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盈盈那脆弱细白的脖子被虚握在楚平乐手里,看起来并不是很想杀她。
不过只要他稍一用力,楚盈盈依然难逃。
然而素来娇弱的女孩在此刻却瞧不出慌乱,她乖乖地站着,任由楚平乐引自己走向沈西。
慢慢的,楚平乐控制着楚盈盈,在距离沈西三米左右的位置停下。
就算沈西再平静,可被挟持的对象要是变成了楚盈盈,那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隐忧无论如何都藏不住。
楚平乐微笑着,温和道:“沈西,你怎么选呢?”
看起来不像生死谈判,反倒像茶余饭后的友好聊天。
楚盈盈无奈地扯唇一笑,“哥哥,不要随便就把‘天道’挂在嘴边,否则会让人觉得它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东西,往往藏在沉默里。
沈西的眼神像是淬了毒,而楚平乐的表情却愉悦起来,两个男人的神情截然不同,造成这一变化的便是刚才那声轻灵婉转的一声“哥哥”。
楚平乐微微眯起眼,像是格外享受她给的亲昵,“好啊,哥哥很听话,你不爱听的,我以后都不说了。”
楚盈盈说:“你记得带爷爷去医院,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腿脚好像不太便利了。”
楚平乐说:“我们一起去。”
楚盈盈没有回应,停顿片刻,抬眼望着沈西,发现藤蔓手环都快被这男人捏碎了。
倒是挺能装的,看起来一本正经毫无波澜,其实骨子里就是个爱钻牛角尖的小气鬼。
楚盈盈忽然有点没来由的舍不得,还没来得及好好见爷爷奶奶最后一面,没等到沈西给他们道歉,没来得及和自己曾经的好朋友们告别。
她望着沈西,感受着自己眼眶的湿润,渐渐模糊。
来不及让贝蒂赔罪,来不及看杳杳长大......
女孩释然地弯起唇,明明在笑,可却悲凉。
她垂眸看着脚下这片残破的鬼域,看着贪婪可怖的巨蛇,看着木讷不甘的沈君,看向沈西。
笑容美好,干净纯粹。
沈西心中却骤然一慌,“盈盈!”
来不及拦住她,没有人能拦住花姬。
楚盈盈以一种最温柔但最决绝的语气说:“沈西,以后别随便为了救我而动摇因果了,那样会把报应累积到你自己身上。”
“盈盈!”沈西的平静被打破,巨大的心慌笼罩着他,“楚平乐,如果你不想眼睁睁看着她死就立刻放---!”
楚平乐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但迟疑的那短短瞬间已经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局面:
花期到了。
他的掌心下感受到了她声带的震动,亲耳听到她说:“落。”
紧接着,一朵含苞欲放的彼岸花悄然幻化,血红的花瓣伸展,透白的花瓣也在伸展。
楚盈盈的身体渐渐变成细碎的影子,像一捧随风而逝的瑰丽粉末,把自己变成了彼岸花的形状。
在这个短暂的过程里,楚平乐根本没资格握住她,不可置信地经历了楚盈盈的消失。
“妹妹,盈盈,别吓哥哥,别吓哥哥……”他失态地去伸手抓住花瓣。
而沈西的理智在这一刻被尽数击溃,他的眼睛瞬间变得猩红,如同突遭灭绝的困兽。
“盈盈...”
“盈盈!!!”
沈君愕然地望着眼前景象,“花姬......”
彼岸花逐渐升空,目的地像是那无形的穹顶,沈西飞奔而去试图抓住,但手刚碰上花瓣的一瞬间就穿透了它。
“楚盈盈!你敢死?!”沈西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怒吼。
彼岸花依旧在上升,绝情极了。
这时贝蒂幻化而成的火烧云席卷而来,用最快的速度试图卷住彼岸花,但竟然于事无补,反倒被彼岸花给狠狠排斥在外。
贝蒂差点就摔进了岩浆池,所幸火红滚烫的巨蛇用自己的身体接住了她,贝蒂身上披着沈宴的披风,所以没有被烫化。
69書吧
“花姬!你回来!”贝蒂通红着眼,崩溃不已:“你骗我去森林,你为什么要骗我啊……我还没有救你,你回来啊!”
“娘亲!娘亲!”披风里的杳杳探出头,声嘶力竭的哭喊:“娘亲别丢下我呜呜呜......”
眼前的景象宣告着一个事实:花姬赴死。
她遗弃了这个世界。
在一个不太适合告别的时间和地点,几乎毫无征兆地选择彻底离开。
只留下几句格外平常的叮嘱,没有大喜,没有大悲,温柔而安静地接纳自己的花期。
她遗弃了所有美好和遗憾。
“忘掉吧……”穹顶处传来最后一道温柔清澈的声音:“各自安好,不再相见。”
话音落下的刹那,鬼域穹顶炸裂开来!
“嘭---!”
一道道白光不要命从外向里奔腾透射,彼岸花被从中截断,所有的花瓣被耀眼的光柱砍裂开来,一片一片......
花期究竟会带来什么,原先无人知晓,就和死亡一样,或许只有死过的人才能居高临下的窥见宇宙之谜。
只不过今天他们终于知晓了:花期意味着牺牲。
“哈哈哈哈哈!”鬼王忽然失心疯一般狂笑不止,“原来...原来那穹顶之外就是我日思夜想的圣地!”
原来圣地和鬼域仅一层之隔!
无人可攻破的穹顶,无人可探索到边缘的穹顶,原来只有花姬能打开它。
沈西的心快碎了,大概是已经碎了。
男人高大的身躯忽然撑不住了似的,眼底爆发出彻骨的痛苦和恨意,他没有站稳,单膝跪在了地上。
喉咙里咳出了血,“楚、盈、盈......”
已经不知是爱还是恨了。
你居然真的敢丢下我啊,楚盈盈,怎么学会的......
他记忆里的她是那么柔弱,眼睛失明的时候最是无助,摔痛了就会委屈的掉眼泪,会委屈地控诉他,骂他,不理他。
怎么学会的如此狠心呢?
沈西在极端的崩溃状态下困惑极了,他困惑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血色的唇微微颤抖。
悲痛欲绝的贝蒂和杳杳被岩浆巨蛇拢住,“娘亲不要我了,娘亲不要我了!”痛彻心扉的哭声成了此刻唯一的发泄。
鬼王已经失心疯似的魔怔,他原地打转,极度亢奋,“圣地,圣地,我见到圣地了,哈哈哈......”
楚平乐久久地停在原地,仍然不敢相信这突然的变故,他低语呢喃,如在噩梦中:“盈盈...刚才不是答应了哥哥吗,你说我们一起杀掉沈西,一起回家照顾爷爷奶奶,回到正轨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他不愿接纳自己被欺骗的事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上空那飘零的花瓣。
彼岸花升空以后绽放出醉人心魄的美,每一片花瓣的弧度都充满了神秘,可她义无反顾冲向黑暗的穹顶,连一丝一毫的留恋都没有,势要玉石俱焚!
没有人知道楚盈盈为何要这么做,没人能解释为何花期的秘密是香消玉殒。
因为下一刻---
被透进光芒的鬼域和圣地逐渐融和,中间那层用于分界的穹顶消没于无形,彼岸花的瑰丽色泽悄然暗淡……
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仿佛大梦一场。
楚盈盈死了。
随后,鬼域和圣地彻底混沌,黑白交织,善恶纠缠,是非难辨。
所有人记忆消失的那一瞬,他们看到了此刻身处的地方,变成了人间。
“想让我放过你么……”
“休想啊…盈盈……”
沈西望着眼前令人眩晕的光芒,感受着有关楚盈盈的记忆一点一点流失,用最后的力气捡起岩浆,滚烫的液体流过手臂,一行血字嵌在藤蔓手环旁边:
[找到它的主人,永生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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