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故作平静在那一刻崩溃坍塌。
委屈和愤怒呈井喷式爆发。
她毫无形象地坐在床上哭到难以自抑。
外婆安静地坐在那,任由她发泄坏情绪,倾听她所有的不甘和委屈,只管帮她擦眼泪。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为什么给我难堪,为什么把我的自尊踩在脚下!”
她几乎是哭着吼出来的。
外婆无辜地耸耸肩,“那你回去揍他一顿呗~再不然就问你舅舅借把枪,顶着他的脑门突突突清空弹夹,敢吗?”
她惊得打了个嗝,更崩溃了。
“说好来安慰我的呢!怎么还把我往死路上引啊!”
“你这样的懦夫,连这么件破事都不敢放下,躲在自已的世界里和自已拉扯,你说你这辈子还能放下什么?”
“那我委屈嘛,想不通嘛!”
她气得揪枕头。
外婆懒洋洋地往藤椅上一靠,随手从桌上掰了根放得快烂掉的香蕉,闲闲地瞥了她一眼。
“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的父母、舅舅、以及我,愿意对你无怨无悔付出。人家小陆,说到底,一个邻居,连对象都算不上。人家给你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你回报人家什么了?完全没有嘛~”
“怎么没有,他的工作.....”
“欸~这个不算,给他工作的人是你舅舅,并不是你。不如,你再举别的例子?”
一句话把她问住了。
按照这个逻辑,那她给他家买的那些吃的用的,也是父母和舅舅给的钱票。
任她苦思冥想,真就找不到什么强有力的例子。
外婆悠闲地啃着香蕉,揶揄地挑了挑眉。
“他说的那些话,为什么会让你觉得难堪?归根结底,张嘴就是憋了好些年的大实话嘛!啊,也有可能,就是故意拿话戳你的痛处。目的是什么?人家不愿意给你当牛做马了,生产队的牛还有休息的时候呢。”
“从小到大,他有说过一句喜欢你吗?没有嘛,对不对。你喜欢他,他就要回应你吗?凭什么,你又不是票子,人人都喜欢。就像你以前爱吃香蕉,我放了一串香蕉在你桌上,这些天你不也是不屑一顾?”
她看着桌上表皮变黑的香蕉,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是啊,陆云庭从来没明确说过一句喜欢她的话。
她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枕头的花边,羞愤指控。
“那、那他不喜欢我,还折腾我一下午.....”
“咳~那个.....血气方刚,是吧,可以适当理解。你先撩人家,后果也是要自已承担的呀。不能因为结果不如你的预期,就想逃避自已的错误吧?”
“那我现在怎么办.....”
“嗯?他不是伤害你了么,说好的不喜欢,咱就不喜欢他了呗。外婆看人,从来不是只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你光在那嗷嗷喊口号,你得付出实际行动啊。”
外婆把香蕉皮潇洒地丢进垃圾桶,站起身,郑重地拍拍她的肩膀。
“【路见不平一声吼,今天谁跑谁是狗】做回自已最骄傲最张狂的样子,惹最不好惹的人渣,挨最毒的打。主要是你舅舅最近无聊得都快长蘑菇了,不给你收拾点烂摊子,他很不习惯。”
宋婷婷学着外婆的神态和语气,拍了拍姜瑶的脑袋。
“哇,你外婆和舅舅都好有趣,有机会一定要带我去拜访他们呀~”
“那当然了, 等哪天咱们请几天假,我带你去省城见见世面!”
知青下乡,基本请不到探亲假。
有姜瑶这么一尊大佛在,大队肯定不好意思拒绝写介绍信。
姜瑶翻身坐起来,猛点头,“好呀好呀!”
说着习惯性地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可是我现在好饿,我想出去吃饭。”
听故事听得入迷,不知不觉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现在才想起来肚子饿。
两人走出房间,不约而同往堂屋的八仙桌上瞧。
杨美琴和林秀颖拘谨地坐在长凳上,表情尴尬。
面前的碗都是空的。
只有钟弈像个没事人一样吃饭喝汤。
“你们说完话啦,快快快,吃饭吃饭。”杨美琴脸上的笑特别僵硬,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出于礼仪和教养, 她们四个人吃饭都是要等人齐了一起吃饭。
就算有人在厨房忙活收尾,其他人也不会提前上桌动筷。
今天不一样,回来就吃现成的。
她和林秀颖摆好了碗筷,以为姜瑶她们说一会话就出来了。
钟弈一个人回来,等了五分钟,果断盛饭吃饭。
这个男人没有一点亲和的气质,也不喜欢交谈。
结果场面就尴尬了。
想下桌,又好像不太礼貌,干坐着,又别扭。
宋婷婷扫了一圈,没看到某人的身影,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知道该失望还是该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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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瑶就比她直接多了,张望了一圈,直接问。
“你不是去请那个讨厌的陆主任吗?他没有来吗?”
“嗯?就这么一会,陆云庭多了个前缀?”
钟弈淡淡地瞥了一眼她旁边的宋婷婷,冷嗤一声。
“你旁边那个给了人家来了一记断子绝孙腿,身手挺不错。人废了一半,躺着呢。”
“他活该!哼,不来更好!”
姜瑶皱着鼻子冷哼。
把婷婷害得那么惨,这种坏人,就不配坐这里吃饭!
钟弈蹙了一下眉头,想说点什么,又憋了回去。
这俩炮仗明显拧在一起了,无论给哪个点火,都会一起炸。
八仙桌只有四条凳子,姜瑶和宋婷婷坐同一条长凳。
人齐开饭。
杨美琴很快就注意到钟弈把菜换了位置。
红烧肉和糖醋排骨移到姜瑶面前。
还顺手拿了旁边的空碗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在旁边。
熟练又自然,连眼神都没交汇过一个。
杨美琴偷偷瞥了一眼姜瑶撒欢吃饭的样子,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她和同样注意到的林秀颖默默交换眼神。
啊这.....
确定不是对象吗.....
面对一桌子好菜,宋婷婷不如往常活跃,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瞟了两眼钟弈面无表情的脸,想问两句,又觉得张不开嘴。
没使全力啊.....
那地方有、有那么脆弱吗,就躺下起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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