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柠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夕阳的余晖穿过纱质薄薄的窗帘倾洒到床上,将夏知柠蜷缩的身体沾染上糖色的光晕,干净细腻到找不到一丝瑕疵。
可惜夕阳的余晖看不到,夏知柠暗影中的脸庞早已泪痕遍布。
今日和钟老教授的碰面,结果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有想到会被拒绝。
她有想到会被告知无能为力。
她甚至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压根就没有被催眠。
那么之前鲍敏行的那些话又算什么?
她看不透鲍敏行,看不透秦连城,更看不透人性。
她感觉自已像个提线木偶,被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个认知让她挫败,让她迷茫和狂躁。
夏知柠突然心尖一疼,呼吸困难,牙齿微微颤抖。
此刻门被扣响:“咚...咚…”
夏知柠知道又是赵妈来例行催她去用冰凉的晚饭。
此刻门外的声音犹如催化仇恨的毒药,刺的夏知柠火气蓦然暴起,冲着门口怒吼道:“我不吃,滚!”
门外声音戛然而止。
夏知柠眼神愤恨 的瞪着门口,突然站起将床头柜上的东西一下子推到了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内格外的刺耳。
夏知柠又暴走把角落的绿植一把推倒,将墙上的电视用凳子砸的四分五裂,然后房间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最后整个房间一片狼藉,
她疯狂的咒骂着秦连城和鲍敏行,如果话语如刀,那么此刻的秦连城和鲍敏行早已经千疮百孔。
夏知柠在发泄过后良久才慢慢冷静下来,她只觉得全世界都清静下来。
她突然觉得全身无力,双脚已经无法支撑自已的身体,紧跟着整个人朝身后的沙发栽了下去。
等她重新恢复意识,才发现秦连城已经站在了面前。
高大,威严。
夏知柠知道他是她永远跨不过去的一座大山。
她倒在沙发上,呼吸微喘,眼神愤恨的盯着他。
他与她对视,眸黑似漆,如一潭静水,眼神中不见丝毫波动。
夏知柠只觉意识无法聚拢,只觉脑中白茫茫的一片,整个人木讷而呆滞,冲他喃喃说道:“滚出去!”
嗓音虽然虚弱暗哑,却带着决绝。
秦连城唇角紧绷,剑眉紧拧,却站着一动不动。
“你和鲍敏行什么关系?”
夏知柠目盯前方虚空,好似在问面前的男人,又好似在问面前的空气。
秦连城依旧用黑漆的眸子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夏知柠,下颌紧绷,神情莫辨。
夏知柠没去看他,对于他的沉默她也并没有感到意外。
这个男人无声无息时,她真的看不透。
良久,秦连城慢慢的蹲了下来。
夏知柠顿感到面前的空气里多了男人特有的微热气息。
她刚想把头扭开,就被一双带着微凉的手掌托住。
“别动,我看下伤口有没有裂开。”
夏知柠没有任何动作,任由他揭开纱布检查伤口。
她知道他想要做的一定会做到,就算自已在怎么拒绝和挣扎都是徒劳。
随他去吧。
夏知柠感觉自已此刻像个已经死掉的咸鱼。
男人手上动作轻柔而笨拙,打开纱布发现伤口并没有因为夏知柠刚才的疯狂而裂开,只是有些泛红,应该快结痂了。
他把伤口重新包好,依旧半蹲在夏知柠面前,双睫微垂,唇角紧抿,不发一言。
室内顿时静的一丝声音都没有。
这样的沉默换做另外的人都感觉诡异和尴尬,他们好似已经习惯
“他父亲之前是我家的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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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薄唇轻启,清冷的嗓音在寂静的室内显得尤为的清晰。
夏知柠神情依旧呆滞,脸庞上的泪痕还没干,黑白分明的眼眸望着虚空出神,良久才喃喃的说道:“他父亲是怎么死的。”
夏知柠说完这句话只觉得喉咙干涩、眼圈发烫。
“夏域琛在游轮上杀害了我的父母后,返回我家老宅想要把我斩草除根。”秦连城头低的更低了些,渐渐加重的呼吸昭示着他此刻的痛苦,他声音低沉暗哑:“当夏域琛返回到老宅时,我正在被姜姨带着四处躲藏流浪,而抵抗不从的鲍叔,就成为了无辜的受害者。”
夏知柠眸底是遮也遮不住的惊愕还有痛苦,她把头埋在膝盖中,单薄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随后控制不住的啜泣起来。
在即将崩溃前,眼泪能很好的发泄情绪。
其实夏知柠心里已经隐约能猜个八九分,却还愚蠢的抱有一丝侥幸的心理,以为事情会有所转机。
现在这些话从秦连城的嘴中说出,她还是比较相信的,因为她知道自已在秦连城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自已也不值得他劳神费脑编些故事来哄骗自已。
“我父亲为什么要杀害你父母?”
秦连城目光闪了闪,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夏知柠捕捉到这一信息,眸底闪过一丝的光亮,追问道:“仇杀?情杀?”
秦连城眼眸低垂遮住眼底复杂的情绪,嗓音暗哑却强势:“别问了,夏域琛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辜,受害者也没有你猜想的那么罪恶滔天。”
夏知柠微怔了一下,是的,自已曾经心存一丝侥幸,会不会秦连城的父母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自已的父亲只是惩恶扬善而已。
显然自已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夏知柠埋进膝盖的脑袋看不见一丝光明,黑暗无限放大了她的痛苦和崩溃,她渐渐的由啜泣变成了泣啼。
她的哭声那么悲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委屈。
秦连城缓缓抬起头,下颌紧绷,清俊的面容上此刻眼圈已经泛红,一滴清泪无声的从他眼尾滑过。
他只觉心脏充斥着被重锤捶过的窒息。
她的痛苦不正是自已想要的吗?
为什么自已的心还那么痛,像是一根长矛戳进了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他沉眸望着她,眼底遮掩着疼惜。
他缓缓伸出手,先是按住了她的肩膀,然后捧起了她早已挂满泪痕的小脸,伸手拢住她的下巴,动作温柔,然后用指腹缓慢擦拭她脸上的泪痕,怔怔的望着她喃喃问道:“你想要什么?”
说完这句话秦连城一愣,自已真是鬼迷心窍了才问出这句话,他当然知道她想要什么,只是他想要的自已未必能办到,能办到的自已未必又愿意。
夏知柠听完微怔片刻,挂着泪滴的双睫微抬,唇角带着一层讽刺,冲他凄凉一笑道:“我想要我的爸爸,我想要常姨平安。”
夏知柠带着水雾的双眸盯着秦连城的眼底,随后嗤笑一声像要故意激怒他似得:“我想要自由,我什么都想要,唯独不想要你。”
秦连城因为她的这番话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双拳几乎要被他捏碎,旋即笑了一声:“很抱歉,那你就白日做梦,只能想想了。”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眼中饱含愤恨和厌恶,一个眼中压抑着翻涌的情绪。
两个人隔得这么近,稍微一抬头就能亲到的距离,两颗心却比银河还要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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