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射入漆黑的房间,留下半壁光帐,口中轻吐出的烟雾缠绕盘旋其中。男生仰头扭动脖子,嘎吱作响,显示屏有些晃眼,刺得他生疼。
桌上的手机传出震动。
(射箭 老王):今天下午有比赛,你来吗?
男生只是瞥了一眼,没有回应。通宵彻夜还未进食,从柜子内摸黑掏出些速食三明治,草草果腹。
嘀嘀嘀(射箭 老王)赵哥,老样子呗,多给你三千,最后放放水好吧。
被备注为老王的男人如是发来消息,他是射箭俱乐部的老板。赵穆随手回了个1便起身离开房间,冷水扑面,简单洗漱后盯着镜中的自已。
黑眼圈,鸟窝头,憔悴的面容,疲倦与颓废不言而喻。
手机铃声响起,来电人是袁黎。
“你已经很久没给我回过电话了。”
他靠墙轻叹一声,而后回应。
“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又有什么好说的。”
“要降温了,最近背上还会幻痛吗?”
赵穆伸手轻按向右后肩下,那是一条长疤,细微的撕裂感与刺痛由内而外蔓延开来,只得龇牙嘶了声。
“很久没疼过了,毕竟这么多年了。”
“时间不早了,我先睡了,别每次都让我找你,你特么绝对一晚没睡,去歇歇吧。”
没等他想好怎么回复,对方已挂断了电话。
该做些什么呢?
赵穆如是想着,又回到了电脑前,如平日里一般重新登上了游戏,漫无目的的瞎按着消磨时间。
手机上传来最新的新闻资讯,头条板块写满了有关新型流感的消息。他不是个未雨绸缪人,但很早之前就备了些口罩,甚至是一套防毒面具,当然也是几个月前袁黎的电话催促后才购入的。对方身在国外,有什么消息都会第一时间通知自已。
电脑旁是一张大合照,除了儿时的赵穆,以及袁黎外,其他的人已经记不清了,只能依稀辨认出其中二位是对方的父母。二人关系很好,不过自从数年前他们一家移民国外后就再没见过面了。人总感叹物是人非,大抵说的是自已现在这样。赵穆如此想着,从抽屉里取出瓶威士忌,拧开木塞灌了两口。
“清醒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
在他大吼一声爽后,整瓶酒下肚,火辣辣的,却又自由的舒坦。情绪阴霾一扫而空,点上一支香烟,在乙醇与尼古丁的拥抱中颤抖了两下。
头晕目眩下,赵穆也不记得自已是怎么到的射箭馆了。
“赵哥,老样子,一万五打你卡上了,你先歇歇,比赛晚点才开始。”
说话的是老王,看上去二十来岁模样,面容挺拔俊俏。他早早就在场内候着,像迎财神一样搀着赵穆。明明比自已年长,却一口一个赵哥的喊着。
赵穆斜靠在沙发上,场馆内陆陆续续进了几批人,有来比赛的,但大部分都是来捧场的。他双耳微微颤动,像是察觉到什么,那是引擎低沉的轰鸣,循声抬头看去,玻璃窗外,一架民航客机飞的正低。
“赵哥,快来。”
老王招呼着,比赛已经开始了。
赵穆右手握弓左手搭弦,在排排站的人群中格外突兀。
初赛三十米的标靶于他而言,只是信手拈来的热身,至于五十米,也不过是把眼镜戴上而已。只是两轮,便轻松刷走了大部分选手。能跟上他准头的,只有老王,区别在于,对方总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校准,才肯出箭。
直到最后一轮的九十米标靶,仅剩下二人争锋。
老王率先动手,每每出手,先深憋气一口,而后冷静瞄准,六发过后,两发十环,三发九环,一发八环。
赵穆耸肩抬手,不同于一开始,他尽可能放慢自已每一箭的速度。直到两分半过去,手中仍留有一支箭。最后四发九环,一发七环,一发未射。
“还得是王哥!太厉害了!”
“次次都是王哥第一,这奖金还没人能能从王哥手里拿走过呢”
众人围上前谄媚夸赞着,老王大悦,乐呵呵拉着众人准备请客吃饭。赵穆看了眼靶纸,四发近乎于同一个点,心满意足的摘下眼镜准备离开。
手机传来振动,那是袁黎打来的电话。还没等他点击接听,对方便挂断了,很快又发来一条消息。
“快跑”
赵穆回道。
“什么?”
刚准备回拨一个电话,又是一条消息发来。
“回家 防毒面具 躲好”
他一头雾水之时,剧烈的爆炸声惊恐了先前还谈笑风生的群人。火球冲天,滚滚浓烟。
透过箭馆穹顶,能清晰的看见,那朵升腾起的蘑菇云,黑色的云团中掺着赤橙火光。爆炸像起了连锁反应一般,阵阵蔓延,此起彼伏。外头停歇的车子警报作响。
人们驻足观望,掏出手机开始拍摄。赵穆不由后退,暗感不妙,拿起箭包便开始往回赶。
微醺的醉意瞬间消散,赵穆顾不得太多,还记着刚才袁黎发来的消息,下意识用袖子捂住了口鼻,绕着人群一路往回赶。
“啊......啊!”
沿途不起眼的角落,有个人跪倒在地上,开始撕扯自已的肩背,龇牙咧嘴痛苦不堪,他抽搐着低声嘶嚎。
越是这般景象,赵穆越是慌张,小碎步也转为了冲刺。他一路飞奔,赶楼梯回家。
“嘿,隔壁的,是不是地震了?”
赵穆正拿着钥匙怼着锁,邻居一脸憨态推门询问。
“咔嚓”
那哆嗦的手终于是打开了门。
“把你那该死的窗帘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还有,滚回屋子里,别他妈出去!”
除了强烈凶恶的语气外,一并回应给邻居的还有他那巨大的摔门声。动静甚至是惊动了同一层楼的其他人。
赵穆慌乱着锁上房门,趴到窗前观望着。那黑烟许久未散,消防和武警部队已经前往。
他掏出手机准备回拨电话,新闻首页便是苏常市一架民航客机坠毁在市中心。打开业主群,密密麻麻的消息刷满了屏幕。
“我跟你们讲啊,刚才隔壁的凶啊凶的嘞,吵吵嚷嚷的。”
“有没有人家里有抗癫痫的药啊,我家孩子看起来不太对劲,有没有人帮帮忙!”
“我有,门牌号,待会儿给你送上去。”
“妈啊,机长是不是磕了,我靠你们真该来这看看,太吓人了,我就在市中心这里,全没了,全没了。”
赵穆上翻,阅览着群内的消息,几个正在市中心的还附带了视频,商城已经是断垣残壁,消防车少说来了七八辆,还有武警在现场疏散人群。
他打开通讯录,回拨了袁黎的电话,只是那头一直处于未接听状态,消息也是未读。
接二连三突发的变故笼上一层疑云,赵穆翻出威士忌灌了两口,终于是冷静了下来,急促的呼吸也平稳了些。
“赵哥,你那什么情况,怎么一下子就没影了?”
来电人是老王。
“不知道,感觉不对劲,先跑了再说。你们呢?还留在箭馆里?”
“外头的路已经堵死了,车都开不出去,有特警拉了警戒线拦着。我们一帮人现在只能在这窝着。”
“有口罩什么的吗?”
“有是有,怎么了?”
“说不上来,反正戴上吧,总觉得还要出事。”
“瞧你说的什么话。先不聊了,你没事就行,我去打几个电话问问看情况。”
赵穆从衣柜里捣腾出先前袁黎催促着备好的防毒面具别在腰上,又整理好了箭包,清点了屋内可以食用的一些物资。不过很可惜,平日里自已都是以外卖果腹居多,除了烟酒和少许三明治,再无其他可用物资了。再怎么说也聊胜于无。赵穆这么想着,把它们统统装进了背包。
收拾完赵穆又靠到窗前观望着,动乱似乎停止了,外头出奇的安静,街上被一层淡紫色的薄雾罩着。除了市中心的浓烟,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接下来他又试着给袁黎回拨电话,可那头始终无人接听。
刚想查看群里消息,头顶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嘶吼,像是某种野生动物一样,随后传来的是人类的哀嚎尖叫。这般怪异的动静越来越多,起初只是楼上,而后四面八方都传来了类似的声响。打开群聊,无一不是求助的消息,但只是说着救命,没有更多的具体信息。
赵穆一个个艾特那些求助者,想询问更多有用的信息,等了许久,群里也未再有回复。
“喂赵哥,听的到吗?”
“我在。”
老王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出事了,绝对出大问题了现在。几个部队里的朋友通知我赶紧离开锡湖市,政府里的领导早在半个钟头前就全撤了。”
“什么?”
“就是爆炸还没发生,他们就都跑了!现在外面全都是穿着防护服的人,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泄露了。”
该死的!
赵穆暗自大骂一声,抄起酒瓶又灌了一口。
“咱们得想办法出城,我这里好像也出事了,说不出的诡异,你有路子吗?”
“有的,有个做房地产的朋友已经备好了大巴,他说自已有路线有关系能出城。能多捎几个人。赵哥你怎么说,待会能不能赶过来?”
“地址发我,我想办法。”
一边看着老王发来的位置信息,一边将背包箭包或背或挎安置在身上,戴上眼镜,别在腰上的半脸防毒面具也套了上去,赵穆已经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救我!”
手机震动着,收来一条艾特的讯息。
“你还活着吗,救救我!我被困在307了,求求你了!”
赵穆住在四楼,对方离自已并不是很远。
一丝犹豫闪过。
他还是在群内回复了。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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