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赵云便醒了,看着床上还在熟睡的诸葛亮,他的目光骤然变得柔和,又逐渐悲伤起来,他知道,留给他和诸葛亮的时间不多了,他的亮亮,他的军师,现在很焦虑很害怕,他不知道自已能做些什么,只能穷尽自已剩余的时间,去陪伴他。
床上的诸葛亮悠悠转醒,刚睡醒的诸葛亮迷迷糊糊的睁眼看见赵云就在床边,便抬起双手黏黏糊糊的要赵云抱,赵云见他这样,轻笑一声上去抱住他。
“军师醒醒,该去上朝啦~”赵云抱着诸葛亮去洗漱,轻唤着他。
先帝知道诸葛亮贪睡,便将早朝向后移了一个时辰,让诸葛亮多睡一会,但是现在是刘禅上任,时间就改回了之前的时间。
“我醒啦……唔……子龙哥哥亲亲亮亮~”诸葛亮还是不想起,缠着赵云跟他撒娇。
“好~”赵云在诸葛亮唇上印上一吻,“这下军师可愿意起来了?”
“嗯嗯!起来了,去见陛下。”
诸葛亮整理好衣服就与赵云一同去了早朝。
“陛下,如今形势,当属北伐最为妥当,请陛下允许亮出征北伐!”诸葛亮跪下向刘禅请示道。
“相父快快请起,朕允了相父,只是相父切勿过于劳累,以免先帝九泉之下会怪罪朕啊。”
“是,陛下。”
北伐之路也算顺利,过往的城池大多听闻蜀军的强盛而不战自降。
又是一年新春,诸葛亮望着天上飘下来的雪,出了神。
赵云将披风盖在诸葛亮身上,“怎的出来看雪也不披件衣服,若是受凉得了风寒,可要心疼死我了。”
诸葛亮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新年快乐,子龙哥哥。”
“新年快乐。”赵云将他搂在怀里,用衣服裹住他,怕他受冻。
“又过了一年了,主公也走了好多年了,我还是时不时会想起他。”
“军师还在难过吗?”赵云牵着他的手,柔声问诸葛亮。
诸葛亮摇了摇头,“难过什么的,我总觉得,人其实洒脱的活一辈子也挺好的,如果我能遇到主公下辈子,我就会去打招呼的。”
诸葛亮说着绞着手指。
赵云轻轻一笑,看来诸葛亮已经想通了生老病死之事,只是……但愿自已走了的时候,军师不要太难过。
……
赵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发间的白,弯起的腰,时不时的咳嗽,还有眼尾的细纹,都在诉说着赵云的老去,诸葛亮看在眼里,但没有说,只是在夜间两人闲聊时,默默帮赵云拔去发间的白头发。赵云也看在眼里,但他也没有说,他们都很平静。
“亮亮……”
“嗯?”
“这个项链,你拿着吧。”赵云将自已脖子上的吊坠拿下来系在了诸葛亮的脖子上。
“……”诸葛亮低头看着脖子上的项链,许久才出声嗯了一声。
……
赵云病倒了,躺在床上一直咳嗽,姜维再没有在诸葛亮脸上看到他的笑容了,丞相是北伐军的领导人,他每天白天忙着领兵,晚上要照顾赵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赵将军怕是快要不成了,可现在谁都不敢在诸葛亮面前提,恐惹丞相伤心,虽然丞相白日里对待士兵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可丞相眼里的落寞,却是掩盖不住的。
又是一年新春,赵云也病了大半年,诸葛亮每日军务繁多,又不肯休息,这次新年,大家都劝丞相放一天假,诸葛亮不肯就堵在门口不让诸葛亮进去,诸葛亮没辙,回了家。
诸葛亮很累,趴在赵云床边睡着了。
赵云自从病倒就很嗜睡,这回醒来,却看到诸葛亮伏在床边,赵云抚上诸葛亮的头,看到他眼底的青紫,心里被揪着一样疼,不禁眼里出现水光。
诸葛亮自赵云病了以来睡眠就浅,被赵云一摸头就醒了。
“子龙哥哥……”诸葛亮揉眼想问赵云是不是想要什么,却看到赵云眼里存着泪水。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还是哪里不舒服了!”诸葛亮焦急的问他。
赵云摇摇头,开口道:“没有,亮亮几天没睡觉了?”
“我,我每天都睡的。”诸葛亮心虚的别过眼,这话不假,但他每日睡觉时间就已经很晚了,自然是没睡好的。
“骗人,你眼底的乌青好深。”
“……”
“对不起,亮亮,苦了你了。”赵云含在眼里的泪终于流了下来,诸葛亮连忙帮他擦去。
“我,我不苦,我就是,想和你多待一会……”
赵云更加心疼,伸手要去拉诸葛亮,诸葛亮也牵住他的手。
“今天,是新年吧。”赵云问。
“嗯,是。”
“我昨天听伯约说的,那今天放假,一定没事做,你上床来,好好睡一觉。”
诸葛亮上床和他并排躺着,看着赵云枯老的手牵着自已白嫩的手,心里一阵难过。
“我不想睡觉……”
“不行,就当是陪我,好不好?”
“……好。”
但其实,诸葛亮入睡的很快,赵云一看就知道平时诸葛亮有多累,他没有时间了。
赵云抱住熟睡的诸葛亮,以后,像这样简单的拥抱,都是极大的奢侈了……
……
噩耗传来的时候,诸葛亮正在与群臣商议今后的方针。
小童闯入了正在议事的大厅,不顾形象的奔向诸葛亮,告诉他赵云或许要不行了,要诸葛亮去看看赵将军。
诸葛亮看看群臣,他有准备,可是,为什么他还是站不稳,诸葛亮稳住心神朝家跑去。
他进门将所有人赶了出去,屋里只剩了他们两个,姜维就站在门外,一脸担心。
诸葛亮坐在床上扶起赵云,赵云靠在诸葛亮的胸前,缓缓睁开了眼。
脸上感受到湿热,赵云抬起头。
“亮亮……你别哭……”
诸葛亮死死咬住唇,但眼泪还是止不住。
“我……我不哭……”
“没有说服力啊……”赵云无力的笑了笑。
“对不起……亮亮,我……我不行了。”
“不要……”
“下辈子,我们永远不分开……”
“好……”
“我没法,跟你一起……抚养念念了……”
“我会照顾念念长大……”
“好累啊,军师,我想睡一觉,好不好……”
“……好。”
诸葛亮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将赵云揽的紧了些。
“……再见,子龙哥哥……”诸葛亮抱紧了赵云,哽咽道。
……
姜维在门口快要急死了,他在外面完全听不见里面的情况,已经过去好久了,他很害怕丞相伤心过度出什么事。
姜维在门口转来转去,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诸葛亮从里面走了出来,似乎被阳光刺了眼,他抬起手放在了眼睛上面。
“丞……”姜维丞相还没叫出口,就看到诸葛亮身形一晃向地面栽去,姜维瞳孔猛的收缩,快速接住了向下倒去的诸葛亮。
“丞相!丞相!你醒醒!丞相!快!叫太医!叫太医来!丞相!”
丞相府内。
“如何?丞相他怎么了!”姜维见太医诊完了脉,赶忙问他。
“丞相是,过度操劳,且,伤心过度,才导致的昏厥乃至高热,若是这高热退不下去,恐怕丞相凶多吉少。”
“什么……那要如何退烧!”
“丞相是妖灵,人类的药物对他无用,可以帮丞相用温水擦拭身体,或用水袋装了冷水放置丞相额头和腋下,看能否降温了。”
“好,好,快去准备!”
姜维做好一切便守在了诸葛亮的床边,防止有什么事他不能第一时间知道。
“别走……”诸葛亮似是被梦魇住,嘴里喃喃道,“你们,别丢下亮亮……”
姜维心里一阵难过,老师心里一定很难受,他虽然是高高在上的丞相,但是他一点都不高兴,他以前,可是被先帝他们千宠万娇着的啊……
……
“这是哪?”诸葛亮发现自已在一处虚无之地,这里灰蒙蒙的,什么都没有,看不到尽头。
“好黑啊……”
诸葛亮就一直走,一直走,真的走不到尽头。
突然有人拉住了他,诸葛亮回头,竟是赵云,他的声音好似引诱“诸葛亮,跟我走,跟我走……”
“诸葛……亮……”诸葛亮喃喃道。
诸葛亮感觉不对,可是,眼前的人确确实实是赵云,他好像忘了什么,不对,不对劲,诸葛亮停住脚步。
前面的赵云看到诸葛亮停下,要硬拉着他走,诸葛亮觉得不对,正要抵抗,突然另一只手也被人抓住。
“放开他!”后面的人吼道,前面的赵云便消失在空中。
诸葛亮这才回头看,这人竟也是赵云!
“亮亮,不能去,不能去,去了你就回不去了!”
诸葛亮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
“子龙哥哥?”是的,这个才是赵云,真正的赵云。
“亮亮,你快回去,你快回去。”
“子龙哥哥……子龙哥哥!”诸葛亮却反手抱住了他。
“不要!不要!你要去哪!带亮亮一起!带我一起走!”诸葛亮抱住赵云哭的撕心裂肺。
“不要走!不要走!”
“不行!亮亮!你一定要回去!”
“我不要!我只要你!我只要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赵云抬手帮诸葛亮擦眼泪。
“我害怕……”
“亮亮,听我的,你要回去,外面有人在等你,姜维还守在你的床边,你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你还有家人,族人和朋友,还有,还有念念!念念也在等你回去呢,听话。”
“不能,不要丢下我,子龙哥哥……我好难过!我的心要痛死了!我好怕!我好害怕子龙哥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赵云不忍心看他这样,但是,他必须要把诸葛亮送回去。
“你看,项链,只要你带着我们的信物,我们还会见面的,对不对。”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求你了……带亮亮一起走!你不喜欢亮亮了吗!”
赵云抓着诸葛亮的肩膀,坚定地说道:“我爱你!亮亮,正因为我爱你!所以才不能带你走!我一定要送你回去!”
“子龙哥哥?不要……不要!”诸葛亮看着自已离赵云越来越远,伸手却抓不住他。
……
“不要……不要……”
姜维听见诸葛亮的呓吟,便赶忙看着他,诸葛亮果然睁开了眼,姜维把手搭在诸葛亮额头,烧已然退了。
“老师!您终于醒了!吓死伯约了!”
“……”
“我的!我的项链!我的项链呢!子龙哥哥呢!”诸葛亮苏醒习惯性的摸项链,却摸了个空,心好像一瞬间跌落了悬崖。
“我的项链……不见了……不见了……子龙哥哥也不见了……”
“老师?您怎么了,别吓我!”姜维被诸葛亮这副疯魔的样子吓到了,赶忙查看诸葛亮的情况。
“伯约!我的项链!我的项链呢!”诸葛亮好像这才看见姜维,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抓住姜维询问。
“项链?奥奥!老师在这,在这呢,您发烧我要帮您擦身子,我就把项链解下来了。”姜维连忙把桌子上的项链递给诸葛亮。
“还在……还在……”诸葛亮握着项链,喃喃道,随后又掩面哭泣着。
“老师,您要节哀啊,小心身体啊……”
“我刚刚,梦到子龙哥哥了……”
“老师……”
“他让我回来,不让我跟他走……”
“对不起伯约,我是一个软弱的人……”诸葛亮掩面痛哭。
“我好难受,好难受啊……”
姜维上前拥住了诸葛亮,诸葛亮死死抓住姜维的袖子哭泣。
“老师,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是子龙将军救了您,他肯定不想看到您这么难过的。”
姜维从来没有见过诸葛亮如此脆弱的样子,他的心像被人猛地揪紧,以往的诸葛亮都是自信且强大的,姜维抱着他,无声的安慰。
……
这天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如何让诸葛亮不那么累。
“要不,造反让伯约当丞相,这样丞相就不用这么辛苦啦!”
“我不!丞相对我有大恩,我怎么能造反丞相,而且我资历这么浅,不能!这办法不行,简直是馊主意!”姜维立马跳出来反驳。
“那孝直呢,让孝直……”
“哎呀,你快闭嘴吧。”
“那你说有什么办法吗!我又没有别的意思,难道别人做了丞相我们就不尊敬丞相了吗……”
“唉~”
“不用了,我也待不了多久了。”诸葛亮这时却开门走了进来,吓了众人一跳。
“不是丞相,我我们没有想要造反!嘶……”看见诸葛亮,内出主意的人突然心虚的开口解释,却被旁边的人戳了一肘子。
“啊啊啊,丞相快请坐。”离诸葛亮最近的人连忙让出了自已的位置。
诸葛亮轻笑一声,坐了下来,“别紧张,我没有怪你们”
“丞相,喝水。”姜维将水杯递给诸葛亮。
“谢谢伯约。”诸葛亮抿了一口水接着说道,“我很快……就要回妖灵界了。”
“什么?您……要走,嗯,也好,回了您家,您就不用那么辛苦了。”虽是这么说,可是姜维还是不免会失望。
诸葛亮温柔一笑,抬手摸了摸姜维的头。
“伯约已经不是小孩了,老师不要摸我的头了。”姜维红了脸,别扭地说着。
“我在人间已经好久了,蜀国日益强大,该尽的责任,我已然尽完了,我也该回去了。”
“丞相……”众人对诸葛亮皆是不舍,有人甚至眼角泛起了泪水。
“我……很放心,你们都是很优秀的人,年轻而优秀,没了我,你们照样会让蜀国繁荣昌盛,这一点,我毫不怀疑。”
“我们……我们舍不得您……”
“别担心,我不会现在就走的,我要在人间再陪子龙哥哥一年,明年的新春,我会离开,在这期间,我会完全袖手旁观,不要让我失望啊。”
诸葛亮说完,众人皆是一愣,姜维率先反应过来,向诸葛亮行了一礼。
“定不负丞相厚望!”
众人皆反应过来,齐声郑重说到:“定不负丞相厚望!”
“好~”
诸葛亮说到做到,他向刘禅辞了丞相一职,将所有机密军务和兵权归还朝廷,在离赵云的墓地不远处置了一座简易的茅屋,带着赵念住了进去。
大家都怕打扰到丞相,每回去看他总是悄悄的去,还偷偷的给丞相送东西,看到诸葛亮安好就回去了,也就只有姜维,打着帮诸葛亮看孩子的由头,经常光明正大的去看望他。
“老师不问问伯约蜀国如何了吗?”
诸葛亮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伯约,我不用问你,我能看出来,你记着,一个国家是否强盛,只要看在这个国家生活的人民就知道了。”
“若是一个国家衰落了,它的人民必然流离失所,但他若是强盛,人民也会有好日子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明白吗?”
“伯约明白了。”
“还有啊,让他们别偷偷的来照顾我了,要来就光明正大的来。”
“啊……老师您都知道啊。”
“一点跟着先帝颠簸时的小把戏罢了。”
“我知道了,我会跟他们说的,最近天气渐渐回暖,但午夜还是凉,丞相注意保暖,缺什么就跟伯约说。”
诸葛亮抬手想摸姜维的头,末了又想到孩子大了不喜欢,又放下了手,想着孩子真是长大了,知道了让他快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姜维看出诸葛亮的意图,红着脸扭扭捏捏的说只有他们两个在的时候可以摸摸头,诸葛亮闻言终是笑出了声,姜维见诸葛亮笑了也算是真正放心,告别了诸葛亮回了城内。
诸葛亮这一年时不时就会去看赵云,一坐就是一整天,有时候说说话,有时候就靠在碑上,什么都不说,就是默默地陪着他,好几次靠在碑上睡着,都被来看望的姜维抱了回去。
“子龙哥哥,亮亮来看你啦。”诸葛亮变出水果和买来的糕点放在墓前。
“念念现在能好流畅地叫爹爹娘亲呢,也会跑了,成天满院子跑。”
“下次带她来给你看看。”
“子龙哥哥,明年春节,我就回桃花源了,神灵大人肯定想我了。”
“姜维,我们一起养大的那个孩子,他很优秀,现在当了丞相呢,还带兵打了好多胜仗,我就知道他可以的,我也能安心回去了。”
“……”
“我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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