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林通运贵为皇戚，不知感念皇恩，与五王世子裴玄勾结，起兵谋反，故诛其九族，以正国法。”
……
“大快人心！嘶！”白无双拍案叫好，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就是这林通运不知所踪，啧……不过依陛下看，他那么一把年纪了，能跑到哪去？”白无双揉着肩膀问。
裴岚没有理他，而是悉心地剥着面前的一盘冰虾，虾肉个个饱满晶莹，散着清香诱甜，放置玉碟中。
陆微之却是没啥胃口，尝了一口便将玉碟朝外推了一推。
裴岚柔声道：“可是菜做得不符合胃口？明日朕叫人换个做法。”
陆微之摇摇头，“味道是极好的，我就是不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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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双盯着面前的那盘冰虾，又看着推来推去，相互客气的两人，自认为善解人意地开口道：“既然你们都不吃，那我吃好了！”
“……”
裴岚面色一黑，正欲开口，却又看着自认为做了好事而颇为高兴的白无双，不想扫了其兴致，于是十分不情愿地将玉碟递了过去。
白无双笑着接过，道：“多谢陛下。”
“……”
白无双将一个虾仁塞进嘴里，道：“不过林通运年岁已高，即使现在侥幸叫他逃了，想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裴岚道：“还不能高兴得太早，三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听影昭那边的人说这两天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
白无双道：“你说这林通运会不会又去投奔了那三王？”
陆微之凝神道：“依我看可能性不大。此次林相这么大动作，三王也没有出手相助。现在林相大势已去，三王也于明面上和陛下未曾撕破脸皮，自然更不可能为了林相得罪陛下。”
裴岚道：“微之所言极是。”
白无双没忍住偷偷白了一眼，好在眼睛隐匿在绷带下面，并没被察觉。
白无双道：“也是，这裴尹唤惯会隐忍，夹着尾巴过了这么多年，想来一时半会也不会冲动行事。不过有这么大的一个隐患在，倒叫人如芒在背。”
正说话间，影昭自宫门进来，附耳在裴岚身侧小言了几句，裴岚点点头，“知道了。你且留他一条性命。”
白无双产了好奇，问道：“谁啊？”
裴岚道：“自然是锁囚狱里的那位。”
“裴玄意图谋反，死罪难逃，被判午时问斩已是仁慈，怎得现在又要留他一条命来？”
裴岚道：“朕本来也没打算留他活。只不过……”
“不过什么？”
“他适才在狱中说，他知晓林通运那批军粮的下落，手里还有当年……诬陷陆家的部分证据。”
听到“陆家”二字，陆微之隐入白袍的拳不由得捏紧，裴岚察觉到其情绪有些不对，将陆微之的手圈入掌中。
白无双道：“若真如此他岂不早说，非要到死到临头才吐露出来？我看便是那裴玄的垂死挣扎罢了，妄图苟延残喘，能吊着活一天便是一天。”
裴岚淡淡道：“不管他所言是不是真的，只要有一丝可能，朕都要去试试。”
陆氏覆灭一直是扎在陆微之心头上的一根刺，他知道裴岚所为皆是为了自己，此刻也回握住裴岚的手，望着裴岚轻轻摇头。
裴岚轻声宽慰道：“放心。”倏尔望着影昭道，“你且去问，问出什么一一答上来，不得有半点倏忽。”
影昭道：“是，主人。”说着屈膝退下了。
白无双嘴一刻没停，直往嘴里送菜，也没去看二人，道：“陛下想要替陆氏平反，何不一纸诏书昭告天下，拐了这么些弯子，您也不觉得麻烦。”
裴岚道：“白将军似乎管得有点太宽了些，朕怎的就不知道你生了这副好心肠？白将军似乎今年已经年岁……”
白无双将筷子撂下，忙不迭道：“得！您呐，总拿这事压我，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陆微之一言不发，心潮却澎湃。
这世上的罪名就像一块巨石，压在人背上多年忽然卸下去，即使背先前是直的，压了这么多年也不能立刻直起。
同理，即使如今裴岚昭告天下陆氏无罪，但嘴和心长在人身上，骂名也深入人心。即使换得半晌贪欢与安宁，但人心不安，世人自然不可能轻易信服。陆铭的罪名一日不脱，他就一日不能清白做人。
他苦苦蛰伏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一个是堂堂正正、是非公道，堵住悠悠众口。
而裴岚这么我行我素、狂傲不羁的性子，也愿意陪他慢慢来，他又何德何能……
酒足饭饱后，几人又简叙了一会，将该商量的基本都商量了个遍。
白无双简单行了一礼便退下了，由着府里人搀着打道回府了。临走时还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面色有些尴尬，打着哈儿道：“路滑，路滑！”
陆微之看着这副模样，心里好笑，没注意裴岚已直起身往定辰宫内走去。再见时，裴岚手里已经提了个深褐色檀木盒，花纹构造奢雅繁复，不似凡物。
裴岚嘴角溢笑，“快过来看看。”
“这是什么？”陆微之凑了过去，正欲用手去接过，却听裴岚道：“这木沉得慌，朕提着，你打开。”
陆微之心想自己好歹也是一个武将，怎么偏偏从裴岚口里，倒成了个文弱书生作态。
但手上却是很诚实，将檀木盒子的红色银扣打开，盒顶确实不轻，饶是陆微之也手上微沉了些，心底愈发好奇，将木盖掀开。
映入帘底的是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弓，弓身构造繁复，花纹简约，用料却尽显华贵，尤其是那弓弦，皆由千丝万缕的金线与兽角制成。
兽角虽算不得多金贵，但好的兽角却价值千金，这弓弦泛着华光暗纹，想来这弦上兽角也绝非俗物。
陆微之有些怔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去推脱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愣在原地，手僵在了半空中。
半晌，陆微之讷讷问道：“这是……给我的？”
“当然。”裴岚也瞧见了陆微之眼底的犹豫，接着道：“杀敌制胜有时单凭武艺没有用，唯有好的武器才能锦上添花。上次朕见你所用之箭实在普通，特命人打造了这把弓。”
“可是……这太贵重……”陆微之仍想推脱，却被裴岚打断。
“好弓配良将，朕的微之配得上这世间最好、最珍贵之物，朕唯恐给你的不够多，不够好。”
裴岚顿了顿道：“快试试可还顺手？”
陆微之终于将弓接过，弓身轻巧，弓弦微颤，陆微之只轻轻拉了几下后便将弓放下。
倒也不再忸怩，道：“的确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弓，那便谢过陛下了。”
裴岚闻言，面色遽然沉了下去，幽怨开口，“叫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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