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到戌时,紧行十余里,前方星星点点闪现出灯亮。
“少侠,到了。”臧济指着坡下不远处的一所宅子说。
张大户家位于张家庄西北角,高大的院墙不足三丈也差不太多,借地势观瞧,前后两进的院子各有十几间房屋,此时此刻前院中灯火通明,隐隐约约能听到叫骂之声。
杨砚书心中有数之后,带着臧济转到张宅院外,来到西厢尾房的墙根下,放低了声音对他说:“你就在这里等我。”
说完纵身一跃,杨砚书跳上尾房的房顶,身轻似燕并未发出丝毫声响,正待进一步动作,忽闻身边风声乍起,这才发现臧济竟也无声无息跃上房顶。
身高不足五尺原本就比别人困难,又何况能做到悄无声息足以证明此人的轻功亦非寻常。
杨砚书暗自赞叹,此时不能也顾不得开口说什么,只给了个小心的手势,二人趴在后房坡探出脑袋向院中观瞧。
四下里有几个家丁举着火把将前院照如白昼,两廊下十五六个打手短衣襟小打扮收拾得紧趁利落,凝眉瞪眼撇嘴叉腰,看模样一个比一个凶恶。北方台阶下正位摆着一把太师椅,上面坐着个三十五六岁微胖的中年男人,身后有两人给端着茶水,此人衣着光鲜却瞧不出高雅气质,脸上尽是奸邪和萎靡之色,料是主人张大户无疑。
正对着张大户,院子南边沙土地上,四肢倒剪捆着一个大白胖子,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正是砚书要找的另一个丑鬼、臧济没有血缘的亲兄弟胡三奎。
院子正当中支着一口大锅,锅里面满满登登不知是水还是油,锅下火烧得正旺,还有个家人不断向火中添柴,锅边微微泛起热气,看得出来已经烧了挺长时间。
“妈巴子的,好些日子没遇见过稀罕玩意儿,哪里钻出来不知死活的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二百两银子买你三百斤肉,老爷我就吃点亏,今夜把你煮了,明日庄上得过救济的人家各分一块,也免得你到下面跟阎罗王说我只会为祸乡里!”张大户余怒未消,捻着狗油胡愤愤骂道。
胡三奎挣扎了许久没有效果,此时早安稳躺着省些体力,嘴上却不示弱,瞪着阴阳眼骂骂咧咧:“呸,老不死的,爷爷这辈子早就活够了,今天你最好说到做到整死我,不然我要是活下来,早晚回来让你一家不得好死!”
张大户倒是给他气笑了,轻蔑言道:“今天你要是能活着走出这个门,我张字以后就倒着写!来人,继续掌嘴!”
听到老爷吩咐,回廊下走出几个打手,一个扳住胡三奎的头,另外两个轮流着动手。
杨砚书并没有轻举妄动,心中对这丑鬼还有几分怨气,让他多挨几下给自已解解气也挺不错。好在胡三奎皮糙肉厚打不坏,挨一记耳光就骂一句,院中两种声音此起彼伏,恍惚还有些“美妙”的和谐。
又过了不多时,锅中的水开始翻滚,张大户看了看差不多,又对两廊吩咐道:“别杵着了,再来几个人,把这厮抬进锅里!”
有几个狗腿子附和一声,扛着两根十分粗大的杠子走下台阶,那意思打算来个穿心杠,像抬猪一样把胡三奎送进大锅。
胡三奎知道自已马上就要交待,当即又开始扭动身子不让人轻易下手,嘴里提高了声音,用词也更加粗鄙,听得房上的砚书不禁锁紧了双眉。
就在这紧要关头,砚书身旁的臧济却出了状况——原本就矮小的臧济为了能看得清楚,一手扒着房脊,挺直了身子向下观瞧,就在他取精会神之时,也不知哪里飞来一颗小石子正打中他呢左屁股蛋,感受到疼痛的臧济心中慌乱,脚下突然一滑,身体便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向前栽倒顺着前房坡就滑了出去。
“咕咚、噼里啪嚓。”臧济连人带几片房瓦摔进院中,将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
杨砚书又急又气,心中暗骂废物,方才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院中,并未察觉到有人给他们开了个“小玩笑”,只认为是臧济手脚不利索才摔落下去,急忙埋下头掩住自已的身形。
摔下去的臧济以为是砚书故意使坏,呲牙咧嘴爬起来刚想开骂,就发现周围一众打手正怒目横眉盯着自已。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张大户先是一愣,又看西厢尾房上没有别的动静,看清了来人之后刚入口的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这不是与胖子一起那个丑鬼吗,老爷我饶他一条小命,他倒是着急来找死了。”张大户戏谑地打量着臧济说道,最后还不忘夸赞一句:“妈巴子的怪不得他们是朋友,白天没注意,一到夜里才发现这俩货是真辟邪。”
“呔!姓张的,少废话,识相的赶紧把我兄弟给放了,本少侠心情好留你多活几天,不然的话恼一恼荡平你的王八窝!”尽管心里打颤,面上却不带出来,臧济把腰板一挺,不愣充愣不横装横。
胡三奎看到自已哥哥从天而降,大眼里写着“激”,小眼里塞着“动”,略带哭腔对着臧济高喊:“麻杆哥哥,快来救我~”
“三奎别怕,哥哥马上就带你走。”臧济摆出架势一边吓唬张宅的打手,一边安慰着胖兄弟。
不过这位并不能吓唬到谁,身上除了骨头找不出八两肉,枯干瘦弱的样子让人怀疑刚出生的老猫崽子都能给他撞翻在地。
张大户仰天大笑,笑够了才搌着眼角的泪对臧济说:“下晌在庙里倒是老爷我看走了眼,没看出你还是条好汉,行行行,我还真想看看你怎么把胖子带走的。”紧接着收起笑容,冷冷扔下一句:“动手!”
两廊下的狗腿子闻风而动,提着棒子就要收拾臧济,不料臧济大喝一声:“慢着!”
“你以为我是一个人来的吗,实话告诉你,房上还有我的帮手,姓张的你敢不敢让我把他喊下来!”臧济眼见情势不好,毫不犹豫出卖了房坡上的砚书,惹得砚书现在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个丑鬼。
张大户仗着自已人多,并不慌乱,一个手势让狗腿子们散开。
臧济见状,装腔作势地对房上喊道:“大侠,别藏着了,下来活动活动身子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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