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如草芥疯长,回首梦一场。
夏知柠拉回思绪:“什么时候办理手续?”
“什么手续?”
夏知柠盯着秦连城眼里的淡漠,这个男人仿佛又恢复了初相识时一贯的淡漠和不喜形于色,她此时在他眼中除了看到凉薄,实在看不到任何以外的情绪,仿佛这三年的温柔、宠溺、恬言柔舌都恍如镜花水月,被现实的罡风吹的烟消云散。
“难道说,我对于秦先生还有利用价值?”夏知柠轻嗤道:“还是说秦先生已经入戏太深演上瘾了?”
秦连城不置可否,眼中依旧一贯的凉薄,与她眼中的讥嘲和愤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夏知柠看着他的云淡风轻,想到父亲已经彻底离开了他,想到这世上,她再也没有任何的亲人了,胸腔里便生出密密匝匝的疼痛与肃然,连带着呼吸都泛着拥堵的疼。
而这种感觉,和昨晚突如其来的疼不一样,它会随着自责,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的加深,直到将她整个人淹没,卷入无边无际的绝望之中。
愧疚、自责,痛苦和愤恨一拥而上,如同一只手扼住她的心脏,疼的她无法呼吸。
一股难言的锥心之痛,瞬间让她失去了理智。
她眼疾手快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猛的朝着秦连城的脖颈刺去。
秦连城随意抬手便握住了夏知柠纤细的手腕,紧接着稍微他稍一用力,咣当一声,刀子便落在了地上。
“对了,就是这种感觉,杀父之仇就是这么恨,就是这种寝皮食肉,嚼穿龈血的恨”。秦连城好整以暇的望着她:“并且你的好父亲临终之际不是再三叮嘱你不要为他报仇吗?怎么,他的尸骨还未寒,你就这么不乖了?嗯?”
他的语气算的上温柔,可他的目光,却像这秋日里的晨霜,晶亮中掺杂着透骨的冷。
夏知柠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昨晚父亲对自已的叮嘱。当时情急之下自已也无暇思索,为什么父亲偏偏不让自已动秦连城,现在细想起来,恐怕父亲已经看透了自已,也看透了秦连城。看透了自已的胸无城府,也看透了秦连城的莫测高深,自已和他真要斗起来,无异于以卵击石,最后落的个粉身碎骨。她此刻体会到了父亲的爱女心切和良苦用心。
想到父亲,昨晚自已昏迷之后不知父亲的尸身现在是什么情况,以秦连城对父亲的恨意,恐怕.....
夏知柠瞬间一颗心悬空,她嗓音哑哑:“死者为大,人死债消,秦先生不会连收尸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秦连城抿了抿唇,声音淡漠却满含讽意:“夏总现在已经化为一缕黑烟肉身成灰了。”
夏知柠身躯瞬间僵硬了下去,脸色被窗帘缝隙照进来的丝丝光线映的更加苍白,她抬起发红的眼睛,对上男人冰冷的眸子,惨白的嘴唇哆嗦了半天楞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秦连城躲开她那愤恨的目光,嗤笑一声:“放心,我没那闲工夫把他挫骨扬灰去污染环境,让人去火葬场把他烧了,然后给夏总找了个锦天绣地的好地方埋了。对于他这种罪恶滔天的人来说,已经是个很好的去处了。”
夏知柠喉咙生了一股子铁锈味,她咽了咽苦涩的喉咙:“你..你就这么把他葬了?”
她实在无法接受父亲就这么死了,也实在接受不了死后就这么草草了事,甚至连葬礼都没有。
“怎么,还要我给他风光大葬办个追悼会吗?”男人面色冷峻,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绷紧的下颌弧度冰冷:“追悼他什么?追悼他恶贯满盈、穷凶极恶、罪恶滔天吗?。”
夏知柠实在接受不了他用这么多恶毒的词汇来对亡者进行人身攻击,虽然他说的很有可能是事实,但是事实是一件事情,血浓于水的袒护又是另外一件事情。
夏知柠听到她的话,犹如利刃割裂她的心脏,绝望与愤怒将她彻底点燃:“秦连城你还是不是人,他都已经死了!他已经自戕以死谢罪了,你还要恶言恶语的来攻击他?”
秦连城一夜未睡,眼眶里熬出了清晰可见的血线。他望着她眼中悲恸的恨,表情平静,只是这种平静反而更加让人觉得可怖,像是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暗藏的惊涛骇浪。
“以死谢罪?活生生的几条人命,加上一个从8岁开始就没有得到过父爱母爱悲苦无依的孤儿,他一个简单的自戕岂不是太便宜他了?他应该睁眼看着,看着他最疼爱的宝贝女儿,现在是怎么悲痛欲绝,将来是怎么生不如死来替他赎罪的!他活着,我要让他痛不欲生,他死后,我要让他死不瞑目!”
夏知柠盯着男人此刻已经猩红的双眸,好似有什么可怕东西即将冲破桎梏,撕开他那张儒雅的人皮,露出他最真实的獠牙。
“看来秦先生是不打算放过我了,接下来是打算上演父债子偿的戏码吗?”
“看来秦太太也不是十分蠢笨嘛。”
秦连城这句话语气戏谑宠溺,听上去犹如恩爱的小两口吵嘴逗趣。
“你讲不讲道理?冤有头债有主,是我爸爸欠你的,不是我欠你的。”夏知柠心中一股难言的锥心之痛:“你步步为营,算计了我的爱情,算计了我的婚姻,算计了夏氏集团,算计了我的前半生,同时又毁了我的下半生,如果细算下来,是你欠我的,不是我的欠你的,我又该找谁来讨?!”
“那么我的爱情呢,我的婚姻呢,我的前半生和下半生呢?我父亲母亲的性命呢,双双葬在了你的禽兽父亲手里,这些血海深仇是他一死就能了之的吗?你们父女俩的算盘珠子未免打的太响了些!”
夏知柠疲惫至极,脸色白的几乎透明:“看来就算我如爸爸说的放过你,你也铁了心的不会放过我了是吗,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在你面前我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任你宰割是吗?”
69書吧
秦连城双唇紧绷,一言不发,周身散发着寒意,
“如果我不愿意呢?你杀了我?”夏知柠愤恨的目光紧盯着男人冰冷的眸子。
“那你大可以试试,看我会不会真的把你父亲挫骨扬灰!”
夏知柠像一头即将疯狂暴怒的野兽,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去生食其肉寝其皮,良久她恨恨的开口,
“杀人不过头点地,那么秦总是打算让我父债子偿到什么时候,又父债子偿到什么地步,总归有个期限吧?”
秦连城双手紧握了一下,表情很沉。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半晌。
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让夏知柠瞬间火大,正要发作,秦连城声音干哑:“至死方休!”
夏知柠满脸震惊,随后眸子那最后一点光亮也沉寂下去,变成了灰暗的死寂:“秦连城,你不要太过分,人在做天在看,你会得到报应的!”
“哦?”男人轻笑出声,拖长尾调:“如果真的有报应这一说,那你现在的处境就算是夏域琛的报应吧,夏小姐。”
看着他笑不达意的眼神,夏知柠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顺着背脊传遍四肢百骸。
她闭上眼睛,咬着唇瓣,眼泪无声的滴落在她娇小苍白的脸上,半晌才幽幽的出声:“我爸爸葬在了哪里?”
手机铃声陡然响起,秦连城扫了眼屏幕,余助理打来的。
秦连城豁的起身,飘动的衣角仿佛带着寒风:“看你接下来的表现,听话自然就会告诉你。不要想着逃,你知道,你是逃不掉的,除非你一辈子都不想知道他的葬身之处。”
留下模棱两可的回答,秦连城头也不不回的离开了房间。在他关上门的一瞬间,听到了卧室里面传来一阵悲怆的恸哭声。
此时不知道为何他的心中像是绕满了一团乱麻,胡乱的在交缠着,想要快刀斩乱麻,却不知从哪下手。
他的脚步停顿了下,指尖轻握,但是也只是局限于几秒钟,便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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