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相宜挽着尹沐的胳膊走在后面,轻声道,“沐妹妹,你待会儿多在母亲面前替七弟说点好话。”
“好。”尹沐微微点头。
林相宜仔细看了看尹沐,柔声道,“你也不问缘由就答应好,你小时候可不太好相与。”
尹沐想起幼时在国公府随意就炸毛的样子,林相宜比她大4岁,林相宜有一次照着实兴的妆容帮她涂抹脂粉,胡粉进到她眼中,迷了眼,她就大哭着找姨母告状。
爱哭的孩子有糖吃,长辈都喜欢她缩成圆球般窝在怀中,一起玩乐的孩子都躲着她,但她又爱黏着他们,跟在他们屁股后面。
尹沐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她幼时出了名的爱哭和告状。
“相宜姐姐,小时候是我不懂事,现在我不爱哭了。”
林相宜眼含笑意,“我和你说了玩的,我不也常常捉弄你,故意把你惹哭,你离开这些年,我偶尔挺想你的,赵姨母没了,我还担心你会不会把星陨给哭倒了。”
林相宜说完才觉不该提赵姨母的事,忙转移话题,“我跟你说,七弟这几年都被母亲赶到庄子上住,太可怜了。”
尹沐问道,“七公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也怪七弟,他小小年纪不学好,书读不进去也罢了,父亲母亲对他不抱希望,唯愿他品行端正,可他11岁就跟着小厮躲在家里赌,去外面胡作非为,学着离家出走,12岁他生辰那日,差点儿把林府的宅子都输给刘尚书家的公子,打也打,骂也骂了,偏改不掉。”
“母亲只好和他断绝母子关系,逐他出府,让他到庄子上种粮。”
“一种就是三年……”
尹沐和林相宜挽着胳膊来到后门,听取哭声一片。
林承恩头戴草帽,一身补丁的粗布麻衣,布鞋磨破,大脚趾露出,门口停着几辆装满稻谷的板车。
他跪在国公夫人脚下,双手抱着国公夫人的腿,手臂青筋暴出,手指粗糙,指缝中全是黑泥,哭声阵阵,“母亲,儿子错了,儿子真的错了,母亲~”
林承恩虽趴着,也看得出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袖管高高卷起,皮肤黝黑。
哭得不成样子。
“母亲……”
国公夫人站得笔直,甩动着脚下,故作镇静地说道,“错这个字我已听烦了,别叫我母亲,清点完够100石再说。”
“母亲……”
八小姐九小姐跪在地上,“母亲,求求你了,你就让七哥哥回来吧。”
“母亲,七哥哥已经改过了。”
林相宜跟尹沐解释道,“母亲和七弟约定三年为期,100石粮食为约,方能回府。”
尹沐对林承恩不抱希望,一家农户除去自已的口粮,再有交粮纳税,一年最多剩40石,七公子被赶出府前,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少年。
三年100石,若不做假,他必定完成不了这个约定。
林相宜碎碎念着,焦急得剁脚,“七弟都这样了,母亲怎么还不松口,100石,这不是要七弟的命。”
林承煜在门外清点,林相宜来了主意,拉着尹沐走到墙根脚下,小声道,“沐妹妹,我们兄妹几个劝不动,母亲说一不二,说多了也会赶我们出府,现在只有你能帮七弟了。”
尹沐看着林承恩凄惨,但姨母此番是对的,林承恩如果没有改掉恶习,日后才是害了他。
尹沐犹豫不决,“相宜姐姐,我……”
“母亲不会责骂你的。这样,你先出去和三哥说,让三哥放点水,不够100石也添够了,这样你向母亲求情,母亲就没理由不让七弟回来,母亲平日也最听三哥的话。”
而且也是三哥向母亲提议让七弟到庄子的。
让自已找林承煜作弊?
尹沐更加为难,“相宜姐姐,我可以向姨母求情,但三公子那儿,我和他说不上话。”
“怎么说不上了,我三哥不是喜欢你,一个心爱的女子找男人办事,这不是最简单的。”
尹沐眉头更紧,慌忙摆手解释,“相宜姐姐,你误会了,三公子和我,是兄妹,他没有喜欢我。”
“我又不是外人,你用不着瞒我,三哥昨夜来找我,让我多看顾着你点,拿了许多御赐的补品给我,弯弯绕绕地其实是让我以我的名义给你。我三哥比母亲还绝情,你就像你小时候一样,掉点眼泪和三哥说,一定能成。”林相宜推着尹沐,催促她快去,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给她送补品?尹沐倒是没想到,但即使他真有心送,也可能是因为他对自已晕厥有点愧疚……怎么可能喜欢自已。
“相宜姐姐,我和三公子真的是兄妹之情,他答应我哥哥照顾我,所以……”
林承恩在门口哭声更大,悲怆着喊,“母亲!”
林相宜听得心都碎了,这个最小的弟弟三年未见,在庄子上一定吃了数不清的苦头。
尹沐推着不动,林相宜更加急躁,凑到她耳边道,“你都和三哥那个了,他还能不听你话?”
“哪个?”
林相宜直截了当道,“你们都行周公之礼了,你别装傻了,你快去啊,我会替你们保密的,你不去帮七弟,我就告诉所有人,你们未成婚就逾矩。”
尹沐愕然失色,方才说喜欢她,现在竟变成了行苟且之事?
“相宜姐姐,真的没有!我马上就找姨母求情,回头我跟你解释。”
林相宜拉住尹沐,“不行,先找三哥。”
尹沐都不知林相宜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百口莫辩,林承煜路途中对她确实照顾,但也都是流云前来,话都没说过几句。
“相宜姐姐,我敢对着我母亲的灵牌起誓,我和三公子清清白白,绝没有任何私情。”
林相宜抓她的手力道大,她怀着孕,尹沐只能缓缓扶着她的手,“相宜姐姐,你注意身子,我去向姨母求情。”
林相宜无奈,“你找母亲,我找三哥!”
说罢,林相宜放开尹沐,朝门口走去。
尹沐紧跟着过去,在后伸手护着林相宜,她走得太快,生怕她跌倒。
林相宜走到门口,清了清嗓子,用手扶着肚子,“母亲,你不让七弟回来,我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到庄子上。”
国公夫人噙着泪水,林承恩纵有千般不是,也是她的儿子,看着儿子一身破破烂烂,嚎啕啼哭,心中万般难受,但她不能心软。
听着林相宜护短,气不打一处来,从前他们几个兄妹,就常阳奉阴违的让下人送吃食给林承恩,这种时候,还护短。
“林相宜,你现在就收拾东西滚出府,爱去哪儿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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