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陆炳和俞大猷在李良钦的带领下大摇大摆地进了城。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那些四处盘问的泼皮了。
三人找了家离黄皮子家近的酒楼,要了个二楼的雅间。雅间斜对面不远就是黄皮子家。沿着楼下的街道向前过三个路口,再一转,就到了县衙。
李良钦点了几个小菜,就着茶水慢慢吃着。陆炳坐在窗边,仔细观察黄皮子家动静。俞大猷则找小二要了块干净布子,擦拭利剑。
直到夜里三更时分,三人才离开酒楼,悄无声息的来到黄皮子家院墙旁边。陆炳身量轻,翻墙上去后直接沿着墙壁上了厢房的屋顶。俞大猷则被李良钦提溜着跳进了院子。
三个人分工明确,陆炳去救出荀老板,俞大猷去监视黄皮子,李良钦去盯住那个白莲教高手。一旦事情有变,俞大猷控制住黄皮子,李良钦解决白莲教高手,而后带着荀老板在城中躲藏一夜,第二天离开。
李良钦和俞大猷都按照白天吴潘子所说的路线,摸到了黄皮子和白莲教高手的住处,暗地里观察警戒。陆炳则小心翼翼地绕到后院,看到了吴潘子先前对自已所说的那个月亮门旁边的屋子。他见里面亮着灯火,就伏着身子,一步一步的挪过去。走的近了,陆炳突然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你是不是以为那个漕帮的臭鱼烂虾要带走你啊?哈哈,别多想了。你一开始就是为我准备的。平时不言不语的,后半夜却还背着人哭。我告诉你,哭也没用。等漕帮那两个王八蛋嫖完以后,没几天我就能办完事了。到时候你也得和我走。”
听到那个白莲教高手在此,陆炳心中暗暗叫苦。昨日就是他发现了自已。凭自已如今的本事,没有绝对把握瞬间制服他。若是动起手来,一时半刻实难取胜。
难不成今夜放弃救人吗?
可若是拖延,漕帮的人久久不归,难保此人不会起疑。到时荀老板恐有性命之忧。若是让师父前来,倒是可以拿下他。可又担心此人会不顾一切,拿荀老板作为人质求生。
正焦急处,陆炳忽然听到后院马棚那传来的马匹声音。他灵机一动,悄悄绕到马棚,取了草料简单编了一下,绑在了马尾上,随后取出火折子点燃了草料。
天干物燥,草料几个呼吸间就烧到了马尾。马匹受了火烧,顿时发出痛苦的嘶吼,而后冲出马棚在院落间狂奔。
马的声音惊醒了黄皮子家里的每一个人,也惊动了李良钦和俞大猷。他们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荀老板那边有人,陆炳一时半会拿不下,所以才故意闹出动静。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个白莲教的高手。
李良钦腾身而起,像一只雄鹰一般在屋顶飞掠而过,直奔后院。俞大猷则按兵不动,死死地盯着黄皮子所在的屋子。
听到外面动静的白莲教高手第一时间穿上衣服冲出屋子,打算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还没等他弄清楚究竟是什么引起了院内的混乱,就看到已经熊熊燃烧的马棚和被火光照映的陆炳。他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怒从心头起,拽开步子就要冲向陆炳。
没走几步,突感背后恶风不善,急忙回身去看,只见一双铁掌逼近。他急忙趴在地上躲闪,谁知那人竟然在半空中收招,随后以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动作在空中翻身落地,一个鞭腿,就把这白莲教高手踢出了十几步远。
来人正是李良钦。
“你快带荀老板走,这里有我看着。”
陆炳急忙冲进屋内,想要带走荀老板。可眼前的一幕却把他惊的呆愣在原地。只见荀老板被绑在床上,两根麻绳一头拴在两侧架子上,一头绑在荀老板手腕上。荀老板双目无神,头发散乱,浑身赤裸,露出一身白肉。但身体上却青一块紫一块,足足有几十处。
陆炳定了定神,赶忙上前帮荀老板把绳子解开。绳子刚一解开,荀老板整个人登时摔倒在床上。陆炳把身上外衣脱下给荀老板穿上,边穿边说道:“荀老板,我们是受苏老先生的请求来救您的。您放心,我现在就带您离开。”
荀老板没有说一句,眼神空洞无力,死一般的静默着。陆炳也顾不上再和他解释,背起荀老板就向外走。
此时院内因为马匹而出现的骚动已经停了下来,而那个白莲教高手也已经站了起来。
“想不到江湖上有赫赫威名的李大侠还能干出背后偷袭这样无耻的事。今天算是开眼了。”
李良钦没有搭理他,回身看到陆炳背着荀老板出了屋子,示意徒儿快走。那白莲教高手见有人带走了荀老板,勃然大怒,嘶吼着就要冲过去夺回。李良钦看都没看,抬手就是一掌,掌风直接将对方打退五六步。陆炳趁此机会背着荀老板快步来到后门,一脚踹开,夺路而逃。
“都说你是正道第一人,我还以为你有多光明正大呢。没想到也能干出这种私闯民宅,强抢人口的事。看起来,你和我们白莲教也没什么区别嘛,就是和全性那帮疯子比也不遑多让啊。哈哈哈哈。”
李良钦此时方才正眼看向此人,不屑地说道:“寒莫,废话说完了吗?”
“呦,你还知道有我这号人呢?寒莫有些惊奇地说。
“我的儿,你爷爷我知道你们白莲教每一个有名有姓的人。要不是杨大人嘱托,借着宁王叛乱的由头,我早就把你们一个一个全宰了。”
“那你怎么不去挑了全性啊!”
李良钦怒目圆睁,呵斥道:“哼,全性一盘散沙,不成个气候。就算闹出格,也就是一两个人的事。哪里比得了你们!先帝年间两次皇亲叛乱背后都有你们的资助,就凭这一条,你们就罪该万死!更别说这些年你们搅得血雨腥风,多少家破人亡,多少妻离子散!你们这帮祸害!”
人力终有穷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无辜的人遇害,他没有办法救下他们,但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会为那些无辜之人复仇。
寒莫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刚刚李良钦那一脚踢断了他两根肋骨。
“那都是全性那帮王八蛋干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要去报仇,找他们去啊!”
李良钦听了这话,怒气更盛,骂道:“杀人放火是他们干的,那强抢人口,肆意凌辱又是谁干的?还敢在这里和我胡扯淡!你今天死定了!”
说完左脚踏地,定下中宫,施展奇门局。霎时间平坦的青砖地面涌出泥土,泥土凝聚为几十根坚硬无比的土刺,向寒莫刺去。寒莫见了,情知此时再无半分求生余地,只好闭目待死。
可就在土刺要接近寒莫身体时,一团火沿着地面奔涌而来,将寒莫身旁土刺尽数烧为灰烬。那火焰在烧完土刺后没有半分停歇,犹如万马奔腾,向李良钦冲了过来。火焰冲到距李良钦三步远的地方,就被一阵气流阻挡,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李良钦不慌不忙,大喝道:“既然来了就快点滚出来,藏头露尾的干什么?真当姥爷我不知道你们几个货来了吗?”
火焰随着李良钦的大喝迅速消散,火焰一边消散退却一边聚集,化作一个火球。而后火球逐渐熄灭,在火光中照映出了四个人影。为首一人年纪较轻,大约三十岁上下,面容清秀,两道冲天眉让人印象深刻。年轻人身后的三人,两男一女,一老二少。老的似乎看着和李良钦年岁差不多,那两个年轻的似乎和那个为首的年岁差不多大小。
“呦,是白莲教主和他身边的三个跟班啊?还有一个呢?白莲渡世,莲呢?回你们总坛看大门了?毕竟叫白莲教嘛,没有了莲,不就成白教了?那还真是白叫了。”李良钦看见来人,暂时按下怒火,开口嘲讽道。
“老家伙,少在那里放屁!”白莲教主身后那个年轻女子反唇相讥。
“你的两个徒弟也不在这里。想想看,莲会在哪里?”白莲教主挥手示意那女子不要说话,然后淡然说道。
李良钦泰然自若,轻笑一声,说道:“不就是去追我那个傻徒弟了吗?有什么稀奇的。你们要是不去追,我反倒觉得奇怪了。”他看了一眼被白莲教主护在身后的寒莫,冷笑一声,说道:“怎么着?咱们圣莲大教主又要不管道义,护着自已的手下了?”
“你既知他是我的手下,又何必多此一问。只要是我白莲教的人,我便都要护。要不然,我凭什么做白莲教主。”
“少了个人,没了你那四象阵,你凭什么护着他。”
圣莲扭头对老者说道:“普渡先生,您先带寒莫离开。待日出后,在城外汇合。”
少女见了就要说话,被圣莲抬手制止。
老者没有说什么,只是和身边的年轻人对视了一眼,就带着寒莫走了。
“呦,又走一个。你就这么有把握?”
“尽力就是。”
“那就来吧!”
陆炳背着荀老板在洪洞县的大街上一路狂奔。
就在他从黄府后门跑出来不久,他就感觉到了有人在后面跟着他。他不断变化方位,但那人始终如影随形。
如果是自已一个人,陆炳有把握将对方甩掉。但此刻带着一个受伤且神志不清的荀老板,陆炳实在是难以应付。感到对方越来越近,陆炳灵光一闪,绕了两条街道,随后便朝着黄府的方向一路狂奔。
此时黄府的火光已经引得周围不少居民围观。可黄皮子平日里名声太臭,没有人愿意前去帮忙救火,只是驻足观看,怕火势波及到自已家。陆炳已经能看到远处人影,信心倍增,加紧步伐。可突感头顶恶风不善,急忙双脚蹬地,背着荀老板飞了出去。
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陆炳稳住了身形,可荀老板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完全没有止住。一直撞到路边店铺台阶,方才停下。
陆炳此时也没有功夫去管荀老板了。他面前站立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轻人,满脸杀气。
“堂堂白莲教高手暗施偷袭传出去可不太光彩。”陆炳一边用余光看荀老板一边说道。
“交出人,留你全尸。”莲冷漠地说道。
“可没那么容易。师兄,上!”陆炳一声大喝,引得莲转身去看身后,就在这时,陆炳定位中宫,施展奇门法术,一个岩土穹顶随即将莲困住。可还不等陆炳再有所动作,一朵火莲便从地底涌出,将穹顶围住,摇曳生姿,美轮美奂。而后火莲中流出一团火焰,化为一双大掌,向陆炳攻来。
陆炳随即拨动奇门局,将面前土地尽数化为弱水,抵挡火掌。莲火弱水相遇,顿时蒸腾起一片白雾。陆炳趁此机会背起荀老板就要走。
“若你只有这点本事,那你今天必死。”莲破开穹顶,对着已经背起荀老板的陆炳说道。
陆炳却没有搭理他,反而看向他的身后,说道:“师兄,你怎么才来?”
莲冷笑一声,道:“还想靠着这些小聪明保命吗?你……”话还没说完,只听背后有剑出鞘,急忙闪身躲避。可没想到对方这一下只为了诈他,真正的杀招是向他躲闪的地方发出的。莲避无可避,转身以火莲掌对敌。可没想到这又是虚招,对方已经闪身到陆炳身边了。
“黄皮子已经被我打昏了。黄家那里有师父对付,这里我来。你快走!”俞大猷戏耍完莲后,到陆炳身边说道。
眼看着陆炳带着跑了,已经被俞大猷戏耍了两次的莲终于没有再维持那副冷漠表情,勃然大怒。
“你最好比你那个废物师弟强!要不然,今天你们两个都得死!”
“有本事就过来。”
“哼!我听元择端那个废物提起过你。他说你能御剑,十分厉害。废物就是废物。不过是御物的小手段,也能把他唬成那个德行。小子,你和我用一下试试。”
俞大猷没有回话,而是持剑站立原地,整个人犹如泰山矗立,岿然不动。
见俞大猷如此气势,莲不敢轻举妄动。他稳住心神,仔细观察俞大猷,想要寻找机会,先发制人。可看了半晌,俞大猷始终不动如山。
不动如山,这是俞大猷的兵法。
侵略如火,这是李良钦的打法。
李良钦拨弄奇门,把那白莲教护法隔开,让他们不能支援圣莲。一双大掌舞动如风,招招奔着圣莲要害去。
虽然差遣了两位位护法带着受伤的寒莫先行离开,另外一人也难以脱身,但圣莲毫不慌张,施展火莲掌法,与李良钦斗得难解难分。
二人掌影纵横,似游蛇,似龙行,掌风过处草木断,相交金鼓钟鼎响。这边地火燎原,那边巽风过岗。一处白云出岫,转瞬月笼寒山。一个是廉颇虽老,真真远胜当年;一个是初出茅庐,但求超迈绝伦。
二人相斗了一百五十余招,竟不分胜负。李良钦愈添精神,掌力越添越重。圣莲终是年轻,修为尚有不足,掌力逐渐难以与李良钦抗衡。正要转换策略,依托招式化解李良钦攻势。可是刚一变招,就被李良钦抓住了破绽,一招打开圣莲右手,然后长驱直入,直打向圣莲胸口。圣莲躲闪不及,只好催动护身气劲硬接了李良钦一招。
只一招,就将圣莲打的后退十几步方才稳住身形。
李良钦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摸着下巴,仔细的看着圣莲的护身气劲,说道:“有意思,像是金光咒的手感。可和金光咒不是一个路子。从外表上更像是你们白莲教功法的代表,都是一团火。但是和神火门又不一样。不像他们的火都是游走侵略,哪怕是护身手段也一样。你这个火反倒聚合一体,流转随心。有点意思,有点意思。不过应该是是你刚琢磨出来不久的吧,要不然肯定比现在更抗揍。嗯……有点西域少林的金钟罩的意思。你这是跑去和那帮货学了一手?不对,不只是西域少林,你这还有点天竺功夫的影子。好小子,我真是越来越舍不得杀你了。你到底还能再给我看多少好东西?”
猎手在戏耍猎物时,往往轻松写意。
“老家伙,我也想看看离你这个顶峰到底还有多远!来吧!”圣莲稳住身形,还要再战。
铛铛铛。
金锣响了。衙门派来救火的人来了。
李良钦和圣莲对视一眼,彼此撤招,闪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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