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迷藏,
采鸢找不到,袁先生也找不到。
常宁立在原地不肯走,她反抓住陈拾牵住她的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捉迷藏,袁先生?
李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敏锐地从常宁前言不着后语的话中察觉出了什么不一样。
而另一边,陈拾也反应了过来。
“恁说,内个采鸢和袁先生都一样不见嘞?”
袁先生已经为保护小妮子被黑罗刹杀了,但这个采鸢她……
陈拾下意识看向李饼,俩人隔空对视了一眼,都不由得将心一提。
“嗯嗯!”
常宁话还说不顺畅,但此刻,她就跟当初在巷里一样,抓住陈拾的袖子语不着调地嚷嚷。
在常宁没来济慈堂前,从没听说过她认识一个叫采鸢的人。
而如今……
李饼也不着急走了。他转身负手而立,带着质询的意味看向追出的梁阿婆,问道:
“常宁口中的采鸢,也是你们济慈堂的人吗?”
“自然,”
见卢常宁还在怪嚷,她斜瞟一眼,见怪不怪道:“前些日子嫁了个胡商,这小娘子一直拉着人家不让出门,这才骗她说去玩捉迷藏。”
人家姑娘上轿出嫁,找不着也是很正常的嘛。
只是每每说到这个她就觉得头疼,也不知道这卢家娘子犯了什么病,最喜欢玩捉迷藏。而每一次捉到最后,明明都已经把人找齐了,却还是怪嚷着有个什么先生找不到,次次都要好说歹说千骗万哄地才肯罢休。
“捉迷藏……找不到……”
常宁眼泪汪汪,她没找回袁先生,现在也找不到采鸢姐姐了。
“嫁与何人?”李饼问。
“泰乐坊的一个胡商,”梁阿婆走到太阳底下,如今她也没了刚才的好脸色,哪怕是面对着众人敬之仰之的大理寺少卿也依旧不善道:
“大人,这位已经出嫁了的小娘子难道也与大理寺有什么渊源吗?”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满,李饼笑了笑。
的确,济慈堂是行的普济关慈的事,就算要管也得跟着户部的名下,怎么说也跟公正司明的大理寺挂不上勾。
梁阿婆虽然不是官身,但是好歹也是实际上主理济慈堂的大娘子,就算出于谨慎考虑,也得先不与她起正面冲突。
“自是没有,”李饼他看了眼被陈拾牵着的常宁,再度拱手告辞:“我们先走。”
“诶,好嘞。”
陈拾自然明白了什么,但饼爷一贯有自已的思量。
不需要言明,在收到了李饼的目光后他也不问一句,兀自又提起刚放下的礼盒。
李饼接过小妮子的手,转身阔步走出。
“采鸢采鸢……”
卢常宁回过头,她看向站在光影分界处的梁阿婆,最后一次低声呢喃。
日头挂了枝梢,颜色也深沉了几分。赶在晚饭前,哒哒的马蹄声终于停在了大理寺。
“下来吧妮,回家嘞!”
陈拾松开牵引着的缰绳,绕到马鞍侧面,对卢常宁伸出手。
一看到了熟悉的地方,常宁眼睛都亮堂了起来,她借力一蹦,欢快地从马背上跳下。
“噫!恁小心!”
陈拾被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扶稳她,指间就滑溜走一片布裙。
再一看去,小妮子已经像闹腾的雀儿蹦跳着跑远了……
“怎么,都回来了还不舍得啊?”李饼抱着臂走到与他并立。
“俺不是,”陈拾看着小妮子消失的地方会心地笑了,“俺是觉得,俺们这就像是团圆了……”
好兄弟徐虎来了明镜堂,后面邱将军和一枝花也来了,如今连小妮子都回了家。
多少故人离散,去了又来,唯团圆一事古今皆得欢喜。
陈拾重情多义,想到此处又不免得双眼湿润。
他下意识地捂住胸膛,猫爪瓶隔着布料穿来微凉,但更多的是合着心跳的次次搏动。
一下,又一下,满满当当,都装在他怀中。
“傻陈拾。”
李饼轻叹一声,毫不避讳门前正看守着的两兄弟,双手捧起陈拾的脑袋转向面对自已,再用拇指轻轻擦去他湿润的眼角。
掌间传来的温度比夏日还滚烫……
陈拾的喉结滚动,最后又很没出息的落回原处。
但是……
再烫,也比不过饼爷独有的温情目光。
好似有月的温凉。
陈拾不由得浑身一阵颤栗。
他慌得想说话,可却又怕自已的吐息会拍在李饼近在咫尺的脸上。只得兀自瞪大眼睛,抑制着内心滚滚如沸汤的冲动,张口哑言。
守门的俩个兄弟面对而站着。明明此刻有晚风的微凉吹拂,两人却滚出了一身的汗,蜿蜒的汗珠从鬓角刮落。
俩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只觉得自已从来没有将眼前的兄弟如此仔细地看过,
仔细到都近乎陌生了……
“你的脸好红。”李饼明知故问。
其实一开始他确实是抱着安慰的意思的,只是没想到陈拾这么不禁逗。眼看着就跟入了锅的虾蟹一样变得通红,却还是傻傻愣愣地不知道推开他。
“走啦,”李饼松开手,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额头,转身背上手阔步离去,只是走之前,他还点点头欲盖弥彰道:
“嗯……估计是太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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