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后堂的小院中有棵木槿树,夏目阴阴,槿花正好。
芷芯远远看见几人走过来,大声提醒道,“小姐,再转两圈,画师还未落笔~”
月色迷蒙,风倏尔拂过,紫色花朵挤满了小院,花下一袭蓝轻罗云锦裙的女子随着轻捷的步子旋转,身姿舞动,身体软如云絮,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
闷热的空气都透着清凉。
流云和卫松皆看得入迷。
媛芯看着映在灯火下走近的人影,“小姐,有人来了。”
尹沐停下,拂了拂衣袖,眉眼弯弯,笑容灿烂回身望去。
两人距离不过廖廖,林承煜的面容,竟不输画中人的俊朗,她很满意。
林承煜对上她眼波下毫不躲避的直白,眉宇间冷冽的冷感柔了几分。
尹沐眸中染起欣喜,缓步上前,林承煜率先敛下眸子。
尹沐声音清甜,微微欠身一礼,“林公子安好。”
林承煜又掀起眼皮望去,她仍直直地看着自已,他不得不避开视线,吐出一个,“尹小姐。”
尹沐再次欠身一礼,“林公子,扰你辛苦来遂州。”
辛苦?顺路的事。
林承煜不知为何说出两字,“不累。”
气氛瞬时凝固。
林承煜行至她身侧时,稍错了下身子,轻易略过她,朝画师那儿走去,随意一瞥,冷声开口,“尹小姐好兴致,深夜还让画师做画。”
尹沐掩下周身的紧张,故作镇静,解释道,“院中的木槿很美,我想把木槿和自已画给哥哥和父亲看。”
林承煜低头看着作了一半的画,“尹小姐怎么知道我就是林承煜?”
尹沐答得干脆,“哥哥给我看过林公子的画像。”
林承煜滞住,他也看过尹沐的画像,只匆匆一瞥,没有放在心上,以至方才见尹桐月时都没能认出。
画师看看尹沐,又看看林承煜,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一副磕到爱情的甜蜜的笑。
饶是谁,都能看清画师的眼神,这是把他和尹沐当一对了。
尹沐递上茶,林承煜顿了许久才接过,后又径直放到石桌上。
“不渴。”
画师抬眼就被林承煜不悦的神情吓住,忙低头做画。
难不成磕错了?
流云轻蔑一笑,重新倒了一杯茶奉给林承煜,林承煜接过浅尝。
尹沐攥着手指,笑容僵住,他抗拒她,连一杯茶都抗拒,刚刚用心地挑选衣裳,画的精致的妆容,精心布置的小院,为的是第一眼以色示他,没用。
哥哥说他会照顾她,是假的。
他如此孝顺,是听从姨母的话吧,他是不愿的,不然怎会如此。
是啊,他这样的家世和人才,怎会因一幅画就愿意娶她。
没有人让她如此难堪过。
以后,会更多的。
尹沐藏起失落,挂着笑谦卑地站在原地,没有再直视他。
林承煜声音冷淡,“尹小姐,画做完了就早些歇息,明日辰正出发。”
“是,我一定准时收拾好,不耽误公子行程,公子也早些休息。”
林承煜望着远处的黑暗,抬步离开,“对了,尹小姐,你应该不知遂州不食牛乳,不必如此难为其他人,你要吃乳糖真雪,到林府后让厨子给你做就成。”
尹沐错愕,她方才吃了一碗西瓜冰后,想在入京前放肆地一次把冰食吃够,才吩咐芷芯做乳糖真雪。
但芷芯说掌柜的要现去寻牛乳,她已经吩咐下去说再做碗西瓜冰就行。
她为难别人?
尹沐对着林承煜的背影福神行礼,“是。”
方才不接她的茶,驳她的面子,她要是个聪明的,她应该明了自已的意思。
尹沐站着等画师做完画,又将画交给护送她来的人,才回客房。
“芷芯,媛芯,现在就将行囊收拾好,明日早些起床,别耽搁了。”
芷芯忧心忡忡地道,“小姐,林公子是什么意思?接别人的茶,却不喝您的。”
“不喝便不喝吧。”尹沐对着铜镜摘下耳坠。
“可大公子不是说他愿意娶小姐的?”
“他只是答应照顾我,是哥哥和我会错了意,此事到此为止。”
“小姐,他才第一次见您,怎么这样啊,真是的。”
“西瓜冰呢?再端一碗来,我想吃。”
媛芯立即出门去后厨。
芷芯道,“小姐,您不要难过,他不喜欢小姐,是他没眼光,尹府还有好几个公子的,小姐这么好,不怕没有出路。”
尹沐在林承煜冷淡的离开后,一瞬就想通了,强扭的瓜不甜,她没理由只因林承煜一张吸引人的脸蛋就吊在上面。
轻松一笑,“他表里不一,我若真嫁他,心里还有些膈应,这样也好。”
“表里不一?”
“我刚刚闻到他身上的香味,和周大人身上的异香一样。”
芷芯甚是惊恐,张大了嘴巴,恍惚道,“林公子他、他难道刚刚才去了青楼?”
尹沐没有言语,不言而喻了。
姨母不许林府公子有通房,一生只能娶一个正室娘子,林承煜和哥哥同岁,私下去青楼不足为奇。
唯愿林府的其他公子,不像林承煜一般。
如果都是,她也不能如何,她要的,又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林承煜回到客房,与护送尹沐的领头做好交接工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卫松是个粗人,和流云作为林承煜的左膀右臂,平日在他面前,都是畅所欲言,玩笑话也说得。
公子刚刚,是从前对待京中其他向他示好小姐的做法,公子不喜欢尹二小姐。
“公子,尹三小姐容貌更加出众,又可怜兮兮的,性情应该温柔得很,与您才相配。”
流云怒瞪了眼卫松,“就你话多!”
卫松反驳流云,“我这是为公子的终生大事考虑,你说尹三小姐是不是比尹二小姐美。”
流云一锤打在卫松背脊,“我不和你说废话!”
林承煜站立在窗前,脑中混沌,语气平淡,“卫松,你要是想干媒人的活,我可以成全你。”
卫松耸耸肩,“公子,错了错了,属下还是跟着你有安全感。”
当断则断,他一句会帮尹熠照顾尹沐,引得母亲和尹熠误会,只是未来得及解释,他和母亲明言过不会娶尹沐,母亲却和他打太极,好说歹说让他和尹沐相处试试。
只是睡前闭上眼睛那刻,却出现了尹沐的身影。
自在飞花轻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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