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误会了。”
“你,真没有勾搭人家?”
勾搭?
云摇了摇头。
白栾却是一脸的怀疑之色,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自已,大概是不相信。
云伸手去摸她的脸,揉搓着:“你这个人,怎么成天想着这些?”
白栾两面脸颊都被云的手盖住,发出的声音模糊不清:“我、我为什么不能想这些?你不曾见到我的同龄人们,他们早就在成家立业,诞下子嗣后归天了,临走前是那样幸福。”
“随便你吧,但是现在,你还是我的宝贝。”
云说话间,又轻轻抱了抱白栾,哪怕白栾现如今也有百岁高龄,但是久违地感受着前者怀中之温度,记忆又由不得她把她带回了100年前。
未来城,未来小区。
随着大地轰然坍陷,整个未来小区在顷刻间坍塌。
成百上千的人死在这里,地下,一只巨大的机械虫将密密麻麻的触角接触在一个阵法上,好似鲜血般的红色流体汇在法阵,进入了机械虫的身体。
随着那些血液的干涸,机械虫忽然一声长嘶,钢铁般的身体竟然长出了血肉!变得更加恶心,更加巨大,同时也更加令人惊悚。
它忽然身形一动,消失了,背后偷看到这一幕的少女“呀!”地尖叫了一声,她的眼前出现了那机械虫变作的人类,绿油油的眼睛,绿苍蝇般的发色,他伸出手,手心还长着一团毛茸茸令人作恶的仿佛寄生虫的汇集之地的绒毛。
少女拖着被压伤的小腿不顾一切地跑,但是区区凡人女孩,如何能在这怪物手中逃脱?眼见自已的喉咙就要被它一把抓破,一道洁白的无瑕身影却在此刻出现,美轮美奂的胜雪身姿,落在白栾眼中仿佛从神话中走出来的崇高女神,这是白栾同云的相遇,这一刻在云或许微不足道,但于白栾,则是永恒。
“原来,还有像她一样的女子……我也要像她一样强大!”
白栾永远忘不了眼前这一幕,云在她的感知里,从容自若,优游自如,超逸风流,飘然不拘,虽是尘之人,恍如画中神——她看到了自已理想中的现实!
云面前,白栾涣散的瞳孔渐渐凝实,仿佛是从惊讶中走了出来,她拿下云的手,微微推开,忽然英气逼人,邪恶地说道:“只怪我不是男人身,否则像你这样的清白处子,是逃不出我的掌心的。”
“你始终是你,未曾改变。”
云叹了口气,似乎想起来100年前容貌丝毫未变的少女用一脸崇拜的眼神望着自已,嚷囔着要拜师,要学艺,要成为女中豪杰……她大概以为自已是那样潇洒的,不拘一格的超然存在。
其实,那不过是她看到了自已特殊的一个侧面而拿着自已的主观想象构建补充出来的立体画面去再现自已心目中理想的存在罢了。
后来,她也应该知道,自已并不是她想象中的人,遑论今日她自已也拥有了决定着事实的强大力量。
100年后的今天,她自已已然成为自已想要成为的人,风流倜傥,卓尔不群,俨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云由衷为她感到高兴,昨日,她来见她便是为她祝福,她升上院长职位已经是30年前的事情了,但她一直未有正式地去祝贺过。
“那个少年,不会就是你的心上人吧?我知道你的,100年,你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可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你突然开窍了,竟然会主动来找我了,我再粗心这点还是看得出来。”白栾心里思量着,深深叹了口气,她又不会去和云抢人。
况且,究其本心,男人吗?
嗯,她一再幻想过,毕竟她一直把自已看作凡人。
只是,见识过一些超凡的事情,很多人她都看不在眼里,都是些弟弟……
渐渐地,也就淡了欲望,这话题理所当然成为了遗憾和渴望变作了在好友面前谈笑的材料。
偏室,书放一直望着外面的花草出神。
琳儿偶尔问一些有关圣执者的问题,书放耐心给她解答。
琳儿是不知道书放的真相的,也是不知道云的真相的,200年前的世界里,书放曾是一代风云人物,现在繁华落尽,世人见之失意,也是难免,他是真不在意,被义勇劝说从而卷入其间,也是难免。红尘过客,又何曾不是红尘的主人?他动了恻隐,选择照顾琳儿,自然也是难免了。
回到圣执者上来,关于圣执者的知识,云已经介绍过,书放虽然不再同从前拥有操纵能量、修炼成神的本领,但是精神之海的沉雄,看透事物本质的思维,这些,却未曾变过,因此,才能同样作为初学者却能教导琳儿而毫无抵牾。
“书放哥哥,你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不一起留下成为圣执者呢?”
“琳儿愿意成为圣执者,既保护自已,也保护百姓,自然是好事,哥哥便不参与了。”
琳儿睁大好奇的眼睛:“书放哥哥莫非是不自信?”
书放闻言,摇头,道:“只是疲倦了而已。”
“疲倦?”
琳儿又一次仔细地打量书放,这个自已的哥哥,契约的主人,将自已从地狱中带出来的人,和人神关系十分接近但又无所欲求的人,他这样一副怎么样都好,无所谓的样子,是因为心里感觉到疲倦了吗?
可是,他又是因何事而疲倦呢?
琳儿不仅因心中好奇想问,更多的是她想知道自已能不能帮上他什么忙。
她是知恩图报的,她是爱着这个世界的,否则,她也不会这么着急想要接受成为圣执者的教育。
……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想要实现但无法实现的,愚公挖了一辈子的山,最终也没能移开,到底是叫做‘愚公’的。
汐月独自一人漫步操场,周围同学自然认得她,显眼的女仆嘛。
汐月双手放在身前裙摆,无论何时都是习惯了职业的生活要求的表现。
“嘿!女仆,你的主子今天怎么没来锻炼啊?”
一个高挑的男生笑嘻嘻地打量着她,目光不断在身体曲线起伏部位游离,其余同伴也停下脚步,目光发亮地扫过她娇小却饱满的身形,视线顺着精美长裙下挪,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汐月怎么会不知道这群猥琐的男性在想什么,下意识觉得恶心。放在平时,她或许会极有修养地不予计较,但是放在今日,心情本就不好,小姐又陷入低沉……她的心里早就埋了一座要喷发的火山。
“你们再多看一眼,眼睛就别想要了!”
汐月虽然是女仆,但是实力毫无疑问,是掌握了圣器的,底气十足,众人被那双带有杀意的眼睛扫过,背脊生寒的同时也是恼怒不已。
“区区女仆竟然如此嚣张,你难道不知道下等人与上等人说话的标准吗?你就没有身为我等万物的自觉吗?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今日我等便替你主人好好管教于你!”
这卷发男人,伸出右手径直向着汐月身前衣物抓去,同时,顺着手臂上纹着的那一条黑蛇,手指上的圣戒微微一亮,圣戒力加持之下,他定要让这眼前令他不爽的女仆在众目睽睽之下尊严尽失。
“蛇哥威武!”
随着这边圣戒力的调动,由于圣戒力之间的互相感应,许多人都知道有人竟然不惜触犯院规也要动手,纷纷疑惑,跑来围观。
本就有意把事情闹大,让她在大庭广众下面出丑。
俊蛇身后同伴纷纷大呼小叫:“不要脸的淫荡女仆,还敢对我们蛇哥出言不逊,不知道蛇哥乃是二年级王者榜上名列493名的强人吗?我们蓝圣院拥有圣器的人数不尽数,你一个女仆难道以为拥有了圣器就能为所欲为了吗?简直脑残!”
汐月圣戒亮起,小弟们又眼放精光,不怀好意地叫道:“你个泼妇,有种你就用!学院规定,院内不得私自斗殴,若有矛盾,只能按照流程申请合规的对战,违反规定,你不怕你家的大小姐直接被逐出学院吗?”
汐月侍奉的主人霜叶小姐,蓝圣院无人不知,因为她是那样的刻苦努力,每天都锻炼到昏迷,然而也是那样的没有天赋,连续两年来依旧未能操纵圣器。
成为圣执者的第一步就是拥有圣器,其次才正式进入圣器的修行,成为见习圣执者。汐月贵为名门小姐,没有天赋又偏偏如此傻得可怜,没日没夜地自主训练,削破脑尖、用尽力气也要成为圣执者的一员,如何不“出名”?
围观群众中虽然也有不少替霜叶感到唏嘘和同情的,但是面对现实不得不说出实话。“她的主人霜叶本就已经在督导眼中留下极差印象了,如今她作为从人若是搞出事情,再有那伙人添油加醋一番抹黑,督导如何不直接开除了霜叶?”
“是啊,是啊。”
不少人感慨道:“院规虽然一般情况下是适用于所有人的,但其实也不是,就比如说眼前这种情况吧,谁会为一个落魄小姐和她的仆从讲规矩啊。”
他们能动手,因为他们面对的是汐月和霜叶,哪怕无视规矩也不会有事。
汐月不行,因为汐月是下等人,相对于俊蛇这样的督导眼中的上等人,规矩就不存在。她本就不受规矩保护,此时,反而受规矩囹圄。
周围许多人为之叹息,有的大概是不忍见到接下来的一面倒的悲剧,纷纷闭目回头,不想再看。可尽管如此,作为直接当事人的汐月,却必须直面混乱,做出选择。
反抗?不反抗?
汐月银牙几乎咬碎,她在气头上。
她可以动手,但动手的结果是直接葬送霜叶的希望。
她也可以不动手,不动手的结果则是在眼前这群禽兽的淫威下受尽屈辱。
汐月的手心握紧,指甲几乎嵌入肉里,她需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出选择。那么,选择不是一开始就明朗的吗?
别人不相信霜叶,是因为他们不理解霜叶。
汐月只能相信霜叶,这绝不是因为契约,而是……
汐月想起一些往事,心底忽然畅通,紧握的手忽然渐渐放松。
“别放弃,他没办法用规矩压你!”
汐月忽然被一声斩钉截铁的说话惊动,从眼前一片白茫茫的状态中回过神,是他?那个叫做书放的少年,骗自已,称死人的那个人?
她还没完全意识过来,向她出手,即将抓破她衣物的那只来自俊蛇的手,已经被另外一道力量牢牢牵住,一道冰冷的目光直接穿透俊蛇的灵魂,令他面若死灰。
周围同伴也全身僵硬不已,颤颤巍巍,望着那抓住俊蛇之手的玲珑少女,旁观者们纷纷行礼,恭敬地道:“院长大人!”
白栾手腕一转,那俊蛇的手臂仿佛蟒蛇扭动,直接扭曲变形,俊蛇发出一声惨叫,却愣是不敢说一句骂人的话,反而像一只不要脸的狗,忙说些谄媚求饶之语,看得围观群众目瞪口呆,将欺软怕硬演绎到极致,白栾面露不屑之色,为他感到不齿。
她冷声道:“滚,自已去纪律处按规章办事。”
白栾最见不得这种欺软怕硬、仗势欺人之徒,100年前,她也是个平凡家庭出生,为追求自已梦想而努力奋斗的人,经历过勾心斗角、人性阴暗,本来也差不多要向现实妥协……谁想得到,一场突如其来的人祸天灾,令她认识了云,打开了视野,从此命运发生改变。
“多谢院长大人相救!”
汐月在比自已低了一个头的玲珑少女面前,低头道谢。
汐月如果能出手,自然不怕俊蛇。
排行榜排的是正式学员,但并不意味着所有不参与排行的人都是无能之辈。然而尽管如此,她毕竟在其它方面输给了俊蛇,她坦然承认,由衷感谢院长救她,故发自内心道谢,而不是出于位势的忌惮。
白栾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道:“不用谢我,不用谢我,你让我挺惭愧的,我是这里的院长,理应保障院规公平执行,可竟然还出现了这种事情……”
白栾像小孩子一样失落的表情不加掩饰,令周围人们都惊掉了下巴,他们纷纷怀疑自已是不是看错了,这真的是方才那出发俊蛇毫不留情,恍若王者的伟大院长吗?
二人交谈功夫,远处,乘着灰鹤的书放也走了过来,方才在鹤背上看到那被威胁的熟悉女仆时,他已经松了口气,拍了拍灰鹤的脖子示意放慢速度。
“你怎么在这里?”
汐月看到书放从白栾养的灵兽宠物上跳下来,确认了那个声音果然是书放的后,又看了看白栾院长,表情很是复杂。
他果然是大佬吗?
而且还是蓝圣院的?
白栾看到汐月这个表情,又逡巡了下四周,在周围人等都猜测这、猜测那的时候,白栾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趁着云留在偏室陪同琳儿,她悄默默凑到书放身边,声音软软绵绵地说道:“亲爱的,你不是说你就喜欢我一个人吗?怎么还认识别的女孩儿呀!我要生气了哦。”
“咔擦!”
现场众人感觉什么东西裂开来了,他是,白栾院、院长的男朋友?
汐月也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书放,忽然感觉一切都说得通了。
平凡,普通,没有圣器,甚至没有灵器,量子武器,却,好像很尊贵。
如果是白栾院长的对象的话,好像,确实说得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底有点失落。
众人议论纷纷,现场一片热闹,书放的脸却是黑了下来。
他大意了!
他想起来之前车子上云对自已说的那一番话,如今果真应验。
他感觉灵魂深处都有寒意丝丝冒出,他不能任由事态发展。
他艰难地开口道,看着白栾道:“我、我已经有其她喜欢的人了……”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白栾已经自已捧腹笑了起来,终于这句话只有他、白栾还有距离很近的汐月听见。
众人自然不知白栾为何发笑,白栾很快就解释了刚才的发言是自已的玩笑,书放是自已的朋友,众人一副释然,但再也不敢继续留在这里。
毕竟身份有别,他们赔不起院长开玩笑,刚才白栾的玩笑差点没吓死他们。“汐月小姐,你别忙着走,我有一个重要的提议要和你商量。”汐月自顾自告辞时,书放叫住了她。
无论书放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总之单凭和白栾院长关系匪浅,和人类发展协会三神之一的人神能联系得上,这两点,就足以证明他身份地位之于普通人的不一般了。
汐月心想,自已到底是发了什么疯,竟然妄图和这样的人认识?
而且,还在听说他不是白栾院长的男友时感到一丝放松。
她自觉好笑,便默默告辞,谁知,书放这时候叫住了她。
“和我共乘这鹤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书放率先一步登上鹤背,伸手向汐月邀请道。
白栾自是来如闪电,去似微尘,早已先行一步。
汐月倒也没办法询问白栾意见,而那灰鹤又十分听从书放的指令,待坐上鹤背时,心下一团乱,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想法,就答应了书放随他去了。
蓝圣院占地面积广大,从白栾所住的宅邸至这二年级教学区,以灰鹤一秒钟飞过十座足球场的速度飞行,也要飞行一分钟。书放又提前拍了拍灰鹤,示意减慢速度,此刻,才有三到五分钟的时间刻意被留下来给汐月解惑。
天空中,汐月抓着书放的后背,果不其然忍不住问他道:“你要带我去见谁?”
书放身子向前微微一靠,让她更容易寻找支撑,避免掉下去。
“你不要紧张,我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我有一个后辈要入学这里,我想请你帮我照顾照顾她。”
“她年纪比你小,今年十七岁,心理年龄更要小些。”
汐月心中突然一痛,话还没经过思考就已经说出口了:“你们大人物都是这样的吗?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你看我像是什么人的命令都要听从的女仆吗?”
这声音……
书放不由得猜测是不是自已的话刺激到了她的什么过往。
她的情绪很是低沉,态度也和初次见面时不一样,没有了那令很多人羡慕的天真与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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