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枝花身上下来后,邱庆之习惯性地蹲在一旁舔着自已的爪子。
整个屋子被月光照得透亮,晚来风搅进些细微的响动,倒是送来一阵清凉。
一枝花趴在内榻一侧,安安静静地在……
在,装死。
没错,就是装死。只是看邱庆之半天也不理自已一下,他觉得这独角戏唱着真没意思,这才不甘心地支吾出声。
“哎哟——”
“哎哟喂————”
为了配合他的表演,那条间色虎斑的尾巴还有气无力的耷拉着,只有尾巴尖的那个小黄点随着他一声声的呻吟费力地往上面支楞着,最后重重一落。
一枝花把头一歪,舌头甩出来,叫道:
“啊!我死了。”
他死得透透的,屏着呼吸连肚皮也不起伏了。
这样的游戏他好像玩得乐此不疲,之前在山洞里养伤时,趁着邱庆之出去找吃的,他就在洞里摆出这样一副样子。最后把回来的邱庆之吓得鱼都掉了,急匆匆地跑来嗅他的呼吸。
“邱庆之,你能别把水甩我身上吗?”
最后,一枝花实在忍不住了嘟囔出声。他心里想着,估计邱庆之是下湖捉鱼去了,怎么这么大只猫连水都不知道甩干净?
“你没死?”
半晌后,邱庆之淡淡出声,语气平缓无波。
嗯,没死逗你玩呢,谁叫你把我咬疼了。
只是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邱庆之似乎察觉到一枝花打算转身的企图,直接一爪子按住了他。
“嗷!不是,你干嘛?!”
邱庆之总有不爱收爪子的习惯,这么一按把他按得生疼!
一枝花惨叫:“你那该死的爪子,收收!磨磨!”
“这不关你事。”
邱庆之收回爪子,随即转身,几个跳跃后又重新跑去洞口。。
此刻没了外力压着,一枝花不爽地跳起来正准备和这人好好地打一架!以泄心头之愤!
只是……现在身后哪里还有邱庆之的影子?
走到那洞口边时,邱庆之停了一下。耀日的光斜射入洞,他的猫身背着光倒是让人看不真切。
“你有病。”
只留下这一句,这只瞬间让一枝花充满斗志的猫便消失在视线中。
就,走了?
事情变化得有些意料之外,一枝花茫然地站在原地,一瞬间似乎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还在愈合中的猫爪一深一浅地陷入软沙中,他在邱庆之丢掉的鱼旁站定,然后直接一口叼了起来。
鱼很新鲜,突然被咬了一口还反射地摆了摆,有些没掉干净的水珠顺势甩在了一枝花的脸上,只是他毫不在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还有些不自觉地飘向洞口。
叼着鱼的嘴有些含糊不清:“我都说是去抓鱼了吧……”
邱庆之没理会他的无趣,而是跳上撑开的窗台,又接着一个跃身轻松上屋。
今夜的月光大大方方地缩印在邱庆之的瞳中,有风掀开他的皮毛给他驱散些恼人的暑气。除了蝉鸣,这个夏日安静地不像话。
邱庆之绝非不是理智的人,哪怕变成了猫,他一贯的姿态和作风都没有半分变化。
以往的岁月里他总是有着什么追求,或多或少,或大或小,而他的人生也是在这一桩桩收获中走出了自已的归属感。
当初在子墟国里醒来后,他也没有花什么心思就坦然地接受了自已变成猫的事实,然后又当机立断地选择回到神都。
那个时候,可以说他心里还有着两个追求,一个是把一枝花的伤养好,另一个就是能回到神都。
现在两件事情都实现了,他才突然品味过来自已只是一只猫了。
没错,只是一只猫。
一只猫虽然还能活着,能吃饭能睡觉能感知到这个世界和自已的存在,但是却也只是一只猫。
他再也不是意气风发少年时,踏马流星过神都的邱庆之了。尖利的猫爪也拉不开他的长弓,以前习以为常的宝马金鞍如今连在梦中都不肯出现。
邱庆之望着月亮,就像是望着曾经那个记忆中的自已。
金吾卫大将军。
朝服紫衣冠,阵列朝天子。
金甲披红袍,一箭定太平。
也有诗云:“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邱庆之俯看着家家灯火,点点星光,独自回忆着曾经上元佳节的火树银花、星桥游伎。
这也是他曾经守卫着的太平。
是他能做的,却不是一只猫能做到的……
“啧,邱庆之——”
李饼站在庭院中双手合作喇叭状,远远地对着他喊到:“找你半天了,去那么高干什么?”
还得是陈拾眼尖心细,见屋里没有邱庆之的身影这才跑到庭院里往屋顶上瞧。
他咧嘴笑着地站在李饼的身边,见邱将军看了过来,还对着他左右挥手道:“内儿,邱将军俺们找恁好一会嘞!”
“对啊,你快下来。”李饼朝他勾手,见邱庆之从树上跳了下来,正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他立马抱臂站直了,接着横挑一眉,语气半是引诱道:
“大理寺近日有一事相求,不知道邱将军可否一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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