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扔——”
“哐当——”
在沈邪意料之内。
他没拦住一下上房揭瓦，一下下海打鱼的丽姐。
花瓶被她扔向房门，砸中开门进来的蒋易手臂，在他脚边碎了一地。
沈邪疾步上前，一把抓过蒋易手臂，神色担忧：“……小朋友你没事吧！”
蒋易立在原地，垂着眼眸摇头。
面对丽姐的躁动，他一如既往淡然。
但沈邪却看清楚了，他眼底压抑的绝望……
“小朋友——”
沈邪薄唇微颤，紧紧握住蒋易手臂，难过得要命，“你好歹爆发一次吧……”
“啊啊啊——”
丽姐突然抱住脑袋乱叫，凌乱喊着：“别打我别打我，我不敢了。”
蒋易面无表情绕开沈邪，上前挨近抱头躲柜子后，瑟瑟发抖的丽姐。
半蹲在她面前，试着去握她手腕。
“啊！啊！啊！”丽姐猛地躲闪，情绪看完全失控了。
她从柜子后面跳起来，一声声嘶吼尖叫，捶打蒋易：“啊——啊——啊——”
蒋易没躲，如一具行尸走肉。
“……滚啊！”沈邪终于忍不住了，冲丽姐爆发出厉声怒吼。
攥紧拳头上前，他一把抓起丽姐，粗暴将她推进卧室，锁死房门。
“我要出去！”
丽姐扑上来疯狂踹打房门：“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放我出去！啊！啊——”
沈邪盯着房门无奈叹气：“你能不能别闹了……”
话音未落。
蒋易忽然闷声拨开他，双手紧握门把手，仿佛要将它生生握碎。
沈邪抬头，才发现蒋易眼里布满细红血丝，整个人都在发颤。
“小朋友，”沈邪惴惴不安，握住他放门把手上的手，柔声安慰，“先放手吧，她不会再出来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清醒！”
蒋易猛将提着的书包砸在门上，一脚一脚往上踹，痛苦咆哮：“你要疯疯癫癫到什么时候！”
沈邪愣住了，一把抱住他：“小朋友，小朋友……”
“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吗，是我吗！”
蒋易在他怀里抓狂失心，一脚踹飞了门把手，声嘶力竭吼：“你去找那些欠你的人啊，你干嘛要回来折磨我！”
蒋易挣脱了沈邪怀抱，冲进房间，将窝在角落里尖叫的丽姐抓起来，狠狠看着她：
“你放过我行不行？你放过我文丽！你他妈——放——过——我！”
丽姐茫然无措看着他，似乎停了那么一秒。
片刻——
“啊——啊！”
她毫无章法踢打蒋易，放肆尖叫哭喊，如疯魔的囚徒。
哭声吼声叫喊声，满屋子的压抑——
沈邪站在蒋易身后，看着他，也看着丽姐。
看着母子俩相互失控。
片刻。
他弯下腰，将蒋易搂在怀里拽起来，带他离开了。
＊
天光微微凉。
百合街街头那栋空楼散出时亮时灭的昏暗灯光，积雪在楼顶厚厚堆了一圈。
盘踞夜空的繁复电线，缠绕成蛛网，破败而压抑。
蒋易走在前面，领着沈邪爬上尘土飞扬的楼梯：“听说这栋空楼闹鬼。”
沈邪提着一包冒热气的烧烤，闻言笑道：“是嘛，咱这点烧烤够吃不？”
蒋易被他逗笑，绘声绘色描绘了空楼的“惊悚传说”。
沈邪听了这挺扯淡的鬼故事，权当饭前消遣，耸了耸肩膀，问：“一共有几层？”
蒋易想了想：“六层。”
“好，比比谁先爬完六层，输的人明天请吃早餐——”
沈邪话音未落，便一马当先越过蒋易，一个箭步往上跑。
跑了几个台阶，发现蒋易还在原地没动——
“怎么，”沈邪回头笑着问：“原地生根发芽了？”
“不是。”
蒋易说：“我们现在在二楼，再往上走就没有照明的灯了。”
沈邪勾了抹笑容，盯着黑漆漆的楼梯口。
片刻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朝蒋易伸手：“我有光，跟着我走。”
蒋易怔了怔，把手递给他。
“小朋友——”
沈邪握紧蒋易的手，看着他：“前面路黑，抓紧我。”
蒋易轻笑，重重点点头，扣住他手指：“我抓紧了，走吧。”
＊
空楼最顶层是三间毛坯房，面积很大。
沈邪和蒋易选了中间一间。
屋里堆着很多未拆封的水泥，废弃钢管，钢丝，铁锹……
墙皮大片大片脱落，露出红砖。因为潮湿，墙角爬满了青苔。
取出照明灯，蒋易挂在窗户上，搬来一张锈迹斑斑的小方桌：“老沈，放这上面吧。”
沈邪依言放下烧烤，日常调侃：“还是学霸眼尖。”
学霸也笑，心情看上去很好。
收拾出两块高度大小都挺合适的金刚石，沈邪在上面铺好带出来的毛毯。
接着从巨型衣兜里摸出两罐啤酒，打开一瓶递给蒋易：“可能有点冷，不想喝就搁一边。”
“嗯。”蒋易闷了一口，挤着他坐下。
毛毯挺长还余出一截，蒋易将它折过来做被子，盖在两人腿上。
袋子打开，房间里顿时肉香油香蔬菜香。
“多吃点，都是你爱吃的。”沈邪拿了一串烤鱿鱼递给蒋易。
照明灯忽明忽暗，两人安静着吃了会儿。
蒋易忽然问：“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我没？”
“我能有什么秘密。”沈邪拿了一串五花肉。
蒋易看他喜欢吃，把手里还剩的大半串放回去：“人有心，有心就会有秘密。”
“我想想啊……”
沈邪消灭完烤五花，拿着竹签，想会儿笑道：“考研前晚，压力太大，躲被窝哭了一场，没给任何人说过。算秘密吗？”
蒋易点点头，半晌问：“谈过多少女朋友。”
“……这也是秘密？”沈邪愣了。
蒋易点了点头。
沈邪撇嘴：“那我没这个秘密。”
蒋易摇头表示不信，“坦白从宽。”
“真没谈过，”沈邪哈哈大笑，“你就是我情窦初开的恋爱情人。”
说着，沈邪蹭了蹭蒋易耳朵：“你呢，有没有什么秘密？”
笑意僵住，蒋易盯着手里烤串，片刻说：“胖子亲我了。”
“……”
沈邪怔怔看他：“你说什么？”
“他今晚喝高了，我送他回家，他发酒疯，估计把我认成梦中情人，所以亲了我——”
没等蒋易说完。
沈邪突然踢飞了脚边一块石头。
蒋易从来没在他脸上，看见过这么重的戾气。
“别生气……”
“我努力不生气。”
沈邪平静说着，大拇指指腹摁断竹签，眉宇间压着一团火，良久一言不发。
蒋易怔了怔，揽过他的肩，主动解释道歉：
“他喝多了，自已是谁都理不清，换做任何一个人，都逃不过魔爪……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
“他对你有意思吧？”沈邪阴恻恻地凝视蒋易，唇角挂着冷笑。
蒋易一愣，欲言又止。
“我都看出来了，你不可能感觉不到。”
沈邪抽烟点上，冲蒋易脸上呼了一圈：“……你是不是有点享受其中……”
“啪——”
蒋易扔了他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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