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牢狱建在地下,常年避着日光,阴暗又潮湿。
“咔吱——”
沉重的木门自外推来,发出不堪重负的一声,潮臭味随声扑面袭来。
视线也被橙红色的暗光照映得模糊斑驳……
“我、我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被推得踉跄,见牢门近在眼前,犹如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他突然挣扎得厉害。
“给你找了个宽敞地。”王七使个眼神,身后的人立刻心领神会,着手一推。
那人哎哟一声,直接就近扔进了一座牢房。
牢门开合间,铁链声哗哗响起。
王七顺势蹲下身子敲了敲门栏,随之嘿嘿一笑,“怎样,大理寺这牢房前阵子才空呢,你看待着宽敞不?”
“官爷,官爷……”
那人连滚带爬,凑到王七跟前求爷爷告奶奶道:“那些话都是小的听主家的人说的,小的我嘴碎!嘴碎!”
他一句话一个耳光,扇得那叫一个响亮。
大理寺的地牢甚至不比金吾卫的好,毕竟少于关人,也就这近的几个平常还算有人在打理着。但是就算如此,也还是少不了一些……
“吱吱吱——”
那人感到腿边有些温热,转头一看,一只小臂长的老鼠正用着红溜溜的眼睛瞅着他。
“啊啊啊啊!”他从前还没在狱里看见这么大的耗子,赶紧死死抓住王七的下摆不撒手,他鬼哭狼嚎,
“小的不该说那位小娘子的不是,不该把这些粗话凑到官爷面前摆弄,小的该死该死!”
“诶诶诶,好了啊你,”那人打自已都下得了狠手,王七看不惯这招,他一把撑膝站起,阻止道:“你是还没被我打够呢?”
“该打!该打!”
“得了吧你。”
提起这些事情就来气,卢小妹虽然如今举目无亲,却也不是随便个街头混子都能龌龊得了的存在。
“有些话不该说,尤其是对不该说的人,”王七心中余气未消,他哼道:“看来你主家也不是个好东西,随随便便写封信都能把少卿气得不轻。”
男人自知理亏,只恨自已管不住一张嘴,什么话都敢往外抖。心中一时间懊悔至极,他心虚着避开眼神,不去看王七。
此处潮湿又不透气,王七本不欲多待,转身将走。
那人又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待王七彻底发火前颤颤巍巍道:
“官爷,求官爷给个准话,小的还要,还要在此处待多久啊……”
“知道自已什么名头进来的吗?”
那人愣了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榆木脑袋,”王七隔空点了点他,从容点拨道:“你说你没事嚷那一嗓子干什么?”
“嚷那一嗓子,就算不是妨碍公务,也就成了……”
王七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开合的大门一关,最后一缕日光被隔绝开去,那人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
这摆明了是冒犯了不该冒犯的人了!
我可真该死啊!
然而这迟来的觉悟再怎么追悔莫及也飞不出大理寺的层层地牢,回应他的只有依旧跳动着的烛火,以及……
身旁的老鼠。
“饼爷,”陈拾揣着心事跟了李饼一路了,见他还是没有要说的苗头,自已倒是忍不住先问了,
“内个信,是自济慈堂里来滴么?”
他方才拾信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了些,因着心里挂记小妮子,他有些着急:“是妮子她出什么事了么?”
李饼忽然止住了身子,他停下脚步半侧过身,正欲说些什么,刚巧对上陈拾的一双透亮的眸子。
他的眼睛永远是黑溜溜的,瞧人的时候还带了三分水性,让人不自觉的柔和下来。
“暂时还没事,”李饼声音透着温和,他也不意于瞒着陈拾什么,“只是这封信来得蹊跷,我担心卢小妹在济慈堂里过得不顺心。”
陈拾闻言眼睛都微微睁大了,心里瞬间就提了起来。
不过在大理寺的这些日子磨合下来,他也早已不是原先那没经过事的陈拾了。
眼下,心里虽然担心着,但还是按耐了下来,他仔细问道:“那饼爷,俺们要不去看看她?”
说来也怪自已,之前全都在忙着案子的事情。原本答应过每个月都去陪小妮子玩,却被一连耽搁了将近半年的时间。
“俺很担心她,”陈拾低下头,有些愧疚道:“俺总觉得,是俺骗了她……”
骗她说,自已每个月都会来陪她……
骗她说,每个月都会带着袁先生给的糖瓜来找她……
还骗她说,
袁先生还活着……
想到袁先生,陈拾的心里就更加低落。
他本来就是个心地良善的人,又是一个容易内疚的人。他宁愿多责怪自已一点,都不愿意强加给他人半分不喜。
李饼瞧着他,心中又软又疼。
但他不会说,陈拾你不该这样,不该这样事事都往自已身上招揽。
他只会轻轻的搭上陈拾的肩膀,有时还会再得寸进尺一点。
就像现在这样……
李饼屈指抚上陈拾的脸,又轻又柔地刮了一下。
陈拾若有所感,他抬起一双沾了水,还挂着悬而未落的泪珠的眼,正湿漉漉地看着李饼。
“我们都有责任,陈拾,”李饼挑去他半挂的泪珠,转而轻轻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明天,我们就去看看她……”
买上甜瓜和青枣,带上珠花并彩绳。
就说,两位哥哥来给她赔不是了……
“所以,我们一起,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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