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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乌泱泱站着一帮人。
丫鬟婆子自不必说,正座上穿着家常袄裙的侯夫人神色凌厉,旁边的沈明珠正襟危坐,脸色也有些不好。
下面两个小姑娘对着哭。
稍大些的沈昭珠倔犟得很,泪珠儿都气出来了还咬紧了牙关,握拳站着。
反倒是小的沈玥钻到奶嬷嬷怀里嘤嘤叫唤。
“你就是沈大的女儿?”侯夫人吴氏见到沈幼宁,冷声质问:“今日你不陪着玥姐儿,去了什么地方,从实招来!”
沈幼宁摸不清头脑,她对吴氏打心底里有些怵,只得说了:“玥姐儿说昭珠姐姐在读书,我想去找她……”
“我不认识你,你找我作甚?”沈昭珠猛地扭过头来,恨恨说道。
沈幼宁有一瞬间的慌乱,她实在记不清现在的自已该不该认识沈昭珠了,连说了两个“我”字却接不上别的话。
“夫人,王婆子说她在东院见到了沈大的女儿,当时沈大女儿除了自带的丫鬟没有旁人,进院子时还吵醒了晟哥儿。”刚才强拉沈元宁过来的丫鬟进来道。
“不是我吵醒的,晟哥儿本就爱哭,我听到他哭还提醒二奶奶呢……”
“闭嘴!”吴氏有些头疼,她身边的嬷嬷连忙呵斥住沈幼宁:“夫人,您要不歇息一下?”
吴氏摇头:“把人领给沈大,多提点他几句,休要他以为自作侯府旁支后,连个规矩都能不讲。”
沈幼宁如何被稀里糊涂拉来拉去的暂且不提,外人出去后,吴氏点着沈昭珠:“跪下。”
沈昭珠不敢忤逆,梗着后颈跪在地上。
69書吧
寒冬时节,一旁的世子夫人孙氏心疼地欲言又止。
“你到底去了哪?”吴氏道。
沈昭珠还不想说,却是孙氏过去拍了她一掌:“跟你祖母犟什么!长辈还能害你不成!”
也才十岁的沈昭珠委屈到不行:“不是说今天家里来个才子吗,我就是想会会他,看看到底谁的学问好,我有错吗!”
她不如亲姐沈明珠聪慧温顺,是个有点倔脾气的书痴。
沈昭珠从小就知道因为自已没有兄弟,母亲日子过得有些不顺。可二房两个儿子,小的才一岁就算了,宝哥儿七岁了背起书只是不功不过,就是开蒙的夫子都说他书读的不如二小姐通透。
祖父喜欢读书人,沈昭珠十分清楚,所以她想见见今天这个甘州解元,看一看她跟解元有多大的差距,如果……如果她能跟解元在书文上不相上下,那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是否能因为她的聪慧博学开怀一点?
“你这个冤家!”孙氏生怕吴氏气极,先抱了女儿打:“女儿家跟外面的人比什么诗文!咱们侯府的姑娘怎能作践自已!”
又对吴氏道:“婆婆,是我没有教好昭珠,您罚我吧!”
吴氏让嬷嬷把孙氏拉开,对还不服气的沈昭珠道:“你以为读了几本书就能跟人斗文了么?状元要都这么好考,每年的进士还不得把京城塞满?要你跟你姐姐一样,多学学女红、琴棋诗画便是,偏要钻研学究字眼儿,现在还要跟举子去争,争赢了你是能去春闱还是怎的?”
她疼爱沈昭珠,才一字一句地给这倔脾气的二孙女解释清楚:“倘若是你亲身兄弟便罢了,一个外人,你贸贸然过去同人论诗作文,他会怎么想我侯府。觉得侯府人才凋敝,只靠女儿撑场面,到时候咱们文成侯府就真成了一个笑话!你希望宝哥儿下场的时候,旁人都说他还比不上你么?有能力不去帮衬兄弟,净显摆自已本事……”吴氏对伏地不起的孙氏道:“这里确有你的责任,当初我就说女儿家能认字记账便是,多读无益,你非要她读,养高了她的心气,还不是要靠自已打压!”
“你带昭珠回去,禁足三日,再把经史夫子辞了,要她跟着明珠上课。”
沈昭珠还有些不服,被世子夫人孙氏压着磕了头,叫了两三个丫鬟婆子把人拉下去了。
一旁的沈明珠默了默,开口:“三妹妹……”
沈玥趴在嬷嬷怀里的身子,禁不住发抖。
吴氏对庶孙女耐心不够,懒怠道:“她身边的人连个管事女儿都挟不住,闹出这么一窝子事,都换了罢。”
沈明珠温顺地说:“也是家里没人陪着玥姐儿的过,我看不如再买两个丫头陪玥姐儿玩,省得叫外面的人再来惹事。”
吴氏可有可无地点头:“你看着办就是。”
沈玥悄悄捏了拳头,这一回怕是沈明珠和沈昭珠更不待见自已了。
可那又如何,沈昭珠仗着自已读书好,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脸都要拗到天上去了,还成日拿听不懂的话挤兑姨娘,沈玥早恨上了她,一直想着让沈昭珠尝尝苦头。
今日晨起沈玥听沈昭珠吆喝去跟宾客斗诗,见那管事女儿要去巴结沈昭珠,她干脆将计就计,先点了沈昭珠上课的名头,待沈幼宁一走,便让身边的丫头以找人的名义去正院乱走,引起侯夫人的注意。
侯夫人肯定容不得外人在侯府内院流窜,追着去沈昭珠惯常读书的地方找人……这才将沈昭珠私自去外院见人的破事捅了出来。
沈昭珠不好过,沈明珠肯定也不会放过自已。
不过,沈玥早就吃透了沈明珠的伎俩,不就是往她身边安插眼线么,总归自已两三年内不会再惹事,等几年过去,谁是谁的眼线还不一定呢!
……
文成侯府几个姑娘间的相互算计,尚且还妨碍不到紧邻的沈家。
沈元宁原是陪着何太太的,但发现何太太对她过于热情,便随便寻了个理由回屋。
没过一会儿,樱桃过来:“姑娘,若梨有事求见。”
沈元宁正在练字,闻言头也没抬:“让她先在外头醒醒脑子,知道自已是干什么的。”
若梨可怜巴巴地站在西厢房的回廊上,做活的丫鬟又不出门,身上只有一层薄棉夹袄,还不到一炷香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已要冻僵了。
幸亏这会儿二姑娘还在跟何太太尬聊,三姑娘也没从侯府回来,不然撞见她这副模样,她怕是在沈家做不下去了。
当初自已是怎么猪油蒙了心,以为大姑娘最没本事、又无前景的?
她是真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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