡笠子,身穿一件鼓鼓囊囊的麻布衣,背一张大弓和箭壶,腰间系着搭膊挎了把短弯刀,脚上则穿着双兽皮长鞋。
颇有一番梁山泊好汉的样子。
其他几位穿着也都差不多。
王逸惴惴不安起来,在心中嘀咕道:
“不会遇到偷猎的人了吧。”
就是这身装扮倒不像偷猎者,更像是拍古装剧的演员。
自已或许闯进了某处拍摄场地?
就在王逸这样想着时,对方七人在离他十几米的位置停了下来,纷纷抽出腰间的弯刀。
铮铮金铁声霎时响起,白晃晃的刀刃闪烁着锋利寒芒,彻底打消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王逸冷汗直流,心中连呼:
“完了,完了……”
恰巧这时,其中一人突然用手指着他,神情激动地对同伴大声说道:
“我认得到他,他姓王,叫王逸。也是双桥村的人,就住在村头。”
众人听见那人的话后,紧绷着的身子有所放松。
可还没等他们将刀收回去,那人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众人惊掉下巴。
“我记得他去年因恶了李员外被打一顿,后来患上重病,去山中采药就再也没回来,村里人都说他死在山里面了。”
打头那人听到此话后睁大了眼睛,重新握紧了刀,骂道:
“你这撮鸟就不能一次将话讲完!”
又有其他人开口:“你怕不是看走眼了,这大白天的还能闯到鬼不成?”
那人继续说道:“怎么会看错,开始雾大看不清,现在可看的清清楚楚。”
王逸听着他们聊天,只觉得脑中迷迷糊糊。
开始指着他的那人似乎认得自已,就是口中尽是些胡言乱语。
自已何时得罪过一个叫李员外的人,还有双桥村是哪里,什么时候又被打过一顿……
他的脑袋有些懵,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王逸趁着这群家伙将注意放在刚刚讲话的那人身上,瞬间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跑向来时方向。
雾这么大,到时候往林子里一钻,他们未必能找到自已。
就在王逸如此想着,背后忽地泛起疼痛感,就仿佛有针正扎着皮肤。
与此同时,他的脑中浮现出一片纯白世界,一条犹如毛笔勾勒的黑色细线正朝他飞来。
在这片白色世界中,除了第三人称视角下的自已,就剩下那条线。
王逸明显感觉到那如同针刺的痛感就是这黑线引起,他没有犹豫,几乎是拼尽全身力气,向小道的侧面扑去。
他眼中的世界变得缓慢,就像开启了慢放的电影。
一根抖动着的羽箭,擦着他的侧肋缓缓飞过,箭尾还带有被蹭掉的麻布。
下一秒,世界恢复正常。
只听“嗖”的一声,一根箭有力地射入前方泥地中,箭尾还在不断震颤。
王逸因为躲开这一箭,失去重心,跌进小道旁边的溪水中,摔的不省人事。
远处,打头那人还保持着握弓姿势,脸上表情写满不可思议,像是见鬼一般。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抬起手向后面挥了一下:
“张二娃,你过去看看情况。”
被喊中的人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提着刀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正是刚刚认出王逸那人。
他朝小溪中看去,见王逸躺在溪水里,像是昏了过去。
“六当家,他已经昏过去了。”张二娃收起弯刀,朝打头那人高声喊道。
溪水中,王逸能听到流水声和谈话声,可是却移动不了四肢,他的头很疼,浑身发热。
他知道,身体已经失温。
“难道自已终究逃脱不了命运,逃脱不了死亡……”
他在心中不甘地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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