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章无极果然发现章无问脸上无懈可击的淡漠神情有了一丝丝龟裂。小样,让你装,点到命门了吧?
章无问沉声道:“记得。”
“当年,那什么破方士,就是用此法陷害的清河公主,才让公主走失。这么多年过去了,公主一直流落在外,生死未卜,真是让人挂心,四哥想必一直在找她吧?可——”
他正说得起劲儿,忽然察觉到章无问的脸色阴沉得吓人,不由住了口。看来清河公主是四哥多年的心结,提都不能提。
章无问强抑着不断上涌的烦怒和想把他轰出去的冲动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章无极摸摸鼻子,“四哥,你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皇后当年如此陷害清河公主,四哥就不恨她吗?从前四哥势单力薄,皇后背后的国公府又势力庞大,四哥无法与之抗衡,可如今,安国公已经失势,四哥又手握重兵,难道就不想报昔日之仇?四哥若是愿意,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章无问忽然笑了,笑容中却似淬了千年寒冰,让人齿寒,他缓缓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六弟打量我是个傻子吗?”
章无极忙道:“自然不是!四哥英明神武,怎么能是傻子?!我知道四哥顾虑什么,我承认,我帮助四哥有自已的私心,但弟弟发誓,我绝不会让四哥吃亏!若是有朝一日真能事成,我定许四哥——”
章无问大手一挥,粗暴地打断他的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现在走人,我便当你什么也没说过!”说完便高声喊外头的护卫,“来人,送客!”
章无极被轰走后,杜若兰从桌子底下吭哧吭哧爬了出来。
她本想为方才不小心抱了信王殿下的腿,而向章无问道个歉,却发现后者一脸阴沉落寞地坐着垂首发呆,根本没注意到她。
她索性也坐了下来,默不作声地陪着他。
这几日屡屡被人勾起关于妹妹的往事,他心里应该很不痛快吧?杜若兰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若是自已的亲人走失了这么多年,自已应当也是日日锥心,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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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实是可以提供些线索的,说不定能帮他找到妹妹,但她不敢说,至少现在不行,因为怕反而害了他。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终于,章无问抬眸瞧了她一眼,率先打破一室静默。
“今日章无极过来说的那番话,杜小娘子务必烂在肚子里,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包括你的长姐。”
杜若兰点头,“我明白,请殿下放心。”
“你明白?”章无问忽然摇头一笑。
杜若兰皱眉,什么意思嘛,觉得她不明白?还是不相信她会保守秘密?
她不服气道:“我自是明白。我知道殿下这次肯出手相帮,纯粹是为了好友陆临风,而非要掺和进京城这趟混水,所以今日之事不便让人知道,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殿下固然恨皇后,但您心中明白,相比于六殿下,皇后所出的三殿下才更适合登上皇位,因此您就算心中压着恨,也不愿帮着六殿下对付皇后,搅得朝局不宁。您这么做,非为自已的私利,为的是天下黎民百姓的安乐。”
“若兰打心眼里敬佩殿下的一颗无私为公之心,所以,发誓绝不会将今日之事告诉任何人,请殿下放心。”
章无问听着她的吹捧之语,倒有些哑口无言了。虽不知这吹捧里有几分真心,但她确实清晰地说出了自已心中所想。
杜若兰发誓,她真的没有在刻意吹捧,句句发自肺腑。因为,她亲眼看过眼前这位信王殿下的前世今生,她明白他的处事准则和信念。
只不过,她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想另一个问题。若是这一世,他的命运还是英年早逝的话,似乎太可惜了些?站在她眼前的这个人,明明如此年轻英俊,神采奕奕,气度非凡,明明应当有更好的结局。
鬼使神差般,她脱口而出:“殿下就没有想过,或许您也可以争一争那个位置?”
章无问从刚才开始就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发毛,正满身不自在,冷不防听见这么一句,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位置?”
杜若兰瞧着他这副懵头懵脑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原来堂堂信王殿下也有这么傻冒呆萌的一面。
“没什么没什么!”她连连摆手。
少女眉眼弯弯,娇憨明媚的笑容和动作让章无问也不由抿唇一笑,方才的阴郁消散了一些。
他早明白过来她方才的问题了,只是,他也有个问题想问问她。
“那小娘子就没有想过,或许可以不嫁给罗珂?”
这样一个光彩明丽之人,却要嫁给一个傻子,将自已的一生囿于寂寥深宅之中,岂不可惜?她就没有替自已打算过?
“啊?”杜若兰也被他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倒是会反问。
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对着章无问一张让人赏心悦目的俊脸,她不由自主来了句:“不嫁他嫁谁,嫁你啊?”
章无问眨眨眼,呼吸一滞,“......”
嘎!嘎!嘎!一只尴尬的小乌鸦从两人头顶飞过......
杜若兰为自已的莽撞后悔不迭,这话在现代社会开开玩笑也罢了,在大沣这种地方可说不得!
她左顾右盼赶紧装忙,忽然发现腰牌还没有拿给章无问,又开始解荷包取腰牌,递给章无问后,讷讷道:“殿下,那个,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章无问:“我送送小娘子?”
“不必了不必了!殿下留步!”杜若兰两脚抹油,飞快溜出了门。
下楼来至自已的马车前,秋霜扶她进去,问道:“小娘子,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杜若兰觉着自已的脸似乎有些烫,伸手摸了摸。
秋霜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仔细端详着她道:“小娘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啊?没有吧!”杜若兰两手捂住脸,“可能是热的吧,我又跑来跑去的,越发热了!快走吧!”
秋霜瞧了眼外头,明明是个阴雨天,哪儿热了?话说这个夏天可真是难得的凉快啊!
马车启程后,街角闪过一个人影,也匆匆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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