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将消,温凉参半的空气像一阵阵微风似地溜进屋子。
尹沐午正时常燃雪松枣仁香,休憩片刻,谁若扰了她午憩,她就皱着眉头,鼓着劲儿拳打脚踢。
当然,也只有尹熠会来打扰。尹熠偏每次都挑午正来逗尹沐恼怒,有次还抱着一个竹笼,装着蜷成一团熟睡的大胖猫来,也不进屋,就站在离床最近的窗外。
“猫儿,猫儿,你说世上还有比你更懒的吗?应该没有。”
碎碎念个不停,猫都受不了“啊呜”起来,尹沐拎着软枕出来,却一次都打不到尹熠身上。
尹熠此番随使臣回京复命,来回近一年,原是驻守星陨的中郎将,从周将军到星陨上任,皇上便派他护送使臣,圣旨早下,尹家回京是谁都不能动摇之事。
尹熠右手拉着白清荷,左手拿着一幅画卷,昂首阔步朝着尹沐住的竹听院去。
“夫君,你才回家便去逗妹妹,待会她恼了可得放开我的手,别误伤我了。”白清荷依偎在尹熠身侧,面颊微红。
轻轻将手抽离开,从文馨院一路走来,丫鬟仆从都看得低着头笑,虽成亲四年,但还是会害羞。
尹熠昨夜回来,她忍不住在尹熠怀中边啜泣边道了许多思念之意,尹熠还说回来后就不放开她了,只要休沐,定日日陪她。
她抽离手时,尹熠也松了手,竟一丝都没有留恋,一瞬有些失落,在夫君面前,总是有些忧柔的,说放开的是她,不想放开的也是她。
白清荷将手垂在一侧,抿了抿唇,空荡的手还留着他的温度。
尹熠脚步一顿,倏地一把拉住朝前走的白清荷。
手拉得更紧,十指紧握,冲她偏头一笑,“不放。”
笑容交织,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你我是夫妻,在自家院子,我们想拉就拉。”
青梅竹马,少年夫妻,总是情深似海的。
竹听院内,丫鬟嬷嬷皆在,床帷未放,尹熠把画卷放到条案上,正疑惑之际,漫天飞舞的花瓣从二人头顶洒落。
“哥哥,嫂嫂,祝贺新禧!”尹沐从门后出来,手捧满的鲜花高高扬起。
“什么新禧?没午憩?”有两片花瓣洒落在白清荷发顶,尹熠抬手帮她拿去。
哥嫂恩爱,尹沐看着欢喜,坐到楠木圈子上,嫣然含笑。
真真是天生才子佳人配。
“小别胜新禧呀,没午憩是因为我聪明,先发制人,哥,你还是不是我亲哥!我就不睡,偏等着你来,奸计没得逞,吵不到我了吧。”
“嫂嫂,你坐,哥,你站着,不许坐我的凳子。”
尹熠拉着白清荷坐下,昂首挺胸,“咳咳,我坐了,如何?”
“不如何。”
尹熠宠溺笑着,“怎么穿这么单薄?”
“不冷啊。”哥哥同祖母一样,总嫌她穿的单薄。
白清荷忙唤丫鬟找来云锦披风,给尹沐披上。
尹沐拢了拢袖子,朝尹熠伸出手,“哥,是不是有信给我。”
尹熠眉峰微扬,“没有,我还没问你,什么时候给姨母写的信?”
他刚到上京,国公府的管事就送帖子给他,请他到国公府暂住。国公夫人与母亲赵晴是手帕交,幼时在上京住外祖父家时,时常能见到国公夫人,他和尹沐都唤她一声姨母。
“姨母每隔两年都会给我们写信,是我的回信,没有信?姨母怎么同你说的?”尹沐目光期盼。
姨母虽是长辈,不拘小节,平易可亲,仁慈善良,在国公府的那一个月,待他如亲儿子一般,与印象中的姨母一样,但觉着行事更‘与众不同’些。
到镇国公府才发现,姨母竟然明令禁止家中六子不能有通房,他没有,是因为早倾心清荷,甚至,只准许儿子娶一个妻子,不然,腿打断扔出府,断绝母子关系。
对这等门第来说,是奇闻怪事。
尹家回京,朝中上下皆知,时间在两年后。
但此去镇国公府,姨母除了备好他的院子,还另修葺了另一处院子给尹沐,等她今年来京居住。
尹熠神色沉着,命丫鬟退下,禁闭房门,“沐儿,你跟哥说,是不是尹府里有人背地欺你,你才想提前回京找姨母,有什么跟哥说,哥会替你做主,你别怕。”
白清荷昨夜就听尹熠说了在上京发生的事,她亦不解,除了桂姨娘,可,是前几日才生的事。
两双眼睛忧心地看着她,尹沐蹙起秀眉,“除了哥你,谁敢欺负我,我早就说星陨待腻了,想回上京,正巧圣旨才下几天,姨母的信到,我就和姨母说想回京。”
眼前的两人不为所动,不信。
沐儿是娇惯,只在家人面前,贪玩,也是小女孩心性,自已做决定回京,除了尹府有她不想见之人,想不出其他理由。
尹熠当时听姨母说了以后,第一反应就是自责,是不是没有关怀好妹妹。
“无论什么事,都有哥给你顶着,哥再问你一遍,真的没人欺负你?你从不撒谎的。”尹熠问得真切。
哥哥,祖母,爹爹,还有嫂嫂,从不吝啬他们对自已的爱,所以在那么多重要的人离她而去后,她还是饮着甘泉,温暖长大。
尹沐坚定的摇摇头,“哥哥,真的没有任何人欺负我!”
“你觉着谁敢欺负我?”
好像也是,尹熠皱起眉头,“你看谁不顺眼?我撵他出府!”
尹沐灿而一笑,指了指尹熠,“你。”
“我没跟你开玩笑。”
尹沐拍拍哥哥的肩膀,随后一脸诚恳,做出发誓的手势,“没有,没有,真没有!”
将发誓的手放下,继续道。
“星陨很好,现在的尹府也很好,但上京富贵迷人,我还记得4岁时在上京的种种,我喜欢上京,喜欢那儿不扑人的风沙,喜欢上京女子的鲜衣靓妆,喜欢那儿没有夜禁,夜幕四合后的华灯初上,喜欢和许多小姐一起点茶插花,饮酒赋诗,乐得自在。”
尹沐心驰神往的说着,忽而一顿,带着几分娇羞,“还有、哥,我都到了摽梅之年,星陨哪还有我值得托付终生的人,我不得提前到上京看看,两年后再去,哪家公子还肯娶一个几近桃李年华的正头夫人。”
尹熠听得频频皱眉,轻啧一声,“你是女子,矜持。”
竟是思春的缘故,是他做哥哥的疏忽,他一直觉着没有人能配得上尹沐,周将军家的公子倒对她有意,男人最懂男人,那人不适合尹沐。
尹沐和他接触过,没有抵触,但他让尹沐离他远些,尹沐就乖巧听他话,与他再无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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