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话音刚落,楚盈盈还未来得及开口,门便被从外推开了。
沈西逆着微光而入,皮鞋踩在古旧的地砖上,他款步而来,血色的眸从一开始就锁定了楚盈盈的方向。
贝蒂欠身,“我王,需要贝蒂先行消失吗?”,她识趣地说。
楚盈盈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男人,他英俊立挺的轮廓渗透出冷硬,但君子般的举止却极为优雅,只那一双火焰色的红眸专注的望着她时,楚盈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不愧是...鬼王之子。
若无沈宴,沈西就是下一任的王。
贝蒂对沈西的称呼经常是“我王”,楚盈盈偏过头,略有不解。
花泪胆小的包裹住自己,在楚盈盈的掌心里瑟瑟发抖,似乎很怕沈西逐渐逼近的气场。
秘阁里,竟一时无声。
沈西的神情素来淡漠,只有在楚盈盈面前才有所温和,所以当他盯着楚盈盈掌心里的小花泪时,贝蒂丝毫不怀疑沈西会将它给掐死。
于是电光火石间贝蒂自作主张把花泪接过并塞进自己口袋,“您二位慢聊,我先回去骂一骂贝纣哈,保准以后不再来主城游行示威,放心,小崽崽我肯定细心照料!”
贝蒂动作极为迅猛,楚盈盈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见她化作云形从门缝飘出去了,留下一句:
“除了打仗,你们有事没事都最好别找我啊万分感谢!”
就这样,贝蒂跑路了,徒留楚盈盈一个人来应付沈西。
等楚盈盈意识到自己骑虎难下的境地时,心头不由得弥漫无奈和无助。
怎么办?
在人间刚拒完婚,被发疯的沈西带到鬼域;又在厅堂里侮辱了沈宴的长相,还顺带威胁了鬼王沈君......
她以一己之力把三个分分钟能要她小命的男人给得罪完了。
哦对了,她好像还说了沈西不是好东西。
酸涩的苦笑被压在心里,楚盈盈越想越头脑发懵。
她瞧着沈西的脸色,和那红色的眸。
“...沈西。”,楚盈盈细声道:“那个...要不然你给花泪起个名字呢?”
沈西略微抬眸。
楚盈盈认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话题,“在外人眼里你就是他爹爹嘛…所以我把起名字的权利让给你,你能不能就……不生气了?”
女孩带着点讨好和哄意的语气格外腻人,无辜脆弱,被人欺负了似的。
她的身形纤弱,或许因真身是彼岸花的缘故,那腰肢总显得不盈一握,光滑白皙的肩头毫无遮掩的被吊带勾勒,锁骨随着呼吸,胆怯的缩了一点。
鬼王之子眸中的火焰似乎更浓烈了些。
他很高,很容易就圈住了她。
男人有力的手臂将人带至怀中,另一只手则盖住了女孩令人垂涎欲滴的肩头,“盈盈,回家以后,乖乖签署结婚协议,好吗?”,他音色沉而哑。
楚盈盈愣住。
“无论如何,我不会放你走,更不会把你献给沈君。”,沈西用力将她狠狠抵进怀里,“但是盈盈你要配合我,求你……”
这是沈西第一次说出“求你”这两个字,他一贯高高在上,宛若造物主般睥睨这个世界,怎会随意说出这样的话?
楚盈盈抬眸,看向他的红色瞳仁,“这是你最本来的模样吗?”,她语速很慢,略有迟疑。
沈西很轻的“嗯”了声,声音淡化在空气中。
可怕的红色眸子,才是最本来的模样。
楚盈盈紧张的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来时信誓旦旦说坚决不结婚,结果一到鬼域就怂了,亲口说选沈西。现在进退两难骑虎难下,楚盈盈没觉得自己这么憋屈过。
工具花和笼中雀,楚盈盈略一思量。
至少雀是活的,多少还能扑腾两下翅膀呢,对吧,对的吧。
楚盈盈反复pua自己。
沉默半晌,在男人耐心的等待下,女孩的声音细弱蚊蝇,“我想见他们,想见见家人。”
沈西眸光一闪。
这是一个在人类谈判场景下发出商议的信号---楚盈盈提了条件。
而先提条件的那个人,则被认为是默认了规则的人。
楚盈盈口中的“他们”,沈西知道是谁。
“我会将爷爷奶奶接来小森林见证我们的婚礼。”,沈西用手指怜惜地碰了碰楚盈盈紧抿的唇角,“至于楚平乐,他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不算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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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西...”
“嘘......”,沈西伸出食指,指腹滑过她娇嫩的唇瓣,转为挡住她启唇的姿势,“我曾在星空露营地问过你,你是否很喜欢你的哥哥?”
楚盈盈对他说的内容毫无记忆,眉头微微蹙起,软软的疑惑堆在眸中,浮着水汽。
沈西很喜欢她这个模样,有时候楚盈盈无辜或困惑起来,仿佛全世界都会伤害她,就连沈西也试图不遗余力地给她身上留下些漂亮的痕迹。
让她痛,让她求饶。
恶念纵生,凌虐欲升腾。
“而盈盈的回答是:很喜欢哥哥,离不开哥哥,希望能和哥哥一辈子生活在一起。”,沈西微笑地看着楚盈盈,像是在诉说她的罪行。
楚盈盈顿感荒唐。
一个来自十三岁少女的无心答复,竟被当做恶鬼囚禁人类的理由?
但沈西从未觉得骨骼如此舒畅,郁结在胸口的怒意和紧绷的肌肉逐渐松弛,他的盈盈啊......依旧那么胆小,依旧那么不经吓。
真好。
楚平乐,不可能再出现了。
沈西想:以后假如盈盈又逃跑了,就再带来一趟鬼域。
让她身处阴暗潮湿的环境,让她感受沈君和沈宴的恐怖和贪婪;让她体会彼岸军立于城墙下时强加给她的使命感,让她唯一的朋友贝蒂,潜移默化的强调花姬身份;
引诱她留下,不断接受,让她只能在迷茫和缺少安全感的世界里依赖自己。
只依赖自己。
沈西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别忘了...他本就是旁观着人间的局外客。
他将阴暗暴戾和欲望贪婪直接呈现给你,不加修饰,慢条斯理。
沈西可不屑于口是心非,他至真至纯的灵魂形成天然约束,他表里如一。
不像那行走在世间的人,戴着面具,说着假话,偷偷作孽,却不肯承认自己的半分虚伪。
而人鬼之境的交界,生长出了彼岸花,作为灵魂轮回的媒介,它们被宿命裹挟。
楚盈盈自知不可能一次劝服沈西,这次是无法和哥哥见面了,但至少能见到爷爷奶奶,就已经是沈西莫大的宽容。
十八岁,至今已然过去三年,她和家人几乎失联。
楚盈盈强迫自己弯起唇角,向沈西露出温软的笑,“只要我看到他们健康平安.....”
沈西等待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甚至用眼神去鼓励她。
楚盈盈此刻只能将自己推向绝境,仿佛那个初遇在湖畔的夜晚,有什么东西砸碎了湖中圆月,裂痕荡漾,下一秒就有一张无形的手也把她推了下去,裂痕弥合之际,她失去呼吸,快要溺毙。
“......我们就结婚。”,她听见自己说。
她发现,是她自己推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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