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响,场上的人再次动了,也牵动着所有人的心跳。
齐绪绕过掩护跑向底线,脚步显得有些急切。他靠近边线,接到发出来的球,转身,面向对面的篮筐,晃过一个防守人。
就在这时包夹来了,齐绪犹豫一下,传球给刚从底线踏进来的陆时鸣。
防守人立刻回来。
陆时鸣要运球过半场,理五班的则伸手抢球,狠狠地拍着巴掌。
齐绪皱眉,再次传球。
陆时鸣接过球过了中场线,速度慢下来,面向篮筐,站定,运球。
他身上的红色球衣早已湿透,那红底白字的“6”被衬得更加醒目,热血气息好似燃烧的火苗,越来越旺。
紧张的空气弥漫开。
理五班的中锋摆手让大家退后,他决心独自面对陆时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场上这两个人。
究竟谁会终结谁?
场边观众都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记分牌旁的同学手心满是汗水,眼睛紧紧盯着场上。
秋盼揪住自己的外套,一会儿忍不住看看记分牌,一会儿看看顾昭,最后又看向场上。
“一定要进,一定要进要……”顾昭在一旁默默祈祷着。
秋盼的一口气也跟着吊在嗓子眼里。
计时器的数字跳动着,聚在场上的同学开始齐声喊着倒计时。
“九、八、七……”
陆时鸣开始运球,沉稳的节奏,仿佛对这一记已胸有成竹。
他面无表情,似乎谋划着接下来一系列动作,想要用一击必杀,不允许时间给对手有任何怜悯。
“六、五……”
对面的中锋曲着膝盖,压低重心盯着球在陆时鸣手里上下跃动。中锋喘着气,不时地舔一下嘴唇,防守陆时鸣对于他来说,是个巨大的考验,过去几十分钟里他一直明白这一点。
陆时鸣很强,中锋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坚持这一个回合。但他有自己的傲气,他执意要防下这一波进攻,一对一,只有他和陆时鸣。
眼前的陆时鸣终于开始行动。
他弯下身子,降低重心,一步,两步。
两人间的距离被不断被压缩。
中锋小心翼翼地退后,紧紧盯着陆时鸣,脑子里不断地预判他的下一个动作,提防着他可怕的突破。
转眼间,他已经退到了三分线以内,而陆时鸣的脚尖也踩到了三分线。
他要突破?左边?右边?投三分?我后面有人补防吗?我应该放他投三分吗?不,还是贴着吧?
“四、三……”
陆时鸣陡然迈出凌厉的第一步,要从中锋的左侧加速切入。
中锋立即做出反应,向左滑步跟上,身体尽量靠上去,想用身体接触迫使陆时鸣减速。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他已经着了陆时鸣的套。
陆时鸣停顿,迅速地将球变向,球交左手,转而向另一侧加速突破。
中锋也不慢,连忙调整重心,侧过身来,右脚退了一步,仍然面对着陆时鸣,想堵住他的突破路线。
也许是防守奏效了,陆时鸣并未再加速,然而他却向前迈出一大步,逼得中锋不得不再退一步。
“二……”
中锋这才意识到自己判断错了——陆时鸣并未再继续前进,伸出的右脚猛然蹬地,向后跳了一步,收球,屈膝。
后撤步跳投!
当这个念头在中锋的脑袋里炸开时,他已经无能为力,身体由于惯性还在向后退。
他想扑上去,身体却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只能目送陆时鸣稳稳地站定,起跳,在空中挺直身子。
抬手、拨腕、出手。
流畅而舒展的动作又一次重复。
陆时鸣面无表情地落地,球沿着一道弧线,飞远。
69書吧
中锋忍不住回头。
球场围了那么多人,竟然同时安静下来,一起盯着球的轨迹。
每个人的心跳锤击着胸膛,带着一种不安而期待的节奏。
所有人看着篮球飞走,侧身,眼珠子盯紧,不敢眨眼。
一道优雅的弧线后,球飞到了终点。
“一。”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
篮网翻动如浪花,篮球磕在了篮筐与篮板的交接处,发出一声巨响,球重重地从框里坠落。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飘逸洒脱。
全场沸腾,尖叫声此起彼伏。
理一班赢了理五班。
突然爆发的欢呼声淹没了裁判的终场哨声,场边的人挥舞起胳膊。
最激动的莫过于理一班的人,站在原地又蹦又跳。
秋盼站在木地板的球场,周围的所有人都在发疯。她微仰起头,好像一股电流击中身体,球场的噪声充斥在她周围。
她望向篮球架下的陆时鸣,他脸上正浮起生动的笑容,像无声地问,厉不厉害?
等了几秒,秋盼终于笑了,随着那少年的汗水飞扬,秋盼的心情奇迹般的畅快起来,连之前的困意此刻也消失的一干二净,精神抖擞。
齐绪朝陆时鸣跑过去,一群人将他围在中间推推搡搡,陆时鸣防不胜防被扑倒在地。
徐清然拿着水走过去想要把他拉起来时,他自个儿就已经站了起来。
徐清然将水递给他。
秋盼拉着顾昭转身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她在走后,陆时鸣一直在场内找寻着她的身影。
傍晚秋盼放学回到家,继父还没下班回来。她倚在妈妈房门前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妈妈半斜靠在床头,脸色不正常的潮红,唇色苍白。
又在发烧。
已经连续一个月,每天低烧,白天退,晚上就开始。这意味着,身体里的癌细胞,正在逐步扩散。
秋盼敛下眼帘,走去厨房着手准备晚餐。
大概是听到了厨房动静,秋雯轻声呼唤她:“盼盼?”
秋盼踱步走到床边,倒了一杯温水,喂她喝下去。
“放学了?”秋雯喘着粗气问她。
“嗯,你今天吃饭了吗?”
秋雯没什么力气的点点头:“吃了,你爸爸回来做的,不用担心,冰箱里还有他给你买的蛋糕,说附近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味道很不错,你去吃。”
秋雯如果不说,刚才秋盼从冰箱拿菜时她可没留意,可在知道后对此事也装不出什么感谢的反应。
“不急。”她扶秋雯躺下,又掖了掖被角:“你再睡一会儿,晚餐做好了我叫你起来吃。”
秋雯看着她,目光里含了歉意:“说了请个护工,你还偏不让,你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不是做这些杂事……”
秋盼知道她的心思,但因为对妈妈抱有愧疚她反而只能做得更加尽心。
“花那钱干什么,省着点给你买药,再说我除了学习也没有别的事啊,将来等你好了你再使唤我我可就懒得动了。”
秋雯疲惫地闭了闭眼睛,还欲说些什么……秋盼赶紧站起来,用行动打断她:“我先去做饭了。”
不等秋雯回应,她便快速跑去厨房,拼命压住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打开水龙头洗菜,手在冰凉的水里来回搓洗土豆上的黄泥,指尖被冻得通红。
秋雯没生病以前,是英语老师,和朋友合伙创办了一个英语培训学校,每天都很忙。
继父在工厂里上班,一整天很少着家,她为了不让自己饿肚子,渐渐地学会了做饭,时间一久唯熟练尔,厨艺竟也出落的几分好。
病人饮食须得清淡一些,她准备煲个汤,再清炒两个小菜。
手上切菜的动作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恐惧,融合了长期练习的某种技术的自信和养家糊口的安心,以及重复简单动作引发的疲劳。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当家的技法之一,就是搭锅做饭。
刚把砂锅端在灶上时,玄关处传来声响。
秋盼回头,看见继父提着一袋子菜正在换鞋。
她低下头神色莫名,指尖下意识捻了捻衣服,然后松开,小声地喊了声:“爸爸……”
宋志强听到声音抬起头,朝她笑了笑。
四十岁的男人,眼角已经开始有了细纹,岁月里饱经风霜让他身上多了些深沉,是少年人身上没有的气质。
年轻时的好皮囊即使人到中年都还留有几分神韵,衣着妥帖干净整个人看上去温和又儒雅,那副样子,实在是不像工厂里的普通民工。
宋志强眼神停留在秋盼身上,转了转,忽地笑起来:“盼盼放学啦,做什么好吃的呢?”
秋盼含糊的应了声:“随便做了点。”
忽略他探究的目光,转过身继续煲汤。
宋志强把买来的菜放在餐桌上,然后去房间里看秋雯。
秋盼敛下神色,专心炒菜。
老旧的排气扇轰隆作响,上面涸了厚厚的黑色油渍,油烟味呛进鼻腔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将菜炒好,盛了饭端上餐桌,朝房间里喊了一句:“吃饭了。”
“来了。”宋志强回应着,他帮秋雯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慢慢走向客厅。
“盼盼就快考试了吧?”
吃饭时,宋志强随口问了一句,他微微笑着,眉眼温和。
秋盼不作回答,低着头安静的吃饭,连余光都不曾施舍半分。
宋志强倒也不介意她的不礼貌,自顾自的说:“学文的感觉怎么样?”
秋雯轻轻睨了秋盼一眼,带着几分埋怨:“当初理科成绩也挺好,我一直认为你会学理,分科的时候也不跟我说说这事儿,突然就跑去学文,青春期的孩子都擅长玩川剧变脸是不是?”
秋盼怔住,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哪有,是我一直都挺想学文的。还有,学文一点也不比学理简单。”
理科生的学习是一个字,算。
文科生的学习也是一个字,背。
那长篇大论的课文,简直让人背到怀疑人生。
宋志强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秋盼碗里,又夹了一筷子菜给秋雯:“只要孩子喜欢,管那么多干什么,读书是为她自己读的。”
秋盼手一顿,说了声谢谢,然后将菜不动声色地拨开,低头吃米饭。
秋雯轻轻笑起来,苍白的面色眉梢飞扬,面容柔和了几分:“就你惯着她!”
吃过饭后宋志强接下洗碗的活,秋盼懒得和他争,干脆去洗澡。穿戴整齐后,才从浴室里快速冲进房间把门反锁,一鼓作气。
她走到书桌前坐下,今天的学习列表以及待办事项昨晚就都列好了。
不过今天忙了一天,事都做完了,也没顾上翻开来看。
她抽出笔一项一项的打钩。
窗外下起了雨,窸窸窣窣地砸在玻璃上,夜色挟着路灯微弱的灯光潜入卧室里,空气很潮。
额边碎发湿答答地黏在脑门上,秋盼不舒服地拨了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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