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这样想？”
“是的，姑娘想不想听奴婢的身世？”
“你想说的话，我做你的倾听者。”
笍儿从倒地的树干上折了几根树叶，捏在手里把玩，她依在院门框上，陷入久远回忆。
“奴婢的娘，曾经是邬嵘国一座小城青楼内的艺妓，娘她与青楼签的是死契。
若没有其他机缘，她这一辈子就只能守在那家花楼里，年轻时，还可以凭借自已绝妙的琴技和歌喉，混口饭吃，可以不用以色侍人。
但到了色衰之时，她要面对的是无数女子一生中最为难堪、耻辱的局面。
青楼里的女子，时常会遇到一些极其难缠的客人。
娘她自然也避免不了，青楼老鸨起初还会因娘赚的银钱多些，有时会'帮衬'她，不让她遭受那些男客的欺辱。
可是随着她年岁逐渐增长，青楼里每年有更加年轻的女子被送进来，时日久了，喜欢听我娘弹唱的客人便少了。
客人减少，娘她能赚的银子，就会变少。
那老鸨是个利益熏心的人，见奴婢的娘没了什么价值，便开始要求她以身侍客。
起初是口头劝说，后来不耐烦，便开始逼迫。娘她自是不肯，闹过自杀，但无法摆脱侍客的厄运。
也许是上天怜悯，娘她在二十九岁时，遇到了一个男人。
那个人是奴婢娘被卖入青楼后，所接的第一个男人。
他初次见我娘时，并未对她做些什么，只是让她同往常那样，弹唱自已最为拿手的曲子。
可能那个男人被歌喉吸引，接下来的大半年里，几乎每日，他都会去青楼里听娘她弹唱小曲。
老鸨见又有不少钱赚，便没有再逼迫她。
一年后。
奴婢的娘被查出了身孕，而那个男人却在这个时候不在来青楼，音讯全无。
她怀孕的第四个月，那个男人依旧没有出现。
老鸨再一次逼迫，这一次，那老女人逼着她喝药打胎，她自是不肯。
可还是被人强行给灌进去了一些药进去，腹痛流血。
以为孩子没了，她心如死灰，想一死了之，用碎裂的药碗割喉，腹痛失血，她晕倒过去。
原以为，奴婢娘以为那次她会死了，可等她苏醒时，发现自已已经被人用钱给赎出了青楼。
原来是那个失踪三个月的男人赎走了她，并将她安置在一座幽静的小宅院里，身边有两个丫鬟和一个婆子每日精心伺候着。
如此安生的好日子，一直到奴婢出生落地不到满月，彻底结束。
那个男人的正房夫人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带着人趁他不在，将奴婢娘给......给活活打死。”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笍儿全身颤抖，一掌拍在门框上，门边出现几道裂纹。
武云芷半揽住她的肩膀，轻拍她的后背，“刚才是我多嘴，那些不好的回忆，别在回想了。”
笍儿眼中悬挂着泪，头枕在武云芷的肩膀，这些话她藏在心里整整十五年了。
她摇了摇继续道：“那女人将娘打死后，便安排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将奴婢抱走，要求发卖了。
而发卖的地方，正好也是青楼，不过是另一个青楼。
那老嬷嬷家中也有一个出生不久的孩子，是她的孙女。
她奉命将我抱到一座青楼附近，于心不忍，并没有卖了奴婢，而是将奴婢丢在了路边一个女乞丐旁，并给了她一点银两。
女乞丐拿着那点银两，养了奴婢一些时日，但，她只是乞丐，养活自已都难。
天还未大亮，那女乞丐便将奴婢放在初次遇见的地方。
而那一次，奴婢遇到了毕生的恩人，帝师老大人。
他将奴婢抱走，送到一处满是孩童的私人宅院，那里有奶娘、有教习夫子、武艺高强的师傅......”
笍儿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直起身看着目露同情的武云芷，她泪中带笑，“姑娘，奴婢跟在太师大人身边的时候，十一岁，如今跟在他身边已有九年的光景。
不论外人如何看待他，在奴婢的心中，他值得人敬仰，值得奴婢以命守护。
当然，奴婢对大人，一直视为主，视为第二个恩人，绝无男女之情。
大人他身居高位，身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这些年，向他表明心意的女子有不少，其中最为霸道的便是玉华公主。
不过，奴婢可以保证的是，大人从未对其他女子，像姑娘对姑娘这般好过。
奴婢看的出来，他对姑娘是不同的。
奴婢知道，姑娘与大人相识的时间不长，可是男女之间的情意，奴婢以为，时间是无法衡量的。”
原本听笍儿讲述她的身世来历，听得极其心酸，没想到她竟把话题转到涂钦屿身上，话里话外都向那个男人说好话。
还提什么情意？奸臣的情意关她什么事啊？
武云芷松开笍儿，眼神漂移，“我突然觉得有些困，先进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啊。”
“姑娘。”
笍儿轻唤了声，见她头也不回进了房间，周身悲伤之气瞬消，无奈摇头。
典池从暗中过来，来到她身侧，望着前方烛光通亮的屋子，眸光暗淡，“你不该与她说这些。”
笍儿看着身侧与她一同长大的年轻男子，“为什么不该？也许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比他一人应万敌会更好。”
“大人身边不是有我们吗？用得着一个没有武功，难以自保的女人？”
笍儿换了个站姿，双手抱臂，“以前是用不着，但现在未必，都这么明显了，你难道就看不出来什么？”
典池眸光闪烁，低声道：“看出什么啊？”
“切，你没看出来就没看出来吧，可能你就是那个睁眼瞎。”
笍儿白了他一眼，留给他一个背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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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窄的山道上，一驾马车不快不缓行驶。
马车内，武云芷自坐进来后，便闭上眼睛小憩，昨日酒醉，导致她黑白颠倒，这会困的厉害。
另一旁，涂钦屿全程睁眼，时不时盯着她看。
两人一路无话，马车行驶了大半天，经过一个路边面馆时，停了下来。
睡得正香的武云芷感觉到有人在推她，下意识伸手挥开对方的手，“别打扰我睡觉！”。
换了个睡姿接着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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