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之中,春花烂漫,寒意散尽,已至三月。
曲妃颜微闭着眼睛,静静的坐在庭院之中,手撑着脑袋休养,面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虽然如此,但也掩饰不了眉眼的精致,然而这份精致已经弥漫了满脸的虚弱憔悴。
贺岩安小心翼翼的从她身后走过来,替她贴心的盖好狐毛大衣,坐在她旁边守着她。
曲妃颜缓缓睁开双眼,余光扫了一眼身上的衣服,柔声道:“你怎么来了?”
贺岩安边给她倒茶边说道:“虽然已至三月,但也不能着了凉。”
曲妃颜接过他倒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小口,茶香味四溢,是她喜欢的乌龙茶。
“妃妃,明日我们就启程去江陵吧!”
曲妃颜端在手中的茶杯顿了顿,一脸疑惑:“江陵?为何这么早就走?”
“对啊,我早就打探好了,那江陵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呢。”贺岩安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曲妃颜放下茶杯,思索了片刻,迟疑道:“我,我还没准备好…”
“所以,你是没准备好还是因为他?”贺岩安直接道破,一句话狠狠地砸在她心里。
曲妃颜短暂的恍了一下神,随即又立刻反驳道:“不,我没有!”因过于激动,导致自已又是咳嗽了几下。
贺岩安担心不已,立马跑到跟前给她拍拍背,眼底的悲凉慢慢浮现。
“妃妃,你每日因他思念成疾,这值得吗?那顾小渊自成婚以来,一次都没来过。”
曲妃颜亲眼目睹了他成婚,册封驸马,她就知道他俩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少女低头沉默,喉咙像被塞住似的,说不出的委屈和心酸涌上心头。
贺岩安情急之下,双手抓着曲妃颜的双臂,看着她的表情是严肃的,也是曲妃颜从未见过的。
他的心底有一丝苦涩和无奈,他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眼眶中闪烁着泪光,向她祈求。
“我求求你,你看看你面前的我好不好?”
“他已经是别人的驸马了,妃妃!”
曲妃颜目光一闪,抬起头凝视着贺岩安,一句别人的驸马,竟让她痛苦难安。
“只差一步,我与他就能避免永远的错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或许我们注定就是错的。”
贺岩安心疼她,一把拉入怀中,手扶着脑袋,温柔的安慰道:“妃妃,不要想着他了,明天我带你去江陵。”
曲妃颜被他突然拉入怀里抱得紧紧的,没有任何挣扎,也没有说话,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
夜晚的顾府,四处掌灯,幽静无声的石子小道上亮堂一片。
顾黎渊一袭深紫色长袍,仅用一根发带将长发高高竖起,只见他环顾了四周,确认没人后,从后院墙角一跃而上,使用轻功飞出顾府。
他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开了顾府,不一会儿就从某处巷子口走了出来。
那巷子口正对着对面沁雅阁。
他站在巷子口处,目不转睛的盯着沁雅阁,正犹豫着要不要找她。
正当他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顾黎渊,是你吗?”
他愣在原地,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曲妃颜。
原是要出门采买明日要离京的东西,正巧遇见了熟悉的身影。
顾黎渊应声转身,见曲妃颜一身素衣,手挎着篮子,头上简简单单的别着一支碧玉珠钗,青丝长发如瀑布般随风飘扬,她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倒也不失淡雅。
她凝望着他那俊朗的眉眼,还是如当初一样不曾变过。
顾黎渊垂着的手微颤,却还是带着谨慎与试探伸向她的脸。他温热的手心触碰到她的软软的脸颊,终是沉寂许久的心也随着跳动起来。
这不是梦,他真的触碰到了,真的见到她了!
顾黎渊喜极而泣,同样曲妃颜也是眉眼含笑的看着他,伸出手触碰他的脸。
两人不知道有多少个深夜,幻想着与对方重逢,可当这个人真的站在自已面前,攒了满肚子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
另一边。皇帝赵越正在为前些日子方卫和与宋如川说的话烦心。
赵越坐在养心殿内,手扶着脑袋发愁。
满桌子的奏折,其中就有一半的人支持宋如川的说法,择一位公主和亲。
赵越气的把这些奏折扔在地上,刚好就被进来的皇后看见了。
皇后钟凌茉是一个美丽的女子,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一头乌黑的秀发,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长而微卷的睫毛,一身大红色的凤凰华服,头上戴珠玉冠,金光闪耀,雍容华贵。
钟凌茉看到满地狼藉,语气温柔:“皇上这是怎么了,又有谁惹您不高兴了?”
随即站到他旁边,拿着带来的甜汤放在他面前。
赵越见她来此,眼神一亮,立马牵着她的手拉在自已旁边坐下,叹气道:“边关告急,许多人都让朕择一位公主和亲。”
“那皇上是什么想法?”钟凌茉拿起甜汤,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随后喂他喝。
赵越尝了口甜汤,心情也放松了些,还是一如既往的夸赞她:“还是你做的甜汤最好喝。”
钟凌茉早就习惯了他的夸赞,笑了笑说:“皇上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赵越面色凝重道:“你觉得朕该如何选择?”
赵越与钟凌茉青梅竹马,得先帝赐婚,所以凡事他都得找钟凌薇商量,从不瞒她任何事。
钟凌茉放下碗,若有所思道:“皇上,您不舍得公主和亲,那您认为还有谁能值得信任,值得胜任?”
赵越听完也思索起来,不知不觉就将目标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你是说,顾驸马?”钟凌茉一个眼神,赵越立马就懂了。
“可是为什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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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凌茉解释道:“顾驸马本就不是官场之人,认识他的人少之又少,如今边关告急,正好可以派他去敌方打探消息,如此一来,我朝将士们便可提前突破。”
赵越有些犹豫:“派他去,他不曾上阵杀敌,万一露出什么马脚……”
钟凌茉双手搭在赵越的手背上,示意他放心。
“皇上,您可以问问云舒。”
“云舒与驸马新婚燕尔,刚成亲不久,朕就派他去边关,是不是对云舒不好。”
钟凌茉见到他还在犹豫,耐心宽慰:“皇上,既然他已是我朝驸马,就要为我朝出一份力,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咱们除了他,谁都不可以。”
这……
“好。”
但愿顾驸马真能不负众望才好。
……
另一边,顾黎渊与曲妃颜久别重逢。两人来到一处屋顶坐下,尽情的观赏着天上的星星。
曲妃颜坐在他旁边,虽然看着星星,但有时候也会偷偷的看他的反应,两人坐在一起,什么话也没说。
顾黎渊此时也似有察觉的望着她,曲妃颜立马眼神回避,虽然有重逢的喜悦,亦有重逢的悲伤。
许久,两人似有默契似的一同开口:“你,最近可好?”
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曲妃颜轻笑一声:“如今你已是高高在上的驸马,倒显得我穷追不舍了。”
“不,不是的。”顾黎渊想要去解释,可转念一想,无论怎么说与她听,都是无法解释的,他是驸马已然是事实。
可这个驸马他一点都不想当,他自始至终想要的只有一个她而已。
他口吻委婉道:“妃颜,你心里可有…(怨我)?”他想要问她,却始终也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曲妃颜冷若冰霜,平淡的说出两个字:“从未。”
曲妃颜知道他要说什么,可真说要怨他,她怎能不怨?怨他骗了自已,还是怨他没有娶她?想怨的事情太多,她自已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怨什么,怨他的话到嘴边却还是嘴硬说不出口。
“你不愿娶我,我也不愿嫁你,就这么简单,谈不上怨谁。”曲妃颜语气平淡,但内心已经伤心无数回了。
“其实我……”顾黎渊情急之下想说实话,可还是被理智战胜。
他不能说,一旦说出来,父亲就知晓他还是执着于曲妃颜,那还是会要了她的命。现在父亲能够答应自已娶宋云舒,就能保曲妃颜的命,就已经很不错了。
算了,这辈子,你就一直怨我好了。
下辈子,我定娶你为妻,当然也得有下辈子的时候。
顾黎渊无奈,低头没有说话。
曲妃颜早知如此他不会说实话,她也不再奢求了。
默默的从怀里拿出当时他送给自已的玉佩,瞬间回忆涌上心头。
“我想让你堂堂正正做我顾黎渊的妻子。”
可最终都无法实现了。
顾黎渊也注意到了她手里的玉佩,试探性的问道:“你,一直都带着它?”
“没有,只是刚好今天带了。”曲妃颜嘴硬不肯说实话。
明明一直随身携带,就连吃饭睡觉都带在自已身边,怎么可能今天刚好带了呢。
顾黎渊知道她的心思,释然了,原来她心里从未放下他,笑道:“妃颜。”
“若有来生,你可还愿意嫁我?”
曲妃颜抬眼望他,装作糊涂:“顾黎渊,我今生从未嫁过你,谈何来生?”
顾黎渊轻蔑笑道:“是啊,今生你从未嫁我,谈何来生。”
“顾黎渊(妃颜)。”
“忘了我,就当我从未出现过。”
两人又一次心有默契的说出了同样的话。原来对方都想到了一起去了。
可真当对方从未出现过,怎么可能轻易忘掉?
两人相视一笑,不是爱意浓浓,而是自嘲。都在嘲笑自已,有这样的想法真可笑。
曲妃颜低着头,手指轻轻摩挲着玉佩的纹理,满眼不舍,但还是平静的说:“明日,我就要离开京城了。”
顾黎渊有些惊讶,声音提高了些:“什么,为何要离开?”
曲妃颜抬起头,故作坚强道:“你做你的驸马,我也有自已的事情要做啊,总不能一直念着你吧!”
顾黎渊知道她伤心,却从未想到她会离开。
他轻微勾唇,想要再说什么时,又被曲妃颜打断。
“我能在离京之前再见到你,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个,还给你,它是属于你的妻子的。”说罢,把玉佩还给他,她已经把眼泪哭干了,已经无力哭泣。
“顾黎渊,也许我们此生都不会再见了,你保重。”
顾黎渊还想挽留她,可还是任由她离开了,见着离去的背影,小声地念叨着:“妃颜,保重。”
而他的手里紧紧握着玉佩,终是定情信物也送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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