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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樱桃见沈元宁专心致志地教小囡识字,心底也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大姑娘为何早晨才想到去劝说何太太的,但叫何琛带着亲妹妹去礼佛,自家姑娘行使个地主之谊却是比表兄妹二人相偕拜佛更合适些。
沈元宁才不管别人想什么,那个何琛不会骑马,又不肯坐在车厢里,非要跟车夫在前头受冻,他这份犟劲儿她是很欣赏的,毕竟给车厢腾出了一大片空地,能让她舒舒服服地瘫着,高兴了教囡囡两句诗,不高兴了就叫她在一边背着,自已眯眼养神,十分惬意。
今儿个出行是撞日,佛寺礼佛的人比上次来少了许多。一路行进,何琛牵着妹妹在前头走,沈元宁跟他们错后两步仔细地看着文济寺的建筑,这寺建在半山,顺着地势迎山巅而上,建筑群狭窄而绵长,最高的殿堂就是大雄宝殿,从外观上看似乎大雄宝殿后就是山石丛林,只有进过寺庙后院的人才知道那里别有洞天。
“何表哥,”沈元宁突然出声,见前方的何琛后背绷了一下,才回头,她快步过去,道:“文殊菩萨供奉在第一间大殿,今日香客不多,你可以先去上柱香以保春闱得利。”
何琛蹙眉看她:“你要去哪?”不得不说,这位甘州解元确实有几分洞察人心的本事。
沈元宁笑笑:“我要替我妹妹上香,大雄宝殿还在后头,咱们分开行事,也好不耽误表哥回去苦读。”
何琛不欲生事,一共就来了他们几个,何必还要分开:“你等我拜完再去。”
沈元宁才懒得理他,笑眯眯地挽了下鬓发:“妹妹身子刚好,她又心善定是希望佛祖早些知道她虔诚的心的。”她道:“所以,我替妹妹参拜的心情跟表哥你拜菩萨一样急迫,何必互相耽搁。巳时末,庙前驻马处见就是了。”说罢也不给何琛多言的机会,带着樱桃就向殿侧甬道走去。
“哥哥,痛。”何囡囡叫了一声,她的小手手刚刚被哥哥捏得好疼。
何琛松开手,垂着眼睑看妹妹委屈地呼呼自已的小胖爪。之前是他总以为这沈元宁看着温顺老实,却又极爱讨好他母亲,必是打着嫁进何家的主意,当然这份武断也暗含着他瞧不上沈家所有人的意思。只是后来,从他那日在母亲屋前见到这个少女,她眼底的轻慢就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到后来京城街道偶遇,她几乎擦着自已身侧进了另一家店铺,连眼角都没舍给他一下,何琛那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沈家元娘许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起初也是不在意的,可从何太太不停的叹息和唠叨里,何琛了解了因为他当日的鲁莽,现在整个沈家也就沈元宁肯对他母亲和妹妹和善一些,何琛不想娶沈家女,却也无意现在就跟沈家闹掰。现在的情形是沈家跟何家有了明显的疏离,其实按照计划,何老爷昨日就该带着妻女回甘州,然而就怕何琛在得罪了沈家的情况下,独留京城不妥当,这才厚着脸皮多陪了几天。
可这么陪下去不是办法,何家脸皮再厚也不能在已经不待见他们的沈家过年。何琛想打破何沈两家的僵局,也自知矛盾根源在自已身上,他想极大程度地表现自已和缓之意,可沈老爷年根盘账很忙,沈家女眷他轻易见不到,特意像个家里小辈一样再去给沈老太太请安,何琛又觉得不妥。
思虑来忖度去,便把主意打到沈元宁身上。既然何太太说沈元宁是个温顺懂事又知礼的姑娘,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也肯不计前嫌探望母亲妹妹,还给她们送吃食和火炭,自已只消对她好点,向她解释清楚当日拒婚的缘由,她也许会帮自已从中转圜的。
这也是为何,沈家又提出让他陪着沈元宁到文济寺的“非分”要求时,何琛只犹豫了一下就同意,而且还郑重对待的原因。他以为沈家主动提起这茬,至少沈元宁是愿意跟自已出来的。
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
沈元宁才不管何琛什么想法,她按着记忆走到寺庙后院的位置,果见几个穿甲衣的护卫在花圃边值守。
真按着沈幼宁的话做,她就是要人家护卫脚边埋信了。沈元宁看着花圃里整整齐齐的万年青,想着是自已直接上去说要拜见那位夫人,还是等等会不会有侍女出来,找女人说话。
坦白讲,门口这一队列的护卫让她有点胆寒。
就在沈元宁踟躇不前的时候,身后樱桃“唔”了一声。她一扭头,灰毛围领、皮裘加身的小公子带着两个威猛护卫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樱桃被其中一个人制住咽喉,一脸惊恐。
“来认罚的?”小公子挑着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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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元宁看见他,眼睛里迸出惊喜,忙道:“你能让我拜见夫人吗?我有要事告诉她!”
小公子原还被她见到自已时,那瞬间璀璨的眸子怔了一下,听到这话,他脸色就冷了下来:“若是替你家道谢牵头的大可不必,我母亲不喜旁人打扰。”
他把沈元宁当作家里派来套近乎的,毕竟当日那沈家却是有这个打算。
“不是,”沈元宁恨不能对天发誓,她看了眼小公子身后的护卫,压低声音问:“令堂可是国公府姜夫人?”
小公子凤眼一眯,锐光如利刃紧盯着她。
沈元宁着实被他吓了一下,紧着说:“我得了些关于姜家的传闻,盖因身份所限不可辨知真假,只想提前知会夫人。”她怕小公子不信她,又道:“实在是因缘巧合得到的信,我是想报夫人当日善举的恩德,说完就走,今日过后我保证不让家人再靠近夫人清居一步!”
小公子看着沈元宁焦急的脸庞,道了句:“你跟我来。”便扭头走了。
沈元宁咬咬牙随他往寺庙后院更深处去。
“二位施主慢用。”小沙弥上过茶,施礼退下。
不大的茶室帷幔重重,在青天白日还要点着古雅精致的青铜灯,外面的佛号和诵经声彻底消除,沈元宁好像被带进了另一处玄妙空间。
她终于知道,沈家看来极为昂贵的茶室,怕在文济寺里也是分了等级的,眼前这处若非有这位小爷带着,她这辈子都进不来。
那小公子已经脱了皮衣,着灰紫色暗纹锦袍,坐在蒲团上了。见沈元宁紧张地坐在自已对面,他抿了口茶,问:“是文成侯让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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