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剔透的晨露滴落在绿油油的树叶,第一缕阳光赶走了昏暗的阴霾,万物迎来了他们新的一天。
青水寺的僧人诵经传音十里,武僧齐声晨练响彻云霄。未到年纪的小沙弥各尽其责,厨房方向也袅袅炊烟。这般庞大又井然有序的寺庙,实属罕见。
辰时,青水寺才会打开寺门,迎接香客。但即使这样,信徒们也会早早的来排队,以表虔诚。因此,住持开设了免费的限量早餐与午餐,以免有中途饿晕在佛门净地之中的。此举大张旗鼓的在民间传开,青水寺口碑大幅度的提升,就连周边城镇的人都会慕名而来。
青水寺无论前一天多么的狼藉,第二日都是干净整洁示人。花靥提着食篮看到彻悟在主院打扫落叶,不禁诧异。就算是清扫主寺院,他年纪未到,也是不被许可的。但是许久未见的好友第一眼就撞见了,令她兴奋的忘乎所以。
“彻悟!靥儿姐姐来看你啦!”
不止彻悟,就连排着长龙队伍的信徒也看向她,齐刷刷比着噤声的动作。花靥捂着嘴,连连道歉。
门口管理秩序的僧人本来严肃认真,这会儿忍笑到面目狰狞,时不时看向彻悟。彻悟揉了揉眉心,无奈的用眼神示意她上山,又扫起了飘零的落叶。花靥接收到信号,逃离了众人复杂的目光,羞耻的往后山方向走去。
“小姐,你说彻悟会不会今晚就还俗了呢?”
杏儿突然问向跑的比兔子还快的花靥。
“为什么?”
花靥头都不回,三步并两步的走着。
“毕竟出家人不能提刀杀人。”
杏儿不仅憋笑失败,还笑出了声。
“杏儿,信不信下了山,我就让你体验一把,身首异处的感觉啊。”
花靥略带威胁又气急败坏,杏儿憋笑的脸通红,还是岔开了话题。
古树上的祈愿牌随风叮当作响,花靥满心欢喜的坐在摊位前,这还是她除了母亲以外,给第二个人祈福。
──愿煜哥哥此行顺利,平安归来。
花靥心满意足的结束了祈愿,大摇大摆的往彻悟的别院走去。彻悟的院子有些杂乱,大概没来得及打扫就跑到主院了,花靥心血来潮拿起扫帚,毫无章法的清理起院子里的杂物。
“阿弥陀佛,我回来了。”
彻悟在远处就听到姐妹俩爽朗的欢笑声,不过迈进院子着实令他再一次头疼。花靥扬起的灰尘刚好落到了自己打扫过的干净处,此时不仅全是树叶,堆积的杂物散落的满地皆是。
“回来啦,彻悟!靥儿姐姐在帮你打扫院子!怎么样,还不错吧?”
花靥摇了摇扫把向彻悟打招呼,全然忘了满是灰尘的石板,呛的直咳。细腻的灰尘肆意妄为的飞舞在院子里,堪比小型沙尘暴。彻悟坦然自若的从怀中拿出面巾,围住了自己的口鼻,走向花靥无奈的一笑,很自然摊开了手,花靥吐了吐舌头将手中的扫帚递给他,钻进屋子里,观望彻悟打扫着被自己搞的一片狼藉的院子。
一炷香的时间,院子变得干净整洁。彻悟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汗水几乎浸湿了他的衣衫,彻悟年纪虽小,若隐若现的也能清楚的看到肌肉的线条。花靥识趣的拿着沏好的茶和食盒走向院子的石桌。等彻悟换了僧袍出来,精致美味的糕点铺满了整个石桌,还有他最爱吃的绿豆糕。
花靥聚精会神看着手中的信纸,神色丰富,又喜又忧,并没有发现就坐的彻悟,彻悟也不打扰她,毫不客气的拿起绿豆糕细细品尝一番。
彻悟喝着茶,享用完第二块绿豆糕时,花靥谨慎折叠着信纸收了起来。
“小姐,祁王爷说了什么呀?”
杏儿塞满了桃酥,口齿不清的问花靥。
“这么好吃的糕点,都塞不满你的嘴哟。”
花靥嘴上毒舌,却很贴心的倒了一杯茶水给杏儿,生怕这小妮子噎了自己。
“彻悟不好奇吗?你靥儿姐姐怎么这般老实。”
杏儿转头问向彻悟,彻悟却很淡定的咽下最后一口凤梨酥,缓缓开口。
“好奇。”
彻悟不慌不忙喝光杯中的茶,眼睛才锁定了花靥。
花靥今日一身素衣,发髻绾在脑后的拖垂式样,增添了一丝小家碧玉的气质。也许是嚣张跋扈的模样深入人心,彻悟对于她今日反常的安静,也颇有些意外,不过出家人六根清净,喜怒哀乐表露无遗便是尘世未除。因此,彻悟的冷静在杏儿眼中是十分异常。
“佛语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就不能是诚心悔改?”
花靥不再给他们追问的机会,试图耍无赖掩盖自己的娇羞。
祁煜离开已有半月有余,终于在今日,收到了祁煜第一封信。信中内容只字未提对花靥的思念,却处处浓情蜜意。祁煜再骑乘半月才能到目的地,因此只是给花靥了一封短暂的平安信,也足以使花靥欣喜。
“彻悟,恭喜你进主院了。”
69書吧
花靥暗自甜蜜许久,把话题引到了彻悟身上。
“谢谢。嗯,不过今天也是我第一次进主院。”
彻悟估摸着是花靥误会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花靥立马露出惊讶脸,彻悟不得又做出补充。
“今天一早被师父叫去了禅房,让我与师兄们辩论,结果是我赢了。师父给了我一把笤帚让我去主院。”
彻悟轻描淡写的讲述经过,花靥却傻了眼。一名十三岁未入门的小沙弥,在一群的修行者中获取佛门辩论的胜利,也许只有彻悟不懂得其中的含义。
“彻悟,有朝一日你也许会成为佛门之光。”
杏儿竖起大拇指,用敬佩的眼光看着彻悟。然而彻悟眼中却充满着迷茫。
“佛与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无法睥睨。我甚至参悟不透佛语的真正意义。”
彻悟低垂眼眸,神色也逐渐痛苦起来。
“今日辩论,你觉得师兄们如何?”
花靥掰着鲜花饼,不急不缓的问。
“师兄们都很厉害,有着我未曾发觉的独到见解。”
也许是回想起了今日的辩论,彻悟脸上浮现了笑意。
“可是最后是你赢了,还被留了下来。”
花靥一语道破彻悟未想通的窗户纸。他突然眼中泛着光,没有任何污秽的眼眸看着花靥。
“那为何我向师兄讨教,他们都愤然离去。”
彻悟依然忘不掉师兄充满憎恨的眼神。
“辩论本就是独断,去发现别人没发现的观点。彻悟你只看到了你缺失的芝麻粒,却忽略自己拥有的一个西瓜。你的师兄不会为此感到高兴,甚至觉得你在侮辱他们。”
彻悟惊恐万状,摇头否认。
“靥儿姐姐莫要信口雌黄。我真的敬重师兄们,从未有过贬低甚至羞辱他们的意思。”
花靥双手一摊,作着无所谓的表情,彻悟更是惊慌万分,刚刚还红润的脸瞬间苍白。
“芝麻对于你只是时间问题,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到最甜的那口西瓜。彻悟,你既已进了那扇门,便要懂得里面的法则。他们没有那口西瓜永远也不会懂你,但是拥有西瓜的你却不能不体恤他们。佛可以做到大爱无疆,但人永远都做不到。不是有句话,‘不以有行,亦不以无行’。””
花靥讲着这世间的法则,彻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在青水寺,十岁以上的小沙弥,衣食住行便都在一起,待十五岁选拔最佳的佛修人选,由方丈引领修行,落选的人便只能边做事边自我修行,等待下一次的选拔。
自彻悟记事以来,他不仅有自己单独的房间,还可以随意出入寺庙。即使到了十岁,也没有与其他小沙弥一起。不用早读,也可以不做事。除了师父,陪伴他最多的就是经书。即使他调皮捣蛋,不读书,师父也不会责怪他,还时常给他讲平常人家的孩子都玩些什么。因此在院内,彻悟的特殊待遇尤为刺眼。
彻悟仿佛天生拥有佛性。那年他七岁,早读师父只是说了一句禅语,别人还未有言语,他便头头是道的说了个净光。师父不仅没有夸赞他,却当众批评他不知尊师重道,将他驱赶不出院,并告知他不满十五岁,禁止踏进主院一步。
他在房间哭天抹泪想不通师父为何意,住持拿着他最爱吃的绿豆糕探望他,彻悟只是看到师父的关怀,瞬间就喜笑颜开,师父摸了摸他的头,眼神却错综复杂。最后如负释重般赐予他法号:彻悟,却不让他入门。当时的彻悟以为是自己年纪不够,殊不知,是住持不想他过早的失去童贞。
十一岁那年,师父给了他第一份工作,便是照顾祈愿树。自那之后,除了偶尔下山,都是他独自在山上,与其他本门弟子没有过深的交流,大概他们也早已忘记寺里有一个天才神童的事。彻悟这十三年只看到了人性善良的一面,而人心险恶这一面不知彻悟会如何应对。
而今日住持让这个埋没已久的金子再次发光,并授予了嘉奖,相当于宣布这块璞玉即将入世。花靥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而彻悟清澈见底的眼眸一直盯着她看。
“靥儿姐姐,今日我拿过扫帚,师父也是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我。是有什么不妥吗?”
彻悟不懂他们的担忧,只是隐约觉得不安。花靥却摇摇头,舒展了眉头,露出笑颜。
“彻悟,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继续佛修吗?不放弃它。”
花靥向彻悟提出问题。彻悟一怔,坚定又开朗的笑浮现脸上,猛的点头,表示肯定。
“嗯,心意已决。师父对我说过,修佛本就是孤独的。不失本心,便不会迷茫。”
彻悟斩钉截铁的模样帅到了杏儿,杏儿直拍手叫好。
连彻悟自己都不知道的是,彻悟的佛心连他师父都敬畏十分。住持引导着无意识的他自己做出选择。既是选择了,那么这条路究竟会怎么样,便都是他自己承担。而彻悟每一次的决心,都在坚固着他的路。
“那就披荆披棘,勇往直前。让愚蠢的凡人仰慕你,善妒你,永远无法碰及你。”
花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天空。超大声的给足彻悟最大的鼓励。只不过这一举动,却让彻悟羞愧难当,只想按住花靥招摇过市的行为。
许久未见,花靥发觉彻悟貌似长个了,举起手才能摸到他的光头,心满意足的还拍了拍他。彻悟黑线无数,却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二位姐姐今日前来就是喝茶的?”
彻悟饱腹后,才询问起二人此行的目的。彻悟不禁感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若是以前,即使饿着肚子也要问到因果,而如今可以厚着脸皮吃过东西再进行下一步。
“是呀,专程来找你喝茶。即使给你写信,也没有任何回信。索性亲自上来找你咯。”
花靥语气诚恳,却有挑理之意。彻悟打了个佛礼。
“师父曾教诲,我心性未定,既想佛修,先远离尘世为好。待成年后,再出寺游历。”
彻悟老实回答,花靥却故意刁难起他。
“哦?你吃着本姑娘的糕点,与世俗的姑娘畅谈,甚至让两位未出阁的女子随意进入你的院门,就是住持大人教育你的成果?”
花靥端着胳膊,翘起二郎腿,声音尖锐并不刺耳,十足的恶霸气势表露无遗,一副要将彻悟活剥生吞的模样。彻悟闻言,耳根通红跑向屋内,急匆匆的抱着一个木盒子出来。
“小僧共收到两封信,妥善保管着。既没有受潮,也没有破损。小僧每日在寺庙,没有有趣的见闻跟靥儿姐姐分享。所以.....”
彻悟越说越没底气,本就稚嫩的声音,此时尤为的弱小无助,只觉得脸上都发烫。
花靥噗嗤的笑出声,本就是逗趣他,没曾想彻悟年纪虽小,却也会愧疚,还很细心。而且彻悟的作息是一尘不变的,即使偶尔花靥来找彻悟,都没能使他破规。
花靥看向攀上高空的太阳,再过一柱香便是彻悟念经的时间了,半个时辰后寺庙会敲响午饭的响钟,彻悟会午休一个时辰,之后下山打水需要半个时辰,看经书一到两个时辰,之后便做祈愿的工作。彻悟每一日墨守陈规的生活。
“噗哈哈哈哈,小姐是在逗你呢。彻悟,你光长个子了,怎么还是这么可爱。”
杏儿看着欲哭无泪的彻悟,笑着插话,小和尚顿悟后,脸都跟着烧起来了。
“杏儿,别打趣他了。怎么说也是佛门之内,不得无理。”
花靥看着快熟透得彻悟,立即出声制止。
稚嫩的彻悟却生有一双狐狸眼,清澈见底的眼眸并没有如穆凌枫那双桃花眼拥有魅惑人的技能。因常年在山上,皮肤滋养的很细腻,并不是很白却也不黑。如若不是个和尚,清秀的模样也会博得不少姑娘的青睐。
“哎,原来你们知道这是佛门净地。”
彻悟叹气,打着手礼,嘴里念念有词。在花靥和杏儿听来,像是在念咒语。
“彻悟弟弟,这是要给我们扣罪名么。可惜了,这么好的经书,只能落灰了。”
花靥掏出一本经书抖了抖。彻悟的眼睛立马跟了上来,像猫咪一般,随着经书晃来晃去。
“靥儿姐姐,是彻悟不知礼数。如若你不介意时间,我可以现在就写回信。”
彻悟的转变只在一瞬息,花靥不知该夸他能屈能伸,还是说他利欲熏心。但无论哪一种,清澈没有任何一丝贪欲的眼眸,都会给她最真实的回答。
“如今你这般模样,也有我的责任。”
花靥几乎眼泪都已含在眼圈,痛心疾首的表情望着彻悟。
然而当她内疚悔过的把经书呈递给彻悟时,彻悟立即拿在手中。眼神依然无辜,但是嘴角却仰了起来,一脸坏笑的看着花靥。
“靥儿姐姐,承蒙照顾。”
花靥这才发觉,上当的是自己。这个小家伙成长到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有些心机城府,日后长大成人,可不容小觑。
“好你个小和尚,学坏倒是蛮快的。看靥儿姐姐怎么修理你。”
花靥给杏儿使了个眼色,随即就要抢书,彻悟本能的手向后抬高。殊不知,前有狼后有虎,杏儿趁其不备,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彻悟手中的经书。
彻悟不服气又斗不过主仆二人。只好忍辱负重,最后在彻悟端茶倒水,揉腿捏肩的卖力讨好之下,又拿回了经书。
“咳......咳... 哼。 小僧该读经书了。”
彻悟小脸一鼓,转身回了屋子。离开时,谨慎的抱着木盒。刚刚还吵嚷的庭院,在彻悟拿着经书回来时,瞬间安静了下来,偶有幼稚的少年音传出。
如今是五月份,而祁煜最早也要九月份才会回城。两个人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花靥担忧这一度化为泡沫,云消雾散。她不是不相信祁煜,只是未知的变数令她更为惶恐。
花靥拿出信纸,准备给祁煜写第三封信。从祁煜离开,花靥把自己这段时间的事都写成了信件,等祁煜到了落脚处,一起寄给他。虽不知他有没有空看,厌不厌烦,也不妨碍花靥把点点滴滴记录下来。
杏儿则是百般无趣,蹑手蹑脚的离开了院子。祈愿庙的风景怡人舒适,因为地理位置优势,从山上俯视,几乎是可以看到整个城区。住持甚至开发了一处岩洞,有很多的奇石花卉,提供给游客更多舒心的景色,暂时忘却现世的烦恼。
正感叹着风景壮阔的杏儿,余光里映出了了一抹紫。很难得男子披散着头发,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乍眼的紫袍和那双桃花眼只要见过一次,便很难让人忘却。穆凌枫正走向她,看着对方最先看见的自己。
“别来无恙,小杏儿。”
穆凌枫轻弹了一下杏儿的脑门。
“嘿嘿,奴婢见过穆府~穆大人~”
即使熟悉到杏儿经常调侃穆凌枫,自己为奴这件事,也不能失了礼节。但是这古灵精怪的语气,怎么都不像正儿八经的拜礼。
“你个小丫头活腻歪了,还敢打趣我了。别一口一个大人了,听着寒颤,叫声凌枫哥哥!”
穆凌枫眯着桃花眼,魅惑的笑容不自知的展露了出来,戏谑的口吻回敬给杏儿。即使看惯了他妖媚诱人的模样,杏儿也抵抗不住这样的压力。
“那杏儿还称您为三爷吧。杏儿身为婢女,不能有失体统。”
杏儿挠挠头,一脸为难。被人抓到把柄,定会惹上麻烦。
“调侃我可没见你嘴下留情。再者,你与靥儿情同姐妹,这会儿怎么就死脑筋了。”
穆凌枫并不以为然。抛去身份, 他还是很欣赏杏儿的。
“正因如此,杏儿才不能僭越。”
杏儿很是坚决,穆凌枫也不为难她。却摸了摸杏儿的头唉声叹气。
虽为主仆却相依为命深情厚谊,但是祁煜不懂情的大冰块,都有一个死心塌地的云笙。他一个做事滴水不漏的大善人却没有,直嚷嚷为自己抱打不平。
“你既然在这,怎么不见靥儿。”
穆凌枫这才发觉,与杏儿聊了有一阵,那个活泼好动的丫头都没曾出现过。
“小姐在彻悟的庭院里,离敲钟还有一个时辰,我无聊没事做,就出来打发时间。”
杏儿说着最为平常的事,穆凌枫却充满了疑惑。于是,简单的像他说明了一下祈愿庙的彻悟,还有与花靥如姐弟又如主客复杂的人际关系,顺便还告诉了他很多关于寺庙的事。
穆凌枫听云笙说过,花靥与林熙月在一个寺庙发生了一些碰撞,看来就是这里。可惜自己当时不在现场,不然也许林熙月直接人头落地,连那一寸的距离都不会给她留。
“可怜小杏儿没人管咯。不介意被我借走的话,陪本公子走走,可好?”
穆凌枫突然俯身歪着头,很近的看向杏儿。杏儿没有心理准备,被吓了一个踉跄。深不见底的眼眸,带着笑意询问着杏儿。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任谁都不会拒绝
“陪您老人家走走是可以,但是您别胡说,我可是告知过小姐敲钟前回去才出来的。”
杏儿只觉得自己是被穆凌枫欺负了,却没有任何证据。
穆凌枫作为家主,已经过去了两月有余。本就聪慧机敏,做事已经算游刃有余了。只不过,自己身边没有信得过的奴仆,任何事都要亲力亲为令他呼吸都觉得困难。听闻祈愿庙可以解忧,没曾想,刚上来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虽然没有美丽的邂逅,遇到令人可以放下戒备轻松自在的友人也未尝不可。
“抱歉杏儿不是绝世美人,着实让穆大人失望了。”
杏儿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给穆凌枫听。穆凌枫只觉得心里发慌,冷汗直冒。
说是走走,杏儿只是在穆凌枫的身后跟随,只不过他内心的呐喊‘是个绝世美人岂不美哉’不自知的说出声,被杏儿听去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绝世美人也比不上我们可爱善良的小杏儿。”
穆凌枫掩饰尴尬,自己干笑了很久。杏儿恨不能现在就手刃了他,为民除害。
不知不觉两个人面前浮现了乌漆麻黑的洞穴,杏儿才知道自己被带来了哪里。
“呼,上来的时候就听他们说洞穴,太好奇了,本公子要看看。”
杏儿其实也很在意,花靥听闻洞穴的事,却很意外的无动于衷,因此杏儿再好奇也从未进去过。
外面太明亮,导致一进去两个人瞬间被黑暗笼罩,视觉瞬间蒙上了一层黑色的厚布,短暂的失明两个人提高了一丝警惕性。越向深处走去,越是安静。水滴的声音格外清晰,洞穴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气息。
“小杏儿,你没被绑架吧?”
穆凌枫在这种环境下,也收不住自己顽劣的一面。杏儿没好气的应了他一声。明显能感觉到他松了口气,两个人接着向前走。
眼睛逐渐黑暗后,周围都是石壁,脚下也是石板路,不知走了多远,前方有了微弱的光亮,长时间处在黑暗之中,会使人陷入未知的恐怖和臆想,两个人的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
随着脚步,洞窟里的景色也随之映入眼帘。千万年打磨不同形状的钟乳石挂在宽阔的石壁上,周围铺满的荧光草散发着光点,照耀着前行的道路,幽兰花给死气的洞穴带来生气。刚一从洞穴进来阴森恐怖的氛围被美好幽静的景色取替。
杏儿被震撼的说不出话,被浪漫的景色所带动,洋溢着笑容。就连穆凌枫看到这样的景色也不禁有感而发。
“美的不太真实,秘境也就如此。”
穆凌枫停下脚步,感受着这份美好带来的安逸。杏儿调皮的戳了戳荧光草。
“小姐,要是来这里,断然是不会走了。”
杏儿想象了一下自家小姐撒泼打滚抱着石头坚决不离开的场面,些许是穆凌枫也脑补了一番,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对视而笑。
洞穴里几乎是不见阳光或者喜阴暗潮湿的奇花异草。两个人缓步前行,享受当下。
“穆府堂堂家主大人,怎么没去买酒,倒逛起这里来了?”
在杏儿的认知里,穆凌枫不是一个会逛寺庙的人,遇到烦心事都会私下约他们买醉。除非是酒精麻痹不了的事。
“还不是祁煜那臭小子说走就走。”
穆凌枫虽是埋怨,语气却轻描淡写。
回想短短几个月的政绩,穆凌枫也是忍俊不禁。由于自保将大哥亲手送到断头台,将家业抢夺了回来。二哥就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除了自己培养的精兵,身边再无真心人。如此沉重的担子也已经卸不下去了。本应放荡一生,却让他做个老实本分的正经人,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
“三爷多虑了。你还不了解我们家小姐?如若她知道,一定二话不说拿酒来。”
杏儿只是安静的听着,无法给予更多的宽慰。穆凌枫也不在意,自说自话。
“杏儿妹妹一语中的。竟是我不允许自己大醉。”
穆凌枫苦笑,之后一路沉默着走出了山洞。
午饭的钟声敲响了,但是彻悟没有要离开经书的意思,花靥在一旁也不催促。埋着头,偶尔看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情绪也随之舒畅。
突然察觉到身后的异样,花靥婀娜的身影撞进了清澈见底的眼睛,不经意间四目相对。
“阿弥陀佛.....”
彻悟平静的打着手礼,花靥莞尔一笑以表回应。
“靥儿姐姐,佛真的可以拯救世间疾苦么。”
彻悟没头没脑神情却很坚定看着花靥。
花靥恍惚的看向彻悟,怎么也想不到最为坚定的彻悟会质疑佛。
“我不知道。那么多虔诚拜佛的信徒,有依然家破人亡得,也有脱离苦海的。你觉得那是什么力量?”
花靥慎重考虑后回答他。
“小僧想不通,我所言即是佛法,却令师兄们愤言。那究竟是我的错还是佛法的错。”
花靥哑然,小和尚竟还在纠结师兄对于自己的态度转变,竟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佛曰:‘普渡众生’。小师父意下如何?”
清朗的男子声音从远处传来,空气中隐约弥漫着饭香味。彻悟咂咂嘴,欲要开口,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凌枫哥哥?你怎么会来寺庙?”
花靥不可思议的看向造访者,穆凌枫由衷的反思自己曾经的行为,一副“我怎么不能来的”神情回敬给她,花靥没再继续调侃。一旁的杏儿已经迅速的摆好了吃食,等待主子们就位。
“佛是否可以普渡众生,我不知。但小僧却可以暂缓他们的痛苦。小僧既能做到普度众生,那是否也能开创出新的佛道,而小僧便是至上的真理,被世人崇敬。”
彻悟一席话,令花靥一阵胆寒,看向平静没有一丝波澜的穆凌枫。
“看来小和尚已然有了自己的佛道。啧,你这般看我做甚。在不吃饭,杏儿可是会唠叨的。”
穆凌枫弹了下花靥的头,若无其事的去找饭食,彻悟也紧随其后,此时花靥第一次感知,曾经清澈的眼眸是那么的深不可测。
三个人各怀心事的饱餐一顿。彻悟意味深长的看向花靥,先行离开。穆凌枫见状,笑而不语。
“都打哑迷是吧?你们这都什么意思啊?”
花靥急的直跺脚,穆凌枫哭笑不得,连拉带拽的算是带花靥下了山。
“小和尚虽小,境界可不简单。”
穆凌枫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花靥不语,这难道不是人尽皆知的事麽,并没有意会其中的含义。穆凌枫没在知会,一路寡言,最后二人,坐在了酒楼之中。
“你说办重要的事,就是来喝酒?”
虽然花靥也十分想念一醉,却与方才严肃至极的穆凌枫很不相匹配。
“嗯?靥儿妹妹哪里话。还有什么比得了饮上一坛‘醉生梦死’还重要的事?”
话虽如此,穆凌枫从衣怀中掏出疑似信物的东西递给了店小二,又赔上了几个碎银。店小二假笑的脸上突然洋溢出比情窦初开的少女还令人难忘的笑颜,靥儿刚入口的茶水险些喷出去。
“这点小事,让杏儿代劳不就好了?”
花靥看向颇为反常的杏儿。如若之前,杏儿定会调侃穆凌枫一番,而此时,她却应声的点点头,表示认同。
“已经麻烦过杏儿了。”
穆凌枫薄唇轻碰茶杯,漫不经心的说道。
“况且这点小事,还不足以劳烦她。”
话音落下,眼神却并未与花靥交织,而是捕捉更远处那个身影。花靥顺着他的眼神,看向正享用开胃小菜的杏儿。
花靥识趣的没有询问下去,穆凌枫也收回自己的目光,全作无事发生。杏儿感到气氛有丝说不上的诡异,见若无其事的二人,只当自己超负荷,很快放弃了思考。
片刻时间,小二面如春色端着菜走了进来,
“放心吧,爷!交待小的事都办妥了。今儿楼里来了大人物,后厨忙得很。但是您放心,我亲自给爷置办的菜肴,绝不比他们差。”
花靥再次感知到了金钱的力量,穆凌枫又附耳攀谈了几句,小二胸有成竹的退了出去,哪怕是祁煜,也未必体验过小二如此热情的款待吧。
店小二传菜的速度非比以往,甚至还免费加了几道新菜品。直到小二终于端来了四坛一醉,穆凌枫这才展开笑颜。
“多出的一坛是我请几位贵人的。爷果真料事如神,那几位.........”
小二瞬间压低了声音,随后穆凌枫挥了挥手,小二迅雷不及的跑开了。花靥学着祁煜刻板的脸,幽怨的盯着自己,逗笑了穆凌枫。
“是林府老爷,还有......你爹。”
穆凌枫想了想,终是没有隐瞒。这回轮到花靥瞪大了眼。
“林府老爷膝下有位与你年纪相仿,可以谈婚论嫁的三子。”
无需下文,花靥也知晓穆凌枫想要表达什么,口中香甜的酒酿变得十分苦涩。
前几日,穆凌枫在皇宫偶遇了鬼鬼催催的花府老爷,偷听到了他们今日之约。最近朝堂有些动荡,不得不留心。没想到在小二嘴里得来的是这样的消息。
“有我穆府,谁敢动你与我为敌?”
穆凌枫揉了揉花靥的头,轻蔑的说着。
“阿煜此行堪比鸿门宴,这帮老狐狸要翻天。”
穆凌枫的言外之意花靥又如何不懂,祁煜虽依皇命,实际的操控却另有其人。此行不仅凶险,就怕被扣了莫须有罪名归来。花靥心里的烦闷,终是吐不出,咽不下。
沉默的气氛被穆凌枫碰向花靥的酒杯打破,花靥回过神,强颜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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