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凡和林国伟找到常五德时,他正在同一条野狗抢食。
看到两名锦衣卫腰间的绣春刀,看着他们拿出自已的画册上下比对。
常五德哭了,哭的痛彻心扉。
并州民变过去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里,他亲眼见证了自已周围亲人的相继死亡。
他的家人,他年迈的种了一辈子地的父亲,被村民们用小石子活活砸死。
他的姐姐和姐夫被乱刀砍死,丢在街上,肠子流了一地。
几位库管和库兵们,全家被割了脑袋挂在了家门口。
王职内自缢于母亲坟前的大树。
倒是刘司书没受什么罪,去年便死了他的第十八房小妾到肚皮上。
常五德知道,自已要想活下去,只有等待朝廷派来缉拿他的人了。他们为了自已手中的账册和事情的真相。说不定会救自已一命。
且说宋平这边,还未等他们走到县丞府,那师爷便领着两个下人出门迎接了。
师爷走到宋平面前,深深一揖。恭敬的开口说道:
“几位将军英武不凡,想必是从永安来的大人吧。小的是平乐县的师爷。我家方大人感慨各位将军日夜兼程,特在府中摆了好酒好菜,为各位将军接风洗尘,请各位将军赏光。”
宋平仔细观察眼前这位师爷,嘴角有颗黑痣,眼神猥琐,身形消瘦。要是换上一身道士袍加上一根长幡。活脱脱一个老神棍。
神棍师爷说完话一直便低着头,见宋平久久没有回答自已,也是有所疑惑。他看着眼前黑衣男子魁梧的身形,再瞥了一眼宋玉身后露出的半截刀身,吞了口口水。
他可知道永安城那群贵人们的做派,十分看重面子。当下更多了几分恭敬。他头没抬起,只是眼神微微上挑,偷偷看向眼前沉默的宋平。
如果没有记错,平乐县的县丞确实是姓方,也是上面要求同锦衣卫配合接应的人。
宋平哈哈一笑,吓了神棍师爷一跳:
“宋某初登此地,正有要事同县丞大人商讨一二,本想着寻个乡亲打听打听县丞府的所在,不料这街上百姓屈指可数,正犯难之际,师爷便来了。”
师爷这才起身,也是赔笑道:
“原来是永安来的宋大人,大人有所不知,并州最近出了一件大案。常五德私吞税银,并州刺史畏罪潜逃,如今百姓们都人人自危,闭门不出也属正常”。
宋平自是不信,但还是开口说道:
“原来如此,多谢师爷解惑,天色不早了,兄弟们一路也挺辛苦,不如我们先去拜见方大人,酒席上好好聊聊。”
师爷自是连连称是,带着众人向县丞府走去。
等宋平一行人来的时候,王念生已经在院子里迎接了,他穿了一件并不合身的宽大官袍,微微颤抖的手可以看出还是有些紧张。
几句寒暄过后,众人便进屋落席。王念生捧起一杯酒,朝着宋平说道:
“大人不知如何称呼,在下方劲志,如今是这平乐县的县丞,诸位到我平乐县又是有何公办,方某一定鼎力配合。”
宋平哈哈一笑,拱了拱手道:
“在下锦衣卫指挥同知宋平,此番前来乃是逢陛下之命,前来捉拿并州税银案的案首常五德,带回永安发落。倒是打扰到方县丞了,让县丞如此招待。”
王念生心中暗道果然如此,嘴上却说:
“原来是锦衣卫的各位大人,恕方某眼拙,怠慢了各位,方某自罚一杯。”
众人并没有动,看王念生一口将杯中之酒喝下,少顷才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念生看到这一幕也是暗暗松了口气,没想到这群人竟是如此谨慎小心,幸亏没有用在饭菜里下毒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宋平微微一笑:
“方大人莫怪,兄弟们行走江湖久了,难免谨慎了些,宋某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说罢便又倒满一杯,端到王念生面前。
王念生赶忙接过,摆手道:
“哪里哪里,锦衣卫的规矩我懂,诸位大可自便,随便试毒,方某这顿饭可是经得起考验的,哈哈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宋平见王念生喝了不少,便上前搂住其肩膀称兄道弟起来:
“方兄,我也不瞒你,如今小弟我初到此地,陛下给的时间又紧,人生地不熟的,还要仰仗哥哥多多照顾。”
王念生哈哈一笑,说道:
“宋兄弟说的哪里话,我年纪稍长,就托大叫声宋老弟,宋老弟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们不是要抓常五德吗,这人我也恨之入骨,若不是他,平乐县怎会变的如此萧索。明日我就派兄弟们出去挨家挨户查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揪出来。”
宋平趁热打铁:
“那就多谢方兄了,弟弟还有一事不明,请哥哥指教。”
王念生心里一动,看了眼大门,开口道:
“何事,宋老弟但说无妨,哥哥我知无不言。”
宋平悄无声息的将一柄利刃抵在了王念生的小腹,冷冷的话语脱口而出:
“这平乐县的县丞,是你杀的吗?”
王念生听着宋平冷淡的话,感受到小腹传来的一阵刺痛。瞬间酒醒了十分,结巴的回答道:
“宋....宋大人这....这是何意,什么县丞,我...我就是这平乐县的县丞啊。”
宋平见他还不死心,将嘴靠近到王念生的耳旁瞧瞧说道:
“别装了,你根本不是这平乐县的县丞,你步伐稳健,呼吸平稳,一看便是练武之人,你手上的老茧让你握酒杯都十分别扭,定是长时间握刀所致。宋某可从未听过方县丞是个擅长用刀的习武之人,你,到底是谁?”
王念生听闻知道事情败露,也不再狡辩,自已如今是案板上的鱼肉,只能开口将事情过程一一叙述给宋平。
宋平听后眉头一皱,胡一忠到永安上报的是并州税银失窃,可没说并州民变的事。
他们收到的指令只是将犯人常五德和账本安全护送到京城去。
看来常五德走后,并州就乱了。想必现在陛下已经收到消息,平叛的大军已经走在路上了。可并州与永安相隔三百里。大军到平乐县最快也要两天时间。
看来自已必须先稳住局势,为陛下拖延时间。
宋平稍作思考便同王念生说道:
“你是被迫杀人,当时情况不允许你向百姓挥刀,方劲志本就是个鱼肉百姓的贪官,你为民除害不但无罪,反而有功。我会向陛下说明,为你求取一线生机。前提是你要全力配合我们行事。”
王念生本就是被逼无奈,裹挟上位的人。当时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如今宋平为他分析利弊好言相劝,他也是动了心。
正在他要答应之时。一阵破空之声传来,宋平寒毛乍竖,本能的用手中匕首一挡。
羽箭撞击在这匕首上改变了轨迹,擦着宋平的臂膀而过,将一整块血肉带起。疼的宋平倒吸一口凉气。他将腰上绳子一解,绣春刀随手挥出一道刀气,将房间的大门一劈两半。
众人这才看清了院中的情况。
那是一排排羌族人,站立院中,手持弯刀,对面房檐上八个羌族射兵半蹲着,张弓搭箭,瞄准屋内。
宋平脸色一变,心下大喊不妙,羌人怎会在平乐县?难道王念生撒谎,他勾结羌人?
宋平回头死死盯着王念生,可如今王念生也是一脸懵逼,他只是吩咐师爷准备二十位刀斧手和弓箭手,在门外待命,等到屋内的自已找借口如厕之时,便将他们一网打尽,他怎么知道羌兵会出现在此。
“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便是一句赞叹之声:
“宋大人真是好武艺,在那么危急的时刻,还能做出最正确的反应。要知道,可是没几个人能轻易的从阿木基先生的弓下活着离开”。
说话之人的声音宋平听过,正是不久前为众人引路的神棍师爷。
那师爷如今已经完全改变身形,嘴角的黑痣不翼而飞,身体站的笔直,眼神锐利有神。
王念生被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指着师爷,语无伦次道:
“你....你你。怎么会。”
那师爷面露嘲弄之色:
“哼,要不是这平乐县就你武艺最高,能出手解决了方胖子,压服众人。你以为你一个小小捕头能这么轻松的上位?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既然决定了拼一把,关键时刻还犹犹豫豫,贪杯买醉。还得老子给你擦屁股,真是废物!大晋人都是废物!”
师爷说完像似想起了什么,微笑道:
“嘿嘿嘿,宋大人我不是说你,羌族也十分欣赏你这种少年英雄,以你的潜力和天赋,定会被羌族大王奉为上宾,怎么样,要不要弃暗投明,转入我羌族麾下,你看看大晋朝廷都腐败成什么样了,一个小小的常五德就将并州搞的乌烟瘴气。”
宋平将右手手臂用布条包好,握了握手中的绣春刀,开口道:
“师爷真是心机颇深,宋某也是看走了眼,没看出你的跟脚。你身为晋人,却为羌族掠杀大晋同胞,不如师爷将我们放了,我回去定会向陛下求情,饶师爷一条狗命!”
师爷脸色一寒,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叛国走狗,大怒道:
“你又不是我!你懂什么!我父亲当年在战场上浴血厮杀,拼到重伤奄奄一息时,边关将领为了军功,不仅没有救治,还用我父亲的人头凑数。那时候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对那将领出言声讨?如今在这里指责我?”
宋平脸色如常,他不会理会这人的疯言疯语。
他环顾四周,谋划着脱身方法,他看向身后内室的两扇窗户,心中已有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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