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准时在清晨五点响起。
它不是普通的闹钟,而是一块安装在狭小卧室墙上的屏幕,屏幕上显示着时间,同时播放着温和的唤醒音乐和政府制定的早晨操。
顶着一头乱发的阿城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他的四肢因为昨日的过度劳累而感到酸痛。朝着屏幕做了几个勉强的操练动作算是应付系统,然后就伸手关闭了闹钟。阿城在原地发了几秒呆,一声清脆的“叮——”把他的思绪唤了回来。
他走进厨房,食物自动分配机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早餐。
说是食物自动分配机,不过是一根常闭的管道,只有在饭点才会打开那么一小会,提供的也不过是用以支撑基本生存所需的营养物质。今天的早餐是一碗营养粥和两片合成蛋白。
阿城一边吃早餐,一边通过窗户望向外面。对面楼里的父子还在一板一眼地做着早操,楼下的老夫妻对着自家的食物自动分配机在做祷告,街上偶尔出现一个巡逻的机器人……更多的人和阿城一样,把生存的物资吞下肚,然后出门开始自已重复的又一天。
早餐后,阿城穿上工作服,这是一套灰色的制服,上面印有他所在工厂的标志。他离开公寓,步入街道。街道上已经挤满了前往各自工作岗位的人群。巨大的屏幕不断闪烁着各种信息,无人机在头顶嗡嗡作响地巡逻着。
今天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城市上空的系统开始运作,零星有光照打下来,模拟太阳的样子。他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心中暗自思忖,如果能有一天,能在真正的阳光下享受一顿像样的早餐,那该多好。
这是一座阴影之城,这座城市已经被人们遗忘了它的名字。在阴影之城的最东端,那里是机器的轰鸣和钢铁的冷漠构成的边界。这个城市从未见过真正的太阳光,只有从巨大的能量塔上投射下来的光芒,那是一种冷白色的光,没有温度,没有生命。
阿城住在这城市的东南,位于一栋老旧的高楼中的狭小公寓中。每天早晨,他都会被自动化的闹钟叫醒,然后开始他单调重复的一天。
这座城里的人们差不多都和阿城一样过着被命令的生活。
或许在内心里不是没有人想到过反抗,只是那个不能言说的政府,会把所有的不满扼杀掉。它们拥有强大的监控系统,这些系统由高级人工智能进行控制,并渗透到每个人的私人生活中。街道、建筑、甚至家庭内部都装有监控器,实时收集公民数据,用以控制和预测行为。为此还有配套的信用评价体系,加分减分的规定多如牛毛,每个人只有在程序设定好的时间执行程序设定好的行动,才能保证自已的信用正常。那段滑稽的早操,就是政府监视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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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城穿过拥挤的街道,前往他工作的工厂。街道两旁,巨大的广告屏幕上播放着最新的政令和产品广告,但阿城对此已经麻木。他只希望能够快点完成今天的任务,他迫切的需要回家好好睡一觉。
“怎么了没精打采的,昨天那点货就不行了?”一声略带关心的玩笑传入了阿城的耳朵。
“师傅好。”阿城听到声音,头也没抬的问了声好,对来人话里的玩笑毫不搭理,只顾着忙不迭地去鼓捣面前的那堆旧零件。
来人是厂里的老大哥老梁。在阿城刚来到这个厂子的时候,老是毛手毛脚的,为此惹出了不少乱子,他的评价也一度大受影响,甚至到了快要没饭吃的地步。因为在人工智能的评价体系里,没有用的人似乎并没有什么生存的必要。
这时候还是老梁看不下去了,偷偷的从自已每天的食物里省出一点来给这个楞头小子,又时不时的教他怎么干活,或者帮他在系统检测到之前收拾掉烂摊子。一开始阿城还不大乐意,总觉得老梁有点多管闲事。但架不住饿肚子的滋味实在难受,他也很难靠自已得到稳定的食物,也就不情不愿的接受了。
慢慢的阿城也逐渐成为了能独当一面的老手,至少,再也不会出现饿肚子的情况。而老梁在日复一日的接触中也乐得接受了阿城对自已“师傅”的称呼,毕竟这个便宜徒弟有时候愣归楞,大部分时间还是挺机灵的。
老梁凑过来瞅了瞅阿成正在忙叨的东西,皱着眉头说:“这个家伙真是越来越频繁地出问题了,看来我们得好好修理一下它了。”
阿城小心翼翼地操作着工具,抽空抬头看了老梁一眼。“师傅,您觉得这个机器人还有修的价值吗?毕竟它已经那么老了,跟现在那些完全没法比啊。”
老梁听言啐了一口,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外面,“你说那些玩意?”老梁收住了声,叹了口气,摸着工作台上的零散部件接着说,“以前这些机器啊,还能称作朋友,帮我们做事,为我们服务,虽然拆开来也是一堆冷冰冰的零件,但是时间久了也有感情。可是现在这些呢,除了监视看管我们,当个没有感情的管理机器,还有什么用处。”
阿城听了师父的话,没再想抱怨,而是转身去其他的工作台翻找有没有能用的东西。他们这座工厂主要就是生产外面那些机器人的各个零件的,同时也做一些简单的维修活计,所以总有些替换或者淘汰的零部件。只要要求不高,找个凑合能用的不算太难。
工厂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开工了,机器的嗡嗡声不断在耳边响起,每一次金属的碰撞声都砸在了他的心上,让他感到内心一片空洞。
阿城没有经历过师傅所说机器是朋友的时候,从他记事起,好像就是每天都需要按部就班地做重复的事情。但是师父的话突然让他开始怀疑,自已的生活是否只是为了服务于这个由人工智能统治的社会。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阿城就摇了摇头想第一时间忘掉这些想法,他觉得是自已太累了,才会有各种胡思乱想出来的东西。可是有些想法一旦出现,就会像这座城市的名字一样,如同一道影子,萦绕在阿城的心头,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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