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沐目光一怔，他这是话里有话，国公府的事，她私自插手，国公府全是官，随便和任何人说都行，她却自已擅作主张前来。
这是在责问她。
他刚刚游刃有余地问牛婶，事情他应该调查得差不多了。
尹沐淡淡道，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解释道，“姑母对我极好，表弟也是无意间同我说起此事，我住在姑母家中，想着能尽自已的绵薄之力帮姑母解忧，是我考虑不周。”
林承煜倒不想她是个多事之人，死人的事也敢碰，就这么带着两个丫鬟便来。
林承煜看着她默了半晌，抿直唇线撇开头，慢悠悠起身，语气清冷，“表妹，既然来了，一起上去看看。”
尹沐心下一紧，眉眼半抬，“是。”
贵生虎眉倒竖，这男人是没听见他的话还是装聋，他说要报官！
张开手臂，挡在楼梯前，“你说上去就上去？这是我家！”
又放缓了语气冲着尹沐道，“姑娘，上面的床板上还有血，你甭上去了，吓着你。”
卫松拍了拍老汉的肩头，“让你儿子让开，不然银子还回来。”
老汉应是，上去扯着贵生，“都给了银子了，别犯冲，赶紧让开。”
两人推推挤挤，硬被老汉将他抵到墙角，奉承着道，“随便看，随便看。”
贵生只是想在小女子面前逞能，装个男子气概，“诶，你还是不是姑娘表哥，上面血呼啦的，你硬拉着姑娘上去做什么。”
老汉阻止道，“闭嘴！不孝子，你这是要断家里财路你。”
尹沐抬步跟着上了一节楼梯，林承煜冷冷道，“想好了，真要上去看血淋淋的屋子？”
尹沐无奈，不是你叫我上去看？都到这步了，退缩岂不是更让林承煜觉得自已来添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嗯，我既然来了，就想着将事情弄清，表弟也好脱了这莫须有的罪名。”
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让她看看真正的鲜血淋漓，没准她下次还敢做同一件事，吩咐道，“你们两个在下面等着。”
贵生问，“哪两个？”
芷芯媛芯自然知道说的是她们二人，三公子看不上小姐，小姐都要听从三公子的话，有三公子和小姐一起，小姐能确保安全，她们自然也不敢违抗。
齐声答，“是。”
贵生骂骂咧咧地，“他谁啊他，你们是一伙的姐妹吗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像什么话。”
卫松恨不得立刻缝上这山野村夫的嘴，环抱着手臂巍峨屹立在贵生身边。
楼梯是简易木板所搭，缝隙极大，尹沐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上楼，林承煜自顾一人先上去。
楼梯嘎吱嘎吱地响。
行至二楼，林承煜背着身子站在贴着白布的门口等着。
“走个楼梯都走不动，你怎么敢来的？”
“待会儿我会走快些，不会让你等了。”尹沐柔声答。
他没说自已不耐烦等她，这种地方她一个女子不该来。
缓和了语气，“我说过有任何事找我就好，你没听进去？”
“以后不会了。”尹沐低着头，又接着道，“我去了清水巷，也隐藏了身份，洛洛应该不是自已一个人，她的表姑有问题，只是没找到她。”
他自然是比自已查到的多，但她想告诉他，自已不是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来。
林承煜听着更气了些，她还去了清水巷？那伙老千住的窝，她当真是胆大妄为，不见棺材不落泪。
林承煜一脚踹开门，“你不是要弄清，进去看。”
房间扑面而来的腥气味和香烛纸火味。
尹沐呛得咳了两声，缓缓走进去，就看到黑色的牌位，旁边放着被啃食过的肉和饼，木板上还有黑红的血迹，有些似乎是血滴太多，凝固成一小团黑块，一瞬寒毛直竖。
一只老鼠倏地从床板下钻出来，尹沐手不自觉地紧攥着衣袖里的袖箭。
林承煜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现在知道害怕了。
屋里只有一张床板和一张放着牌位的残桌，忽地又钻出几只老鼠在屋中窜头逃跑，尹沐闭了下眼，缩着身子躲避，但还得强装镇静，眼捷不由她控制地扑闪。
她没有见过老鼠，从前在介绍动物的书上见过老鼠的图样，只一眼，就令她丢掉书籍，再未看过那本书。
有两只爬上房梁，尹沐左移着几步躲，没看着前面一只硕大的老鼠拖着长长的尾巴直直向她跑来，林承煜迅疾地一把拽过尹沐的手臂，不然挡了老鼠的道，兴许老鼠就直接爬到尹沐身上。
尹沐反应过来的时候，面色唰地煞白。
林承煜冷淡地看着她，“这点儿胆量还敢来看案发现场。”
尹沐胸口起伏着，她不是怕血，也不怕死人，怕老鼠而已。
林承煜越如此说，她越得镇静自已。
声音极细，“我不怕，外祖父和舅舅去世的时候，我也见过很多血的，我只是有点怕老鼠。”
林承煜抓着她的手臂，明明手臂都哆嗦了一阵，还嘴硬，可她提到赵大将军，林承煜又生出些怜惜，松开手，“看过记住了，以后别乱出府。”
“出来。”
尹沐深吸口气，眉凝纠结。
不对，屋内腥气如此重。
她立即蹲下身，嗅地上的血，又上前闻了闻其他血块。
林承煜诧异，“还不快出来。”
尹沐扬起头，眸中惊异，“有动物的血！”
眼眸微转，脑海中将所有情况串联起来，“洛洛没死！”
林承煜眉眼闪动，卫松深夜查探过，根据血溅落的痕迹，又带了些血回去验，是人血和野猪血混合，他早知人没死。
方才她低着头闻，问道，“你闻出来的？”
尹沐立即站起来，点点头，笑着对林承煜道，“嗯，只有动物的血才会这么腥！洛洛应该没有死。”
洛洛若是假死，所有的事就说得通了，林承恩也能解了惊惧。
林承煜比尹沐高很多，尹沐仰着头，眸中的欣喜溢满，直直看着林承煜。
林承煜低着头，撞进她的眸中，初见那夜，灯光昏暗，却也能看见她眸中盛满的欣喜。
如同今日一般，但那夜之后，他都未曾见过她直视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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