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二人眼角余光扫向局外人一般坐在一旁李逸琛，欲言又止地看着宋浅柠。
见状，李逸琛拧了下眉，但还是识趣地站起身，先离开了此地。
宋浅柠默了默，却没有阻止。
大家对他的偏见，并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消除的，连她自已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直到看见父亲留下的东西才释怀过来。
见李逸琛好心地将地方留给了他们，陈立二人对视一眼，心情有些复杂。
这几年下来，他们并非察觉不到，李逸琛对他们的忍让，但他们一直都故意将它当作是他的愧疚和补偿。
但要是细细一想，就该想明白，若当年的李逸琛真的存心陷害了宋予辉，又何必对他们这些宋予辉的老部下如此宽厚。
若是像刘帆他们一样，还能上战场替他打仗，有利用价值，那也许还说得通，但他俩都因伤病无缘战场了。
说起来，他们现在跟废物差不多，根本没有能帮得上李逸琛忙的地方。
他却还是容忍着他们待在这庄子上，挣着工钱，养家糊口。
陈立有些不是滋味地开了口：“小姐如今和他......”
宋浅柠打断他的话，“陈叔还是继续叫我阿柠吧。”
顿了顿，接着道：“二位先坐，此事说来话长。我诈死回来后，便想找到几位叔叔仔细了解一下当年战场方面的事，后来打听到你们都在他的麾下，所以就进了定远将军府。”
关于当年的事，她只记得父亲班师回朝时，将几位得力大将都留在了边境，甚至将一些人赶出了军营，但具体是怎么回事，还无从得知。
“阿柠是想替将军翻案？”
宋浅柠点了点头。
张氿想了想，面色凝重，沉声开口：“当年的事，若无上头那位的示意，其他人如何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捏造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陈立点了点头，脸上盛着怒气，接话道：“只要上头那位还在，将军府永无翻案的可能。”
他们与宋予辉分开时，宋予辉还未被封侯，因此二人也还是习惯性地称呼他为将军。
宋浅柠自小聪慧，如今更是能承受动骨之痛，诈死归来，加上一身不符合实际年龄的沉稳气质，陈立二人虽然心疼，但说起正事，便也没将她当作是什么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子。
将军与奇女子姜姑娘的后代，也必将顶天立地，青出于蓝胜于蓝。
“那便换个人来坐那个位置。”宋浅柠说得轻描淡写。
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陈立二人有些心惊，接着有些动容，又有些悲戚。
若当年将军也如阿柠这般果断一些，直接反了去，以将军当时的名声来看，坐上那个位置也不是不可能，也不至于......
但这也只能想想，以将军的性子，就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二人也就是在心里想想，从未宣之于口。
宋浅柠接着道：“陈叔，张叔，你们可与我仔细说说当年父亲是如何安置你们的？陈辰副将被指认出现在那个地方，参与了屠村之事可是真的？”
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但有人大肆屠村坑杀难民是真的，那两个百姓也确实是那个村里的人。
由于那两人是击宫门口的登闻鼓告的御状，长宁许多百姓亲眼目睹此过程。据这些人所说，那二人看见陈辰的画像时，那副激动愤恨咬牙切齿的神情也不像装的。
陈立二人沉默了片刻，陈辰一事他们也听说了。同是并肩作战了好几年的兄弟，他们自然是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的，但......
张氿斟酌着迟疑地开了口，“当年将军要我等暂时退隐，我等虽然疑惑，但也照做了。后来听说姜家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加上此前你也被强制带回了长宁，我等大概猜出了京城有变。”
“将军于我等有恩，我等自当一路追随将军，他的命令无有不从。但......当时有几个人应当是有些异议的。陈副将便是其中之一。”
“他们认为将军是想独揽功劳，才故意阻挠，不让我等进京。即使我们几人再如何替将军辩解，一些意志不坚定想着升官进爵的人依然被煽动了情绪。”
“将军走后没两天，陈副将便带着一些人离开了。我们写信告知将军，将军只回复说，随他去吧。我们便也没再纠结此事。后来将军出事后，我们也去找过那些人的踪迹，却都没了线索。”
顿了顿，张氿继续说道：“陈副将虽然有些急功近利，但并非是会无故屠杀百姓之人。”
宋浅柠没有说话，沉思片刻，又问了些其他事。
陈立二人也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替将军翻案，但仅凭他们，实在是有心无力，如今能再次见到宋浅柠，并帮到她，将军翻案有望，二人都很高兴。
话说得差不多了，宋浅柠起身道别，行至门前，又忽然转身看着二人，郑重地说道：“阿柠替父亲多谢二位叔叔的挂念。”
他们名义上虽是父亲的手下，但她知晓父亲是把他们当成兄弟对待的。
说着，她便向二人鞠了个躬。
二人也没谦让，叹息着受了这一礼。
“李将军一事，实乃迫不得已而为之，父亲留下了遗物，希望我们都能放下此心结。”
宋浅柠与二人对视着，说完此话，便转身跨出了房门。
当年的事，他们都该走出来了。
屋外，阳光穿过茂密树叶间的缝隙，如金色的雨丝般洒落在地面之上，形成一片片光影交织的图案。
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下，李逸琛双手环胸，微微倚靠在树干上，偶尔有微风轻轻拂过，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却浑然不觉。
双眼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耕作的农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一持剑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候着。
看着就站在树下等候的人，宋浅柠怔愣了一瞬后，抬脚慢慢向他走去。
吴一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些距离，远远地站在身后，保持着听不见他们谈话的距离。
感受到身后走近的人，李逸琛转过身来，眼中有笑意一点点舒展开来。
她不必做什么，光是就这样慢慢向他走近，他便已觉得幸运。
“转一转？”待她走近，李逸琛开口邀请道。
自他们开诚布公地谈过后，就开始忙着用各自的渠道调查葛布粮食等一些列事，还不曾歇下来相处一二。
今日倒是个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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