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多宝楼里出来，陈拾怀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就连指间都还勾着几个挂丝带的锦盒。
陈拾确实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肯定能挑到卢小妹喜欢的。
因为，多宝楼里凡是能被他看上的，基本都挑满当了。
为此，李饼还在掌柜的殷切注目下，签下了一张字据。
“可以了吗？”
李饼收尾一勾，一个“饼”字就跃然纸上。他收了笔势，随之翻腕一转，将之搁在一旁。
掌柜的啧啧叹服几声，抖起白宣透着光欣赏着字的走势，甚至能从中看出几分劲道。
“哎呀呀少卿大人，”掌柜一边作了一拜，一边从善如流地将字据夹在袖中，满脸地乐呵道：
“小店能有大人看得上的物件实乃小店之幸，哪还需要大人亲书字据呢？真是折煞小的了。”
“诶，打住，”李饼止住他的手，负手而立，他道：“今日情急身上银两不够，明日还得劳烦掌柜上府一取了。”
“应当应当的。”掌柜连声应道。
那么，便该走了。
李饼点头告辞，扬声唤道：“陈拾！”
没人应答。
“陈拾？”
还是没听见回复，李饼疑惑回首，这时掌柜的也发现方才一道进来的一位官爷不见了。正欲喊来堂倌一同找找，就听见二楼间传来响动。
“饼爷！”
陈拾从栏后探出一个脑袋，看着李饼望了过来还兴奋地招了招手，“俺在这！”
一看着他，李饼原本紧绷的神情一下子就松了下来。他转身朝向楼间走去，连语气都带有几分自已不曾察觉到的松懈。
“你跑那上面去干什么？”
陈拾手里正揣着东西，他看见李饼走了上来，突然间起了玩心，将那东西背在身后，也朝着楼梯口跑去。
“饼爷恁瞧！”
他有些等不及了，直接一个跃身飞下刚好将李饼堵在楼梯中央。
本就不宽敞的木梯陡然间挤满了两个大男人，两人似乎谁也没想着该先让谁。就这样堵在这里，陈拾站在前面不让上，李饼也卡在中间让他下不得。
就着这梯的坡度，两人的位置变得一上一下，连视线也跟着一俯一仰起来。
陈拾献宝一样地张开手，李饼倾身望去，只见他的五指缓缓张开，一白玉瓷般润质的猫爪瓶静静地躺在他手中。
许是因着背光的原因，陈拾的手变得又暗又黑，反倒衬得那猫爪瓶子雪白质玉。
也无怪乎陈拾看着这瓶子这般的兴奋，实在是这猫爪做工太过精湛了。不仅是微微撑开的五指，还有半藏在肉里的爪尖，就连爪底的粉红肉垫都深深浅浅毫不含糊地点摹了出来。
瓶子不大，约莫只有半掌来宽，但抵不住匠人心细，将瓷瓶做得处处都透露出精妙二字。
陈拾是越看越喜欢，其实他没告诉饼爷的是。当他在看到这个瓶子的那一刻，其实脑海里最先浮现的，是一只晨起时会忘记收回去，还懒洋洋地搭在他身上的，雪白的、半藏利爪的、有时还会因伸懒腰而无意识地撑开粉红内肉的小爪子。
所以，在他看到的第一眼时，就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了……
“俺喜欢内，饼爷。”
陈拾从记忆里抽身，他低头看着李饼正半俯下身子，好似逗活物一样逗弄着他掌心里的猫爪。
整个人被他挠得痒痒的。
“嗯？”李饼听了他的话，抬起眸子问道：“你是还想要买下这个吗？”
天窗透下的明亮被陈拾挡得严严实实的，将他整个人都罩在背光处。可是就是在这暗处，才显得李饼的眼睛亮得晃人。
李饼惹人不自知，还在低头逗弄着小猫爪。
确实可爱。
他想。
既然陈拾喜欢，那他就……
“俺是想买这个。”陈拾蓦然出声。
然而就在李饼打算唤掌柜的再过来相货时，陈拾又打断了他，“不过，俺想自已买下这个猫爪。”
买下来，再送给恁。
那掌柜的闻言跑来，因着楼梯上不去他就在下面昂着脑袋观望着。
他可太熟悉陈拾手中拿着的这个小玩意了，只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不知道吃了多久的灰的瓶子，也不知道这位官爷是从哪翻出来的。
“掌柜滴，恁这个瓶子多少钱嘞？”
陈拾探出个脑袋问他，心里却估摸着这个猫爪子的价格，只是有些担心自已身上的铜板可能不够。
“不碍事不碍事的。”掌柜的大方道。
反正都是搁灰的物件，又值不了几个钱，权当送了个人情。再说那满满当当的票子现在还在袖里揣着呢，计较这个干啥？
一听掌柜的说不要钱，陈拾却不似先前那般开心了，肉眼可见的迅速秧了下去。
只是掌柜这边还没意识到什么，依旧自个絮絮叨叨道：“少卿大人肯抽闲光顾小店生意，自是不甚欣喜，不过小小伴礼不成敬意。”
李饼突然抬手止住掌柜的话头，目光逡巡在陈拾的脸上。他不在乎什么伴不伴礼的，倒是更在意陈拾的想法。
以及……
他为什么不高兴了。
陈拾心中有些遗憾，但更多的是不解。不过转念一想，许是自已太喜欢了，便是看哪哪都好，好到觉得自已周身的银两填进去都不够。
反而旁人一说只是个不值钱的物件时，心中不免得有些失落。
“俺有银子，”陈拾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墨青色的瑞花纹布扎的小袋，这料子还是上次给从绣娘那边拣的饼爷衣服的余料，“恁看，这够不？”
通宝被倒了一手，满满当当的还盈出不少，饶是掌柜在下面也能清清楚楚看到冒出的尖。
“够够够！”掌柜喜不自胜。
今天可真是迎着财神了！
陈拾下来，将通宝倒在掌柜手中，甚至也不要另外包起。他直接把猫爪放进了自已才空的袋里，又贴胸放好，他满意地拍了拍胸脯。
李饼也不曾见过陈拾花银子这么大方，或者说因着平常陈拾处处都惯会自力更生，少有使银子的地方。
就冲着这副不点银钱的魄力，李饼都忍不住挑眉玩味了番。
“饼爷，走嘞。”陈拾唤道。
他不仅身上挂着，手里还提着不少，趁着李饼愣神的时候就已经将首饰拿上了。
避开李饼来帮忙的手，他先一步跨到阳光地里。
脸上的笑容不减半分，他回头催促着李饼：
“俺们还要去看小妮子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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